第295，

　　德邦家族的族长、巴林厄军团的指挥官战晋，那位五十多岁依然神采奕奕，从外表看只有三十来岁的巫塔高官说：“本地比赛地点，近十年首次对外界开放。今天以前，不要说诸位外来的贵宾，就连巫塔内部的人都不允许进入，实话说，本人担任军团长七年，也只来过这里一次。”

　　距离出发时间整整三个小时后，车队进入一片山林环绕的山谷。

　　从外面看，多数人会以为那只是人迹罕至的山脉，但车队左拐右绕，经过七八道士兵的封锁线，在他们的面前竟别有一番天地。

　　陆奇等巫塔成员，则看出看守这里的不仅有巴林厄军团精兵强将，还有数量不低的高级巫师，到最后一道封锁线前，组织人员招呼大家下车，跟随他们依次通过两队重甲卫士的看守的小营寨们，摆在他们眼前的竟然是一片别有洞天的平整石板地。

　　“欢迎你们，来到巫塔的“牌局”。”战晋说：“牌局是数千年前巫师祖先梅拉悟道的地方，他老人家都是在这儿，领悟出了“正义”“理性”“裁决”等古典巫术，并初步研究出“苹果”的爆炸威力。这里可以说是我们巫师的圣地，虽不如北方圣殿古老，但更具有代表性意义的地方。”

　　“巫塔十年来，对这里重新进行挖掘和修缮，成了现在的样子。至于名字为何叫牌局，奥古斯都陛下说，大地便是棋盘，巫师、剑士、骑士等等要素都是掌握在至高理性手里的牌面，善于使用手牌的人也是掌握世间理性的人。同样的，牌局也和你们今天要遇到的比赛密切相关。”

　　战晋让参赛者走到大方格石板地的入口处，对侧面山顶上一个人影鞠躬：“风老先生，卑职把今年巴林厄“忠诚杯”第二轮选拔赛的参赛者带到了，总共五十四人。”

　　那座小山并不是很高，但山顶有终年积雪，这在西南境山岭，在这个季节时间是十分反常的事。一座小木屋下，有位光头长须的老者依稀在桌前看书。

　　“风老先生？”陆奇不知道那人是何方神圣。

　　伽罗华凑过来说：“风老，真名远桥，巫塔研究院副院长！”

　　陆奇这才想起来，巫塔里神秘程度仅次于“文书部”的是研究院，研究院里一群老头老太太整天研究一些巫师历史和理论知识，探讨理性和法则，每天捣鼓“人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法术的意义”等莫名高大上的问题。这位风老便是研究院资历最高的健在者之一。也是为数不多同时具有极强法术力量和掌握深奥理论知识的老者。据说他的辈分要比当今巫师皇帝奥古斯都陛下还要高出两辈！

　　“奇怪，难道今天要动笔墨考理论吗？”陆奇疑惑不解：“在场可有些巫师文化不高，甚至学的字都不是帝国字呢。”

　　伽罗华道：“估计是玩玩阵法，给个下马威。你知道，近些年，有外人说巫塔今非昔比，好多人还真这么以为了。正好，今年旁的巫师组织参与的人格外的多，向他们展示展示巫塔的实力，让外人知道，巫塔依然是强大不可侵犯的。”

　　“有意义吗？”陆奇不可置否，德邦家族到底怎么想的他也猜不出来。

　　“唉，人老了，我还以为今天没客人来呢，你明明前天刚提醒我。”风老说话声缓慢沉重，但话语间自有无形的威严。

　　“风老日理万机，是巫塔的定海神针，此等区区小事麻烦风老，是卑职的冒昧。”战晋道：“风老，咱们可以开始了吗？”

　　294\风老的棋局

　　老者迷茫的敲了敲脑门：“糟了，我把比赛规则又给忘了，你再……”

　　战晋提醒风老他曾呈上过书信详细罗列规则，风老找了半天，才在一本厚厚的书本里找到信纸。

　　“嚯，人老了，什么都忘得快，不知道健忘和理性有没有本质关联，理性若存，失去了记忆，那这类人还能算是富有智慧的人吗？巫师所必备的三要素，理性、法术和辨识力，独独没有记忆，先贤写的书是遗漏了，还是先贤记忆力到老也没衰退……”

　　“风老？”战晋有些焦急，出言提醒：“咱们可以开始了吗？”

　　山顶上，风远桥衰暮的身躯忽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牌局”上空，这位至少有八十岁的老者茫然四顾，半天后，才低声对诸人说：“承蒙德邦家族族长……族长……你叫什么，抱歉，老夫又忘了。”

　　战晋哭笑不得：“卑职战晋，行二，您老叫我小二就成。”风老地位崇高，连奥古斯都陛下见面都要行礼，战晋不敢让风老直呼大名。

　　“哦，战二，小二。你不用客气，老夫只是痴长几岁。时间好快，你都当了军团长和族长了，当年我年轻时跟你上山打猎，从小你的法力和力量就比我大，二十来岁时，你能拉开射日神弓，我就不行，你说理性不如力量，我说没有理性，就没有这个世界。后来咱们吵了三十年，你喝醉酒跌在井里死了……”

　　战晋笑道：“您说的是我爷爷，您记错了。”

　　风老懊恼的敲敲脑袋：“哦，对，你是战笑尘的孙子，我当年还抱过你，你看看，人老了真不中用了，你是故人的孙子，忙了这些年，我都没娶妻生子，看到你相当于看到我的亲孙子了，哎，你……你叫什么来着？”

　　战晋再次重复自己的名字，直接说：“风老，您按照规则开始第二轮比赛吧，等比赛结束后，卑职再给您请安问候。”

　　“是了，今天要比赛，我都忘了，是计划把《理性》新修卷十三卷改完呢……”在一片惊讶和憧憬、焦急的目光里，光头长须老者终于进入正题，他在空中对年轻的巫师们说道：“第二轮比赛，我会为你们设置一个大型牌局法阵，你们都是牌局中的一张可有可无的牌或棋子，但也都是驱使棋子和牌面的主人，谁能先破解我法阵的玄妙，掌握理性是世间唯一存在的法则，谁就能先脱颖而出，成为优胜者。五十四人里，先突出法阵的三十二人享有晋升的权利，其他的人失败后回到巴林厄，每人都会获赠充足的奖赏。”

　　按照第二轮比赛的分数制法则，通过的人按排名增加五到九分，未通过的人倒扣九分。

　　风老介绍完规则，对照纸面上的文字重新回忆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和错误后，问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老先生，我们有问题！”两个白袍巫师举手，说道：“您说理性是世界的本源，但明明神明才是世界的唯一本源，您的渎神观点晚辈无法苟同。”

　　陆奇瞧他们的打扮就知道是圣罗兰教会旗下的巫师，地位远不如炽天使那么高贵，但也算是青年辈分里的佼佼者，对教皇和圣罗兰神十分忠诚，不然也不会派到巫塔参与比赛。

　　“我不会强制改变你们的观点，只是要告诉你们，唯有理性，才能破除我的法阵，是死是活，是赢是输，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其他人，还有问题吗？”

　　风老见无人回话，让参赛者进入到石板地面之上，中间岔开距离站好，他本人则做出最后的警告：“记住，理性才是你们走出法阵，进入下一轮比赛的唯一通道！”

　　说完，他双手自膝盖位置缓缓上抬，圆轮状的透明光环将整座广场笼罩其下。浩大的烟波蒸腾，渐渐的盖在每个巫师身上，很快，所有参赛巫师都见不到哪怕离自己最近的人，连脚下踩着的石板地都成了烟雾缭绕的奇怪场景，只有天上灰蒙蒙的太阳还在散发稀薄的光与热，他们正式进入了法阵，真正的涉足于“牌局”之内。

　　茫茫烟波，黑暗与白昼起伏沉落，一个身负木杖的巫师仓皇奔走，可任凭他怎么提高速度，也走不出这没有尽头的法阵。他只顾一个劲儿的往前跑，最终一头撞到了什么东西上。

　　重新从地上爬起来，他看到三四个由水烟凝聚成的人从不同的方向在朝他靠拢。

　　“你们是谁，是巫塔的人吗，是派来跟我较量的？”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我要出手了！”

　　“梦天鬼噬！”

　　“啊——！”

　　惨叫过后，不见泥土的地面烟波里，他失去了意识的身体匍匐昏迷，破皮袋般陈腐破败。

　　白袍巫师警惕的四面观察，嘴里忍不住不停咒骂。

　　“圣罗兰神在上，教皇在上，这一切都是异端的魔术，想让我臣服于理念而不是神明，巫这是在挑起两大势力的斗争！”

　　风烟汇聚成两层楼高的巨人，上半身如巨猿狰狞，下半身从地面源源不断蒸腾起气状的身躯。

　　“真理——！”白袍巫师凌空意志，耀眼光芒直射而出，巨人立刻从心脏位置向四周泛起波澜状氤氲，并很快烟消云散，但破裂后的风烟反而汇聚成新的物体。

　　那竟是圣罗兰神的相貌。

　　白袍巫师厌恶不已：“邪恶的巫师，你们果然是在渎神。我会向教会反应的，下作无耻的幻象，用区区法阵编出假的神像就想让我屈服……”

　　“真理——！”圆弧状光线再次飞射，这次所谓神明再没保持傀儡该有的安静，从天空上降落下一个巨掌，自上而下把白袍巫师轰隆的声压在了低下。

　　伽罗华在法阵里缓慢穿行，一群同样迷茫无聊的诗人跟在其后，他走到哪里，诗人们就跟到哪里。不久后，一个窈窕少女在他面前不远处凝聚，容貌与向蓝简直是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左前方，一位中年人手持利斧威风凛凛的站在那里，似乎等他走到那儿就要砍掉他的脑袋。

　　身边有无数咒术符号漂浮，阻挡周围一切鬼魅的接近，但伽罗华依然没找到走出法阵的方法。

　　他就那么呆呆的站着，可能有半个小时，也可能有两个小时，咒术符文的印记逐渐稀薄，魑魅魍魉步步紧逼，要在防御咒术消失的瞬间将他扑倒。

　　伽罗华长叹了一声，听到法阵破碎的碎裂。

　　他缓缓倒了下去，向理性臣服，用跪拜朝风老制造的理念法则表示屈从。

　　鬼魅和幻象缓缓消退，伽罗华成为首个采用了正确方法之一的参赛者。

　　霍小雨以极快的身法闪转腾挪，躲避无处不在的歌舞优伶或真或假的攻击，我无法分清到底哪些是幻象，哪些是真实。

　　“臣服于真理并不是最好的破解方式。”霍小雨清楚的记得风老说过的话，你是棋子，但也是执牌人。

　　较之女子都有三分妩媚的身姿，优雅的躲避开两个优伶的缠绕。

　　霍小雨终于下定决心，他闭上双眼，不管外界风雨飘摇，内心用理性努力捕捉法阵冥冥之中的主脉，那是细微的连线，是破解的命脉所在。

　　恍惚中，他看清了地上整齐的巨型石块，那是个巨大的棋盘，周围是两层楼高的战车、禁卫军和主教。

　　而他所在的位置，大致是王后的牌面。

　　霍小雨笑了笑，斜着横跨出十几个方格之远，一个坚守阵地的“禁卫军”被他轻易的剔除，整座虚拟的棋局立刻变得鲜活和激烈起来。

　　伽罗华和霍小雨之后，其他尚存的参赛者似乎都感受到了一丝灵感，部分极度聪明的人开始选择自己的方式，不论是臣服，还是主宰，是成为棋子，还是牌局的主人。

　　风老的牌局在逐步被破解，整个第二轮测试在经过了长时间的僵局后，也终于有了一线不全军覆没的生机。

　　“理念，本源？哼……。”

　　陆奇很不耐烦，他拥有虚无之眼，可以清晰分辨法阵和傀儡攻击的窍门，但依旧没办法顺利从法阵里走脱。

　　也不知为什么，攻击他的鬼怪格外的多，他两次试图匍匐或者链接法阵的理念主脉，都被外来的干扰打断。

　　“是不是我的虚无之眼、堕天使火焰跟巫塔的法阵产生了排斥的作用呢？”他搞不清楚原因，但内心对理念即为本源的说法并不十分信服。

　　“要是理念是你风老的存在的本源，那人类都消失后，世界难不成不存在了？”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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