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祸不单行

　　这是个台风天，风大雨急，就连天空也被密密的云层遮住，透不进光亮来。明明才是下午三点钟，看起来却像是天已经完全黑了。

　　这样的日子本来不该出门的，何况她今天身上不舒服，昨天还特意请了假，就是为了在家里休息的。只是……医院刚刚打电话来，说是母亲的身体各种指标出现了变化，他们还拿不准是好是坏，让她过去看看。

　　其实聂如茵心里知道，那些都不过是安慰的话罢了，母亲的身体已经拖了这么几年，都不见好，想必……想必是快不行了。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自己的肚子痛得更厉害了。聂如茵伸出左手去按着小腹，企图让自己好过些。右手仍然举着那把已经有些变形了的伞。因为风太大，刮的方向又时时在变换，其实撑伞和不撑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她浑身都已经湿透了。

　　只是聂如茵仍旧固执的撑着伞，仿佛这样的行为，能够给她的心里带来一点点的安全感。

　　这么大的雨，街上根本不可能有出租车，她只能勉强的分辨着方向朝医院走去。她住的地方离医院坐车只有几分钟的路程，但是走路却要走上二十分钟，这种天气就没发估算需要多久了。

　　好在这条路经常走，就算现在的能见度那么低，她也不至于会走错路。

　　聂如茵忍耐着身上的疼痛，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母亲还在等我，如果赶不到，或许，就再也没有能见面的可能了。那将会成为她一生的遗憾。

　　只是身体本来就虚弱，又在冷风冷雨里走了那么久，聂如茵觉得自己就要坚持不下去了。就在将要走到医院的一个转角的地方，她刚刚走出去，就看到了一片白光，同时听到了一声极为尖锐的刹车声。

　　这光亮和声音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聂如茵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亮白，耳边有什么东西在轰鸣。她身体晃了晃，倒了下去。

　　“真倒霉！这种天气为什么还会有人在外面？”坐在驾驶室里的邱少云烦躁的拍了拍方向盘。刚刚车灯一晃，他并没有看清楚，只是依稀看出来是个女人，撑着把造型可笑的伞。该不会那个女人被他的车撞到了吧？

　　还真是倒霉透顶，这种大风大雨的天，他不过是车开得快了一点想赶快回家去洗个澡喝杯红酒听听音乐而已，为什么会遇到这么倒霉的事情？

　　真想一走了之啊！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他从小在国外长大，同时接受中式和西式的教育，家教良好，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的。邱少云认命的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

　　“嚯，还真是冷啊！”五月南方的天气已经很热了，所以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被这样的风雨一激，只觉得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无一处不冷，已经冷到了骨头里。

　　下了车他才看到，自己的车分明离那个女人还有一点距离，该不会是被撞飞出去的吧？他紧走两步，到了那个女人身边，检查了一下，人已经晕过去了。她人很瘦，在这种风雨交加的天气里躺在地上，浑身都湿透了，看起来更加瘦弱。

　　而且她脸色非常苍白，几缕打湿了的头发粘在脸颊上，更衬得脸色雪白，看起来就很虚弱的样子。但是又看不出来哪里受伤了，难道是在身体里面？哎，真是麻烦，还是先送医院吧。

　　邱少云叹了一口气，将人抱回了车上，掉头往医院开去。

　　一到医院，他就一叠声的叫医生，“快来给她看看，是不是被车撞到了哪里，晕过去了？”

　　医生听说是车祸，赶紧将人送进了急救室。只是没过一会儿就走出来，对着邱少云严厉的说，“你是怎么搞的，连情况都没有弄清楚！你知道我们医院的医生有多忙吗？她只不过是因为痛经，身体虚弱，被风雨一激，所以才晕过去了而已。去开点儿预防发烧的药给她吃吧，观察一天，明天没事了就可以回家了。现在的年轻人啊……”

　　那个医生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只剩下邱少云一个人郁闷的站在那里。

　　果然没过一会儿，护士就把病床推了出来，“你是病人的家属吧？去交了住院费，拿药吧，病人安排在305室，你到时候把单子拿过来给我。”说着塞给他几张单子，就推着病床走了。

　　邱少云拿着单子呆了呆，他今天到底是犯了那一路的凶星啊？这么想着，还是乖乖地去交了钱，领了药，回到病房里，看着护士给那女人吃了药，然后才好奇的问，“护士小姐，怎么痛经会痛成这样吗？”

　　那护士小姐很年轻，看起来才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本来不想回答他的话题，只是他生得风流俊俏，一双大眼睛看着她，她的心跳就不自觉的加快了，微微有些脸红，不好意思的说，“是有些人的体质会很难过，不过痛成这个样子，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邱少云点点头，不再说话了。护士小姐看看没什么事情了，虽然很想跟帅哥再多说几句话，无奈现在是上班时间，只好悄悄地退出去了。

　　邱少云这时候才有闲情打量他病床上晕过去了的女人，刚刚在外面的时候，光太暗看不清楚。现在就着病房里的灯光打量她，邱少云才发现，她长得很美。

　　她的皮肤本来就白皙，现在面无血色，更增加了一份憔悴和柔弱，看起来十分让人心疼。脸上的五官精致秀气，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因为昏睡着，看不到她的眼睛，但是想来肯定也很漂亮，不知道睁开来看人的时候，又是一种什么样的风情？

　　最难得的是她的头发发质非常好，黑得发亮，一看就是自然生长，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的。这么一头黑发，更将她安静的气质衬托出来。

　　邱少云心底忽然生出了一种见猎心喜的感觉来。他本来就是个品评美人的专家，但是就算是他阅美无数，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十分让男人动心的极品美人。就算是他自己，也不是没有想法的。

　　只是不知道这样一个大美人，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时候出门，而且身边竟然没有护花使者。

　　不过既然让他遇到了，那他当然就当仁不让了。虽然说挟恩图报确实是非常卑鄙的一件事情，但是毫无疑问也是非常有效果的一招。这样柔弱无依的小美人，醒来之后知道是自己救了她，想必会十分感激吧？

　　不是他邱少云自夸，他这张脸，一看就是温柔善良的王子形象。不知道有多少相熟的导演开玩笑让他考虑去拍青春偶像剧，过一把戏瘾。仗着这份长相，他不知道俘虏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再加上邱家的财势，想倒贴上来的女孩不知有多少。不过他一向看不上就是了。女人嘛，还是要自己用男人的魅力征服了，才有趣啊。

　　聂如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暴风雨已经过去了，病房内外都是静静的，只能听到隐约的呼吸声。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但是她立刻就清醒过来了，医生打电话来说，母亲的情况有变化……

　　聂如茵忽然从病床上坐起来，把身边的邱少云吓了一跳，“小姐，你醒了？”

　　然而聂如茵没有理会他，一边问着“几点了？”，一边掀开被子下了床。

　　“七点多了。小姐，你的身体不好，才刚刚醒过来，要卧床休息的。”邱少云劝说着她，不明白为什么情况和自己设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聂如茵没有心思理会他。七点了……那就意味着，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了。她心里着急得要命，下了床就迅速的离开了病房，朝着母亲的病房所在的地方跑去。

　　邱少云被这个情况弄懵了，等他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而聂如茵，此时正在电梯了，看着那个红色的数字变换，心里祈祷着，一定要来得及，一定要赶得上啊！

　　终于，电梯停在了十八楼，她冲出电梯，冲到了母亲的病房前，隔着宽大的玻璃窗，她看到，母亲的病床上，已经空空如也。

　　聂如茵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她连忙靠在墙上，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等那阵晕眩过去之后，才走进了母亲的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张医生大概四十岁，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样。看见她来了，就站起来，想了一会儿才说，“聂小姐，你来了。你母亲她……请节哀顺变。”

　　聂如茵的身体晃了晃。只觉得自己耳边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垮掉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情？”她问。

　　张医生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下午五点二十六分。”他说着，将桌上的死亡证明拿起来，递给她。

　　聂如茵机械的伸出手接住那张薄薄的纸。就是这一张薄纸，宣布了她母亲的死亡，也意味着她从此将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而她这么的不孝，竟然没有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

　　“我带你……去看看吧，做个告别仪式。”张医生说。

　　她仿佛没有意识一般，机械的跟在张医生身后，上电梯，下电梯，然后，她抬起头来，看到高挂着的“太平间”三个字，只觉得格外的刺眼。

　　张医生把她带到母亲的一体旁边，就悄悄的退出去了。

　　聂如茵跪在母亲的床边，掀开被单，看着母亲的脸。这么些年来，她只有看着这张脸，才觉得自己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气，可是今天……今天，她终于失去了这最后的理由。

　　老天爷，真的连她这么一点点的小小的奢望，都容不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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