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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拷兰记


  凤鸣宫中的日子平静而安宁,无朝堂之争,无后宫之夺,一切都好似寻常人家一般。日子缓缓流过,沈思容腹中的孩子也有了七个月大了,这凤鸣宫所居的日子里并未再遇到那个人,可是这天,暗卫却来了消息,那个神秘人昨夜曾经出现过。

  沈思容不愿再拖下去,和萧元启商议一番决定引蛇出洞。

  上阳宫里,萧元启合上手中的奏折,望向一旁掌灯的兰嬷嬷,他凝神静思,始终也在她身上找不出破绽。若是易容,那么他自问看得出来,那么她究竟又是谁。

  “皇上,臣妾给您送来莲子羹。”

  沈思容一手撑着后腰,身后的沈嬷嬷端着一碗粥尾随而入。萧元启走下御座上前扶住她,随后打发沈嬷嬷下去。

  此时的上阳宫中只剩下他们三人,很快,萧元启也借口有公事要离开一会儿,沈思容坐在一盘的软凳上,上下打量着兰嬷嬷。

  看见她,沈思容就想到了在最初入宫之时的她,那是兰嬷嬷是她们的教习嬷嬷,虽然严肃,却待她不错。

  “嬷嬷今年多大了?”沈思容莞尔一笑道。

  兰嬷嬷没有料到沈思容会与她闲话,微怔后才回话:“奴婢今年四十有余了。”

  “是吗?可是嬷嬷看着却还是那么年轻呢。”沈思容言不由衷的说道,细细看去,兰嬷嬷的脸上褶皱很多,比寻常四十多岁的老妇要更显老态,这着实奇怪。

  兰嬷嬷心里不悦,但也不敢对沈思容无礼,只好恭顺地回道:“娘娘谬赞了。”

  脸色微沉,沈思容继续问道:“对了,本宫险些忘了,凤鸣宫中现在余下了不少地方,本宫听闻惠安皇后最爱梅花,想多种下几树让皇上心中宽慰些,只是不知惠安皇后最为喜爱的梅花是什么品种?嬷嬷若是助本宫稳固圣宠,本宫定然重谢。”

  兰嬷嬷听着这话,心里不由打起了鼓,再愚笨她也知道这位贵妃娘娘是在试探而不是真心求问了。

  “娘娘究竟想问什么?”兰嬷嬷将灯烛放于台展之上,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

  沈思容将目光移到兰嬷嬷的手上,那手上的皮肤虽然略显粗糙,却与脸上的褶皱不同。沉下气去,沈思容笑道:“嬷嬷这是什么话,本宫方才所说难道嬷嬷不曾听清?本宫无非是想问问惠安皇后所好,想必嬷嬷也该知道,皇上虽然从未在惠安皇后膝下承欢,却也心心念念的记挂着。嬷嬷不肯帮本宫,莫非是另有所打算?”

  挑起眉梢,此刻的沈思容确实与争宠的妃嫔无异,兰嬷嬷在心中掂量一番后才答道:“回贵妃娘娘,惠安皇后生前最爱的是贵气的金钱绿萼。”

  “金钱绿萼?”沈思容声调上扬。

  见兰嬷嬷点了点头,沈思容亦是颔首不言。

  “嬷嬷,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明日去本宫那里种梅可好?来年冬日,皇上必然欣喜异常。”沈思容的笑容找不出一丝漏洞,兰嬷嬷也放松下来。

  过了良久,汪广荣在殿外禀报道:“贵妃娘娘,皇上方才污了衣裳,还请娘娘稍候,皇上沐浴更衣完便过来。”

  “知道了。”

  沈思容粗略答过,萧元启的离开是先前便商量好的,方才一番试探,她心中依然是七七八八有了数了,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

  皱眉看着退出去的汪广荣,沈思容娇态遍起:“这奴才,也不好生伺候着。”

  兰嬷嬷暗暗打量着沈思容,这沈思容与她印象中的大相径庭,难道后宫之宠与身孕便能将人改变至此?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沈思容便道:“本宫还有一事想问问嬷嬷,皇上背上有一道伤疤,很是骇人,本宫千方百计寻着人找到一种药,能够将皇上身上的疤痕消除,可是那药却甚是奇怪……”

  “哦?如何奇怪?”兰嬷嬷已经猜到今日沈思容有试探她之意,可也不曾深想,只以为她是想拉拢自己罢了。

  “这药只能治二十年以内的疤痕,可皇上的伤却不知是何事所伤了。本宫特意去了太医院,也不曾查到任何蛛丝马迹,只好来问嬷嬷了。若是能治,本宫自当耗尽钱财也在所不惜。”沈思容说着,眸光死死盯着兰嬷嬷的眼,果真,她眼中闪过一道茫然。

  随后,兰嬷嬷笑了笑:“贵妃娘娘当真对皇上有心了,皇上背上的伤是六岁那年伤的,想必这药是能用的。”

  沈思容轻轻“嗯”了一声。安静的殿内骤然一道重重的脚步声响起,萧元启绕过龙案只后的屏风出来。闻声而望,兰嬷嬷脸色暗沉。

  “你究竟是谁?”

  萧元启临空一掌落在兰嬷嬷胸前,逼得她气血一滞扯起心口疼痛难安。走到萧元启身边,沈思容眼中冷然,方才的娇嗔也罢,骄纵也好,均是消失不见了。

  “你……”兰嬷嬷目光如带着利刃一般刺向沈思容,那幽暗的眸光里恨意昭然。

  沈思容并不解释,只是哀声一叹:“论起装,本宫倒真的不如你。你根本就不是惠安皇后身边的兰嬷嬷。”

  “哼,奴婢不是,莫非娘娘是不成。皇上是奴婢带大的,今日却听信这疯妇言语。奴婢沦落到此地步也就罢了,只是皇上莫让惠安皇后寒了心。”

  兰嬷嬷的厉声指责字字句句都让萧元启不安,偷偷握住萧元启的手,沈思容冷哼一声道:“你又何苦再装,你说本宫是疯妇,欺骗了皇上。那好,本宫便告诉你,你为何不是真正的兰嬷嬷。”

  “方才本宫一进来,便提及了凤鸣宫。若你是兰嬷嬷,那必定与惠安皇后之间有主仆之义姐妹之情。在听见本宫提及凤鸣宫时,你神色与平常无意,眼中竟然连一丝怀念也找不到,你如何解释?”沈思容质问道。

  兰嬷嬷垂眸听完沈思容的话,惨然一笑:“贵妃娘娘难道不知,怀念一个人是要记在心上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也能算作娘娘要对付奴婢的理由?”

  萧元启至始至终一声未吭,在兰嬷嬷眼中,萧元启尚不知情,只要自己坚持便无错处可抓。

  见她不认,沈思容只是轻笑了笑,她抚了抚耳旁的鬓发:“好,那你既然与惠安皇后相识,怎会不知道她喜好何种梅花?纵使惠安皇后喜好梅花宫中皆知,但你若是曾在凤鸣宫带过自然会知道,在惠安皇后的寝宫后,有一片梅园。而最多的根本不是金钱绿萼,而是复瓣跳枝。”

  说完最后一个字,兰嬷嬷眸中的亮光淡了下来,她没有一句解释,只是定定看着沈思容张合的红唇。

  被萧元启往后拉了一步,落在熟悉的怀抱中,沈思容才将最后一个错处说了出来:“兰嬷嬷当年是伴着惠安皇后生产的,那皇上剩下后便遇袭你定然知晓,皇上被人砍伤了后背险些送命,你又怎么会忘?只是这事情涉及了皇上隐晦,无人再提罢了。”

  “哼。好,贵妃娘娘果真是明察秋毫之末啊……”狂笑一声,兰嬷嬷咬牙说出讽刺之语,也恰恰证实了她的身份有异。

  一番唇枪舌战下来,沈思容气力虚亏,轻轻靠在萧元启身上。而萧元启知晓了一切,眼中杀机迸出。

  “皇上。将她带到凤鸣宫去吧。”在萧元启出手前,沈思容在他耳旁轻声说着。

  强忍着收回手上的掌风,萧元启命暗卫将她偷偷带去凤鸣宫守着,霎时,原本紧绷着的上阳宫松了一口气。

  拥着沈思容坐下,将龙案上的参茶喂给她喝下几口,直到脸色缓和过来,萧元启脸色才消散了担忧。

  “下次不要再独自涉险了,幸好她是个不会武的,万一伤着了你,朕去哪里再寻一个如此知朕心的沈思容。”

  耳廓随着这话红了起来,不知何时开始,萧元启总是在二人独处之时说些亲密甜言,让沈思容招架不住。

  “你怎么会知道朕背上有伤的……”背靠在软凳上,萧元启想起了方才的事情,轻拢着眉柔声问道。

  沈思容怜爱的以手指划过他肌理分明的背部:“皇上背上的伤臣妾曾见过,那伤口分明是随着皇上的身子骨长开来的,甚至已经渐渐平整了。至于受伤的原由,不过是臣妾胡诌的话,还请皇上恕罪。”

  眸光凝视着远处,萧元启心中不由一惊,沈思容的胡诌倒是歪打正着。他曾听父皇说过,出生之时他便受了伤,后来是由兰嬷嬷一直护着的,等到凤鸣宫一阵清理,兰嬷嬷被父皇调职到了上阳宫。

  想必护着他逃开的是真的兰嬷嬷,而后来调职来上阳宫的便成了假的。那凤鸣宫中,那个被毁容的女子便是当年苏家血案的证人了。

  思及将要破开的浓浓迷雾,萧元启心头如崩裂开的山谷,雄浑之气蓬勃欲出。

  萧元启猛地抓住了沈思容的手,他手心的微颤显示着他的情绪起伏。

  “谢谢你……”

  喉间的沙哑融入了这些年的渴望,萧元启吻着沈思容的发际低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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