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韩家往事

　　再与风媚儿聊了些谷中情景，已是日暮时分，远处食苑的钟声响起，暗榧暗檀两人率先回到不留居。随后不久，风柔和韩君同也回来了。

　　小厨房端上丰盛的晚餐，几人也不客气，开开心心坐了一桌吃饭。

　　“柔姐姐今儿学了些什么？”孟小言好奇的问。

　　风柔抬起双手展示手指上的红肿，脸上却是兴奋之色，“上午跟着闫大学下棋，下午则是跟着吕大师学弹琴。”

　　风媚儿微微一笑，“这闫大师和吕大师都是闻名七大陆的名家，能成为她们的弟子，柔师妹可要好好努力哦。”

　　“当然，我不会让小姐失望的。”风柔狠狠的点点头，“若不是小姐，我怎会有这样的机会。今儿两位师父都夸奖我来着。”

　　孟小言微微点头，再看向暗榧暗檀两人，“你们呢？今天感觉如何？”

　　“回小姐，很好！”暗榧言简意赅。

　　“今日的训练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原来我的潜力还有那么大，哈哈哈……”暗檀一脸的得意，“晚餐后，我们俩还有加训呢。”

　　两个人都没有提起自己全身的酸痛，反而精神百倍。

　　“好！”孟小言笑得像个小狐狸，“等我们不留居招募完成，正式开始训练时，你会发现自己还有很多潜力可以挖掘呢，嘿嘿……”

　　暗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那儿，与暗榧对视了一眼，怎么背上凉飕飕的，有不妙的感觉？两人赶紧埋头吃饭，假装没有听见孟小言恶魔般的笑声，还有其他几个人捂着嘴的偷笑。

　　晚餐在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暗榧暗檀径自出去继续晚上的修炼，风柔则回房翻出一套棋谱研究，风媚儿在孟小言的示意下也离开了。

　　孟小言跟韩君同走进正厅旁另外开设的一间会客室，令小厮端上两碗清茶并关好房门。

　　“今日之事准备得如何了？”待安顿好了，孟小言这才缓缓开口。

　　“本堂辛长老和高堂主都表示任我们自行安排，他们会全力支持。”韩君同说道，“风堂、火堂和攻堂也都没有异议。只是山堂……”

　　孟小言眉头动了动，“山堂？我今日与白长老相谈甚欢，还拜在了白长老门下呢白长老也表示几位长老已经达成了共识，怎会有意外？”

　　“呃……”韩君同像看个怪胎一样看着孟小言，这丫头怎么这么容易就搞定那白老头儿了啊，这世道还真是不公平。

　　“今日我去的时候，白长老和蒋堂主都不在，只见到慕容文。你知道慕容文不？”

　　孟小言点点头，“那个人妖啊，见了一面，不太愉快，他要为难我们也正常。这事你不用管了，我自会再找白长老的。”她心知白长老定是跑去火堂订制器材去了，区区慕容文还难不倒她。

　　“人妖？”韩君同全身一抖，抖落一地鸡皮疙瘩。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确实每次见到他都有形容不出来的不舒服，用人妖这个词好像真的很贴切。”

　　孟小言再一次预感到“人妖”这个词即将的流传度。

　　“韩大哥，”孟小言想了想，说道，“我想问你一些事，希望你不要介意。”

　　“嗐，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尽管问吧。”韩君同拍拍胸脯，“上刀山下油锅都不会皱一下眉。”

　　孟小言嘻嘻一笑，“那倒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家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如果不方便，韩大哥可以不用说。”

　　韩君同收起了脸上的嬉皮笑脸，变得严肃了不少，“没什么不能说的，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问了师父，他也不愿多说。”

　　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认真回忆当初的情景，韩君同道：“我们韩家世代居住在橙光国，祖上曾经世袭爵位。也不知是几百年前，因王位变迁而被贬为平民。但是我家好歹有着千年的底蕴，虽不做官却也是大富大贵，从未潦倒。直到我的曾曾祖父以二十二岁年纪高中状元，我们韩家才再度走上仕途。”

　　“到得现在，我的祖父是当朝丞相，我的父亲是祖父的嫡次子，也是自己通过科考一途升任中书省侍郎。我的亲生娘亲……”韩君同停了一会儿，孟小言没有催他，“我的亲生娘亲本是夫人的一个丫头，因夫人与妾室的斗法，所以将娘亲送予父亲为妾，这才有了我。”

　　说着，韩君同瞟了一眼孟小言，见她脸上并无任何鄙视和看不起，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本以为孟小言身为高高在上的公主，在这礼教森严的社会中，定然极度看不起妾室和庶出之人，却不知道在孟小言的观念中人人平等，虽看不惯男人三妻四妾的种猪行为，但对为妾之人却并没有看不起，更何况她们的子女，更是没有理由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在孟小言心里，人没有等级之分，至于能不能相处看的只是人品。

　　“六年前，我刚刚十岁，因为一次家庭琐事，夫人责罚了娘亲。我气不过冲撞了夫人，被父亲罚到庄子上关禁闭。”孟小言没有细问他娘亲到底为何被责罚，想来都是韩君同不愿提及的事，只是静静的听他往下讲。

　　“我到了庄子上，也没有被太多的束缚，只要不回家在父亲和夫人之前碍眼，也没人管太多。当时正值炎夏，所以我日日跑到山间溪水中游泳，日子过得倒也惬意。直到有一天，我游完泳往回走时，远远看见庄子上浓烟滚滚。我当时以为是庄子着火了，就赶紧往回跑，打算救火……”他又停了下来，似乎有些后怕。

　　“这时，我看到前方有几个人影站着不动，还以为是庄子上的人，正想责问他们为何袖手旁观，却突然发现不对。那几人穿着一样的一身黑衣，哪怕是看背影也知道并不是庄丁。我躲进一旁的草丛，听得一人说：‘无一人逃脱。’另一人说：‘待得火停，还是进去确认一下吧。’第一人冷笑一声道：‘没这必要吧，韩家已经没人了，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子，就算没死也翻不了天。’第三个声音说道：‘大哥说得是，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看着那几个人走远，我浑身冰冷，跌坐在草丛之中，不知该何去何从，心中只有一句话‘韩家已经没人了’。”

　　韩君同揉揉自己的眉心，“其实我不那么难过，唯一想到的只有娘亲，可是娘亲不在了也就不用再受苦了不是么？”

　　孟小言默然，她一到这个时空就过着没有着落的日子，没在这个时代的正常家庭生活过，哪怕在骆亦然的记忆中也只是单纯的荣华富贵，所以她从未去想过在一个大家庭中人与人会是怎样一种相处的方式。

　　可是听到韩君同的诉说，她才知道这个世界不仅仅是她以为的玄幻世界，依然有着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她可以想象韩君同人生的前十年是怎样度过的，才能导致一个十岁的孩子对灭族如此的无动于衷，她不会责怪他冷血，没有人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谴责别人，因为每个人的生活都只能是冷暖自知。

　　“我一个人在山间游荡，喝溪水吃野果，直到遇到一个人，他说能让我逃脱追捕，给我全新的生活，我能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再也不用害怕被欺负。我答应了，被送到了这里，成为了师父的弟子。”

　　孟小言沉默了半晌，问道：“你知道韩家为何被灭族吗？”

　　“我当时对此一无所知，后来在来谷中的路上才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说我祖父利用丞相之位卖官鬻爵、收受贿赂，还在事败之后买凶刺杀当时承办此案的静王爷。”

　　“那个静王爷可有死伤？”

　　“听说只受了一点轻伤，并无大碍。”

　　“那你在出事之前几年中，可有觉得王室对韩家的态度有何变化？”孟小言试探的问道，却并不抱什么希望。那时候的韩君同还那么小，而且在家中地位极低，估计根本接触不到家中的任何事物。

　　韩君同皱了皱眉，迟疑的说道：“大概是出事前一年左右，我在族中小佛堂罚跪，半夜迷迷糊糊中听到外边儿有人说话，因为佛堂位置偏僻，我还以为有鬼，所以一下就惊醒了。我记得其中一个声音是大伯父的，只隐约听到他们说什么‘太后专政，帝君无能为力’什么的，好像韩家被太后打压了。我那时候还小，听了一会儿知道不是鬼就安心睡着了。”韩君同摸摸脑袋，有点不好意思。

　　“你还记得我们从明朗口中套出的话吗？”孟小言淡淡的问。

　　“你是说那个什么极玉宫？”

　　“嗯，极玉宫能控制紫玄和蓝翰的王族，也有可能早就控制了橙光的王族。”

　　“可是……他们不是在找那个所谓的血玉凤凰么？跟我们韩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灭韩家？”韩君同眼中充满了疑惑。

　　“是啊，为什么要灭韩家……”孟小言思索着。她没有告诉韩君同其它被灭氏族也都是千年大族，也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猜想。韩君同提到血玉凤凰，倒是提醒了她，如果这些氏族都与消失的天朝有关，那么极玉宫极力寻找的血玉凤凰是不是也跟天朝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呢？

　　她隔着衣服轻轻摩挲着胸口的玉佩，这玉佩的神奇变化让她不得不怀疑它跟那些人口中的血玉凤凰必然有着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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