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飞天青鹰
婉生一边从箱子里将自己的衣裳都扒拉出来，一边在心底偷笑，没想到白飞城那种看起来翩翩公子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的人居然也会开玩笑啊！难怪人家说人不可貌相呢，果然有道理。
终于找到一套比较满意的衣裳，青色的常服，窄袖收腰，穿上去之后感觉干净利落，本来就是是她准备了打算以后出门的时候穿的。鞋子是一双鹿皮靴，虽然不是马靴，但穿着去骑马应该没问题。婉生满意的将衣裳叠好放在床头，这才熄了灯去睡。
第二天婉生起了个大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收拾好了，心情激动的往书房去。北方十月的天已经凉了，她一直在书房外等了大半个时辰，脸都冻青了，这才见到白飞城的人。清平大呼小叫的道，“婉生你怎么来的这般早？”
她翻了个白眼，抬头望天，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太过激动了所以没睡好，索性就早早的起来了。谁知道他们居然来的这般晚？白飞城见她左顾右盼，轻笑道，“清平你话太多了。去通知苏管家备马，早些去早些回来，庄先生还有事要议呢！”
清平“哎”了一声，一溜烟儿出了院子。白飞城这才转头对婉生道，“清平就是这般口没遮拦的，其实心思不坏，他若是说了什么，你不必介意。”
婉生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对自己解释这些，受宠若惊道，“自然，奴婢省得。”
“不是叫你不必自称奴婢吗？这样，清平和风他们都自称属下，你也照此例就是了。”白飞城皱眉道。
这下婉生是真正心惊了。本以为昨日白飞城是随口一说，谁知今日竟然还会专门纠正她的话。虽然前世的时候，她听说清朝人都以对皇家自称奴才为荣耀，但世上毕竟没几个人自愿给人做奴婢的。如今白飞城这般郑重，显是看重她了。
她心中欢喜，便乖顺的低下头应道，“是，属下知道了。”
不一会儿，清平便来报，说是马匹已经准备妥当了。白飞城领着他们一边走一边问婉生，“这一趟是不能坐马车了，你骑术不精，想必不能独乘一骑，待会儿我带着你。”
这般体贴，事事都安排周到，婉生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受宠若惊来形容了。说实在的，她觉得这样有些惊悚了。虽然说救了白飞城两次，但是她并没有什么特别惊心动魄的感觉，所以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少功劳，蓦然被这样对待，心中着实忐忑。
白飞城却不再说话，直接将她带上马，鞭子一甩，双腿将马腹一夹，便飞一般往前驰骋而去，婉生也只能闭嘴了。好在因着婉生的坚持，到底没有让白飞城抱在怀中，而是坐在他身后。
越往前走，婉生心里越没底。这可不是去军营的路，将军到底要到哪里去挑马，安不安全啊？
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大大的寨子面前，婉生仰头去看那大门上挂着的牌匾，写的乃是“随云堡”三个字。婉生心中一惊，这个随云堡，该不会就是那个随云堡吧？
虽然婉生来到西北的时间不过一年，但随云堡的大名，却已经听过多次了。无他，就因这随云堡，是西北名气仅次于征西军的存在。虽然住的地方叫堡，也有正经的马场和生意，但随云堡却是不折不扣的马贼。
白飞城居然会到马贼窝里来买马，着实有些奇怪。不过婉生很快就想开了，所谓看事情不能看表面，谁知道这随云堡实际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说不定根本就是朝廷安在这里的一颗暗桩。
果然，他们在门口等了没多久，就见前面一群人骑着马迎了过来，为首的人看到白飞城，便下马行了个礼，“国姓爷。马匹都已经准备好了，国姓爷是先去挑马，还是先歇一歇？”
白飞城马鞭一挥，“聂当家的不必客气。去挑马，这才几步路，有什么好歇的？”
与他同乘一骑的婉生默默地在心里腹诽，从新安过来足足走了两个时辰，这还叫几步路？她现在觉得大腿根被磨得很痛，只怕都破皮了。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上了马之后，笑嘻嘻的拨转马头，凑过来问道，“哟！还有个姑娘呢！这位姑娘是国姓爷家里的丫鬟？长得真漂亮。我这里还缺个压寨夫人，国姓爷不如把这丫头送我吧！我送国舅爷两匹好马，如何？”
婉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听白飞城道，“我这个丫鬟，可不能送人。”没等婉生松一口气，又接着道，“不过若是聂当家的能让婉生自己答应做你的压寨夫人，我就给她准备嫁妆。”
婉生倒吸了一口冷气，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白飞城。只可惜白飞城看不见她的表情。她又羞又怒，一时头脑发热，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不由伸手在白飞城腰间一拧——叫你拿我送人！
白飞城只觉得腰间一紧，抓着马缰的手稍稍用力，胯下的马儿便嘶鸣起来。他不由哈哈大笑，“婉生，这位是随云堡的大当家聂青，他在沙漠里有个绰号，叫做飞天青鹰。”
婉生撇撇嘴，“什么飞天青鹰，不就是马贼头子么？将军还是快去挑马吧。不然回去迟了，庄先生又有话说。”
“哎哎，话不能这么说。这位姑娘，我虽然是个马贼头子吧，但这不影响我的名号叫什么吧？姑娘这般说话，可就有些不大好了。我虽然想让你来给我当压寨夫人，但也不能这般纵着你啊！”那人嬉皮笑脸的凑过来冲着婉生道。
他生的很好，眉目俊朗。若说白飞城是温润的玉石，那他就是夏日的太阳，热烈张扬，让人招架不住。但要说他和白飞城各擅胜场吧，又会觉得有些违心。无他，乃是因为格调不同。是的，这位大当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生生的将自己一副俊朗的模样儿，硬是折腾出了流氓的气质。
白瞎了这一副长相，婉生皱着眉嫌弃的想。见他没脸没皮的凑过来，不着痕迹的往后仰了仰，淡淡道，“大当家说笑了。奴婢虽然只是个下人，但也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的。”
若是从前，考虑到身份上的差别，她虽则看不上这人，也会给他留点儿面子。但不知为何，如今她心中笃定了白飞城会为自己收拾烂摊子，所以完全不惧和聂青闹开。因此说话才这般不留余地。
“哈哈哈！这性子还挺烈！国姓爷，这丫头我喜欢！我说真的，你把她送我吧，我绝不会亏待了她！”聂青听了她的话，非但不怒，反倒哈哈大笑着对白飞城道。
“这个主我可做不得。”白飞城稳稳当当的坐在马上，似乎是想要回头看看婉生的脸色，却终究没有成功。不过他大约也能想到婉生心中不喜，因此正色推拒道，“我知道你平日里说话嘴边儿就没个把门的，但我这个丫鬟不同旁人，你多少也尊重些。”
清平跟在一侧，早就想说话了，此时才得了机会，忙道，“聂大当家，不是我清平吹牛，再没有谁家的丫鬟能比得上咱们婉生的！你可不要将她当做了那些人，能随意调笑的。”
聂青初初不过是惊异于白飞城竟会带一个女人过来，此时倒真有了些兴致。笑问道，“你叫婉生？听天命他们说的这般好，你可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
婉生转过头，只装作没听见。聂青也不恼，又道，“怎么给我当压寨夫人很委屈你么？你可知道这大西北有多少好人家的女儿想要嫁给我？我如今抬举你，你可不要太得意！要说做丫鬟有什么好，跟了我就是让人伺候的命了。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将军……”婉生低声叫着白飞城。现在这个状况，似乎不是她自己能够搞定的了。
白飞城抿着唇看了聂青一眼，他居然就奇异的消声了。但气氛也就这般凝滞起来，大家都默不作声的往前走，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婉生心中有些悔。早知道便是听一两句笑话又如何？反正白飞城不可能真的将她当做礼物打包出去，何必非要弄到这般收不了场的地步？只是心中又有些不忿，那聂青也不知是不是与自己八字不合，才第一次见面，竟这般轻佻！
但从这些人的态度上，婉生也看到了不合理之处。这聂青看来，十分忌惮白飞城。当然做马贼的忌惮官府，尤其是军队，那是毫无疑问的。但他们之间的联系似乎又不仅于此。聂青与白飞城说话时十分随意，像是……像是十分相熟的朋友。
但又比朋友多了些拘谨，更像是庄先生和将军说话的时候，虽然私下有交情，但因为尊卑上下之别，言语之间颇有忌讳。当然聂青这个土匪和庄先生完全没法比，所以乍看之下看不出来。但时间长了就能够感觉到。这么说来，聂青暗地里是白飞城的人马？
真是够让人吃惊的！婉生本以为白飞城在西北的势力够强大了。谁知道自己看到的竟然只是冰山一角，实际情况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让人惊讶。难怪会宁城里的天子会对白飞城这般忌惮。
当然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想必这样的势力，也是苏家几代人经营的结果。可是……一个人手中握着这么大的势力，难保不会有些别的想法。第一次，婉生有些理解自己那个身份不明的主子将自己派过来的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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