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高高在上
“而且，你很成功，这两件东西你都得到了，你抓到圣殿血统最纯粹的后裔，用她的血完成实力恢复，有用果核惊吓住了那几个巨头，赢得了把时间拖延到黑月降临的机会。于是今天，你成功恢复了上古时的力量，迎来你主宰黑夜的伟大岁月——筹谋七年，一夜功成。我该，为你鼓掌！”
啪啪啪……
爱茵拍手，寡淡单调的掌声在黑暗宫殿里游荡。
他完全是个不该在此出现的异类，该在爆炸时死去，他活了下来。该指挥手下攻城略地，他却潜入黑暗宫殿，该跟黑暗女神做最后对决，他却不慌不忙的用响亮的掌声打破虚无静谧。
掌声停止，爱茵语气一变：“但是——你不觉得这一切太顺利了吗？你没有获得圣殿血脉前，巫塔轻轻动动手指头就可以把你消灭。你为了保护自己，特地帮助你当年的老情人狼皇艾努西斯复活，可是他也不敢跟巫塔开战，明知道你们之间的龌龊，巫塔竟然还是选择放过你。”
“除了跟圣罗兰教会明面上的冲突，跟巫塔暗地里交锋外，你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你花了不少钱从巫塔购买情报，收买线人，红手套和黑权杖置若罔闻。”
“七年啊，黑暗女神教会发展壮大，实力增长的速度超过你的预期。每次农泷向你禀告最新进度时，你都被快速增长的纸面数字搞得欣喜若狂，大概数学和王国经济对你来说是偏门科目吧，总之，你有过怀疑，但怀疑在增长面前不具备抵抗性。”
黑暗女神的光头下，脸上细微的皱纹没掩饰住她的美丽，她的手按在银王座扶手上：“你到底在说什么？！告诉我你知道的全部！”
“唉……”爱茵忧伤的叹息：“你知道吗，七年以来，西南境有为数不少的黄金流入图灵城国境内，双方贸易来往西南境几乎就没赚到钱，任你占尽了便宜。巫塔各个军团到处打仗，却始终就是忍你到最后一刻，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
“对了，从西南境流往中南部的黄金，基本都是经过同一人的手，那个人是西南境的男爵，人们都叫他：李男爵。”
黑暗女神本体不安的揉搓手指，她距离真相也来越近了。那很难说是失败的真相，但却是冥冥中注定她走到今天的唯一理由。
爱茵：“李男爵直接跟图灵大臣农泷沟通，是他把黄金转移到图灵城国，让他供给黑暗女神教会发展使用。后期，教会的女巫也跟他有过交流，但是李男爵万不该想的太多，他生怕有天自己会被灭口，竟然想和妻儿逃出西南境，那正好是计划进展最关键的关口，我们只好选择灭口。杀了李男爵，你们积累的资金够用了。”
“巫塔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该想想红手套和你的战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几个月前，《唯一真理协定》龙庭服软了，圣罗兰教会的实力渗透到中南部，圣罗兰教会奋起抵抗，与他们发生了冲突，在炽天使出手前，教会未能前进一步，炽天使出手后，凤毛麟角的炽天使损失了好几个。”
“这就是巫塔的目的，利用你们，削弱圣罗兰教会南下的步伐，再利用你，控制图灵城国的财政内务，还是利用你，破解果核的秘密。巫塔要做的只不过是今天选择收网，一举拿下你所有的成果罢了。”
“什么是最宝贵的成果？”他手指上方：“是城国的地理位置，是中原逐鹿的主导权，是图灵城国丰厚的赋税……”
这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动机，但当局者迷，大部分人追逐眼前的利益尚且觉得风险难料，更何况是战略上的宏图伟业。
爱茵笑着对王座上的人说：“巫塔和黑暗女神的游戏，该结束了，你这七年来，始终是巫塔手里的玩物，确实，巫塔里的贵族和大部分帝国贵族一样，鼠目寸光、贪婪好色，可不要小瞧顶层决策者玩弄你们这种小老鼠的手段。”
黑暗女神沉默了一会儿，反问：“这么说，农泷是叛徒，他被你们收买了？”
农泷是她来意掌握城国军政大权的重要成员，数年来围绕黑暗女神鞍前马后费了不少苦心。要是说农泷也是巫塔找来卧底在她身边的人，那真算得上恐怖的事情。
“是，也不是。”爱茵说：“农泷是个典型两面派老政客，谁对他有利，他就听谁的。七年来他周旋在你、图灵十三世、巫塔和圣罗兰教会之间，收了四笔钱，根据我和他之间的约定，我派出队伍私下里护送他的家人，带着三辈子也花不完的钱，去安全的地方度假了。并保证他和他的子孙世代为贵族。”爱茵用教训孩子的语气说：“你犯下的错误很多，其中有一条就是太低估了臣下的小心思，以为恐惧能让他们折服，许诺就能换来忠诚。尤其是你在王权机构里只有一个代表时，他有二心，相当于判了你死刑。”
“唉，其实你除了个人的战斗力，什么都没有。好比是光着膀子行走在金銮殿上，面对潜伏的十万大军。”爱茵最后还不忘了嘲讽：“除了被看光光，只能被戏弄在鼓掌之上。”
黑暗宫殿，宏大雄伟却冷漠苍凉，两个绝对强者存在和碰撞，并不能消泯其散发的死亡味道。
就好像你花钱娶到了个女人，生了孩子，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拉扯大，却突然有人找来说，女人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的，他故意让你这些年帮他养老婆养孩子，从最开始结婚前他就计划好了。
黑暗女神怎么想，爱茵不知道。趋势有其必然性，也有其偶然性，从最开始那一缕从深山古墓里释放出来的残魂，经过高层玩家们的秘密商议，她的命运便被注定了，成为其他人可以利用和把玩的玩具。
高高在上的人观察着她的成长，为她做出的每个自认为深谋远虑的举动而指指点点发笑，也会人为的制造一场小灾难增加乐趣，还会给环境增加一点营养液辅助她成长。
可是现实又是残酷的，她自认为距离终极的自由只有一步之遥。
要是今晚出现的人不是爱茵，她仍然可以纵横天下，她的本体会从黑暗宫殿里脱身而出，把外面的反抗者通通杀个干净，就算她现在杀到巴林厄，估计也极少有人可以抵挡完全体纯粹虚无的力量。
难道要让巫师帝王亲自上场斗殴？
银座与雕塑一同沉寂，即使坐着不动，她也依然是主宰，是最靠近神明的人。
她原本是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地上巡视虚无空间，压倒宫墙与残甲，碾过曾经雕梁画栋的神明，现在却只能在别人制作的精美玻璃球内供人取笑。
黑暗女神漠然道：“你们打算怎么做，难道真的要借助跟我的战争，来占领图灵城国？在城国百姓的眼里，西境的人都是贫穷且蛮横无理的粗人，巫师都是邪恶贪婪好色的魔鬼，你真的以为击败了我，就可以统治他们？”
“你说的问题的确存在。”爱茵说：“中南部子民的富饶、知识文化是他们优越感的来源，他们很看不上粗暴蛮横的我们。但即便是贫穷且粗暴的人去统治彬彬有礼富庶有余的子民，也从不缺少有效的手段。”
“统治其实也是门艺术，西境人和巫塔可以一只手举起大木棒，另一只手喂他们胡萝卜。听话的人会生活的很好，不听话的人敲打敲打，等不听话的人听话了，再继续喂他甜甜的胡萝卜。把你，黑暗女神，以及你的教徒宣传成另一种吃人吸骨髓的魔鬼。其实这些道理不难懂，我还是从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那里得到的灵感。”
爱茵说：“我有一个属下，他写了本很有趣的书。其中有些话说的非常有道理，比如有这么一句：”
“蛮横无理和狂暴的愤怒令人讨厌。但是我们钦佩那种高尚和大度的憎恨，它不是按照受害者心中的狂怒，而是根据公正的旁观者心中的义愤来抑制受害者的愤恨。这种高尚和大度的憎恨不让自己的言语、举止超出这种情感所支配的程度。甚至受害者在思想上也不图谋进行过分的报复，也不想施加过分的惩罚……”
把想说的话说完，爱茵开始好整以暇的端详整座宫殿的布置，
看遍雕梁画栋和珍惜建筑材料，摸遍精致镂雕和精美壁画，他确认与其将这里当成女神的王宫，还不如说这儿是难得的地下陵墓。
天亮前会有人被埋在这里，很多很多人，他们死后，会有新的生者取代他们在人间的地位。等虚无荒野的大门被关闭、填埋后，新的世界将迎接崭新的阳光。整个帝国的格局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爱茵，你是个少有的奇才。”黑暗女神说。
“是吗，多谢夸奖。”爱茵正想从壁画里抠下一块价值苏良的小宝石，听见黑暗女神叫他，忙回头答应。
“不过我有个疑问：你凭什么认为你今晚能活着从这里离开，巫塔又凭什么选择你当我最后的对手。”她好奇的问：“你现在在我的领地里，这里到处都充斥着黑暗虚无的力量，就算你再强又能做什么呢？爱茵，我承认你很强，也很睿智，但你今天会死在我手里，痛苦的成为黑暗宫殿第一个殉葬品。”
“是吗？听起来很可怕……。”爱茵微笑：“但你有说这话的资格。虚无世界是你的主场，来到这里的对手都是你的掌上玩物，甚至不用到高潮对决，就会因为无法习惯黑暗，无法在虚无世界里调动空气里的力量，没办法使用常规法术而被你杀死。”
黑暗女神：“是的，有人说过：你是个从没有绝境的人。废弃城堡里逃脱果核已经让我见识了一次，今天我很想知道，你还有什么办法躲避死亡降临。”
爱茵道：“死亡无法躲避，胜利也不能总靠投机取巧。要是我今晚突然丢出什么法宝或是能在虚无世界里持续一分钟的超级法术，那你就错了。”
“错了？”
“是，错了。”
“你不是传说中的八星巫师？”
“哈哈哈，开什么玩笑。”爱茵笑道：“我根本不是八星巫师，没有那么强，远远没有，别听别人胡说……”
黑暗女神本体上，虚无之眼时而幽暗如云雾，时而闪烁超过繁星。
她在银座上整理简易的装束，做好最后生死决战的准备。
黑暗女神和巫塔里最神秘的巫师。
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深不可测的深潭。
黑暗女神调动起虚无空间里的力量，把那位绅士巫师扔进一无所有的世界里。
他无法催化法术，不能汲取空气，无法利用环境，无法捕捉细节。
虚无之内，再强的巫师也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但爱茵不怕，不但不怕，看样子竟然很轻松。
他把两手背在身后，像个质询下属的王者，走上台阶，穿透层层黑暗，走过步步虚无。
迷惑的眸子在他身上留不下任何痕迹，也无法扰动爱茵平静如冰的神经。
几分钟，或许是更长时间，
爱茵站在十余步外，又温暖的笑了，他张开嘴轻启朱红的嘴唇，露出的是两颗惊人的尖牙，瞳孔被血色覆盖闪出诱惑的光芒。他再度出现时，又在黑暗女神的面前，像个爱人那样，将她轻拥在怀里，尖牙缓慢的刺入她的脖颈。
虚无世界里风暴骤然紧迫，徒劳的挣扎后并无法攻击到爱茵的名门。
留下轻微的呻吟，爱茵就这么以绝对优雅高贵的姿态，捕获了他的猎物，感受血液注入他的口腔，继续着他貌似礼貌的长吻，把怀抱里惊恐的淑女按住肩膀，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能在黑暗里同样保持高超敏捷性，甚至战斗力还有极大增强的，也许只有古老的吸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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