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玉凤凰

　　吃过晚餐，孟小言照旧换上一身夜行服，待得天黑便偷偷摸了出去。由于宵禁，街上除了来来往往巡逻的士兵再无一人，往昔熙熙攘攘的繁华夜市已不见踪影，百姓们都不得不躲在自己家中猜测这京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以孟小言的身手要隐藏潜行可谓轻而易举，只要不出现顶级高手断不会被发现。况且她知道虽然她拒绝了韩君同陪她前往的要求，但她一旦刻意去感知，就能察觉到那个阳光少年在不远处跟着她。孟小言微微一笑，跟着就跟着吧，反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出了妙物坊不远，来到紫都北边离皇宫最近的一条东西向的大街——玄武大街，孟小言驾轻就熟的从墙头跃进一个占地极广的府邸。韩君同清楚的看到大门上方的一块匾额，上书“太子府”三个大字。

　　孟小言对这太子府可以说是闭着眼睛都能摸到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在骆亦然的记忆中，每隔几天就要被太子接来游玩，甚至有自己专用的院子用于休息。

　　她在黑暗中径直向明朗所住的劲松院而去，眼见那处院落就在前方，却见两个女子也快速往那儿行去。

　　其中一个女子身着淡紫色薄纱裙，隐隐约约露出手臂和后背，一头长发披散在背后，只顶部束在一起插了一根碧玉发簪，婀婀娜娜一摇三摆的走着。旁边一个丫鬟装束的女子提着一盏灯笼照亮，跟着一路小跑。

　　孟小言疑惑的盯着那紫纱女子的背影，只觉十分的熟悉。正好那女子突然停下脚步，偏过头来对那丫鬟说道：“安福来传话时真的没说什么？”

　　小丫鬟手一抖，差点把灯笼掉落地下，然后竟赶紧跪下，颤声道：“安福只是说……太子……太子殿下让姑娘到劲松院，其它什么……什么都没说了，小香不敢撒谎……”

　　孟小言只觉大脑中“轰”的一声，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声音，那女子竟是……秋月！

　　秋月和春雨在蓝翰时就是骆亦然的贴身大丫头，一路陪着她来到紫玄，一直是她最信任最器重之人。

　　刚到紫玄时，骆亦然年纪还小，一切都靠两个丫头张罗，自己对她们完全就像亲姐姐一般，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有任何好东西都会跟她们分享。

　　直到几个月前她的府邸被抄查，一众宫人奉旨拉她去罪奴司时，她亲眼看到秋月为保护自己而被打倒在地，明朗亲口吩咐身边侍卫拉了她和春风出去杖毙，她还曾为此整日以泪洗面。

　　可眼前之人，明明就是……秋月，化成灰她也不会认错。

　　只听秋月“哼”了一声，嫌弃的说道：“快起来快起来，这是做给谁看呢？好像我经常欺负你似的。”说着径直向劲松院大门走去。

　　那小丫头也赶紧爬起来，顾不得衣衫是否整洁，提着灯笼撵了上去。

　　孟小言毕竟不是骆亦然，哪怕震惊也能立刻恢复正常，随即悄悄潜进劲松院，跃上主屋屋顶，轻轻掀开一片瓦片，驾轻就熟的偷看偷听。

　　屋中坐着一个年轻人，一身明黄衣衫在明暗不定的烛光之下显得有些压抑。由于从上往下的俯视，孟小言看不到他的容颜，却能经由自己的记忆勾画出一张清秀的脸。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眉眼没有上位者的威严，却有一种柔和的俊秀，骆亦然经常开玩笑说她的朗哥哥若是装扮一番定然是个绝世美人。

　　由于需要看门的小厮传话，直到此时才看到秋月独自从门外进来。那小丫鬟只能侯在院门之外。

　　“秋月拜见太子殿下。”秋月盈盈下拜，烛光映衬之下只见她肌肤莹润目含秋波，孟小言从未见过她有如此妩媚的一面。

　　然而坐于主位的男子却一言不发，直到秋月微屈的双腿开始不停的哆嗦，头上的冷汗也是一颗一颗的滴落，才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起来吧。”

　　秋月赶紧站直身子，立于一旁，却还是止不住的抖个不停。

　　“不知朗哥哥叫秋月来是有何事？”秋月用最柔媚的声音说道，却掩饰不了心里的害怕和紧张。

　　“哦？”明朗的声音充满阴邪之意，“没事就不能叫你来么？”

　　他说着站了起来，缓缓踱到秋月面前，突然伸手一把捏住了秋月的下巴，毫不怜惜的把她的头抬起来面对着自己。

　　“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秋月疼得一个哆嗦，双眼含着眼泪却不敢流出来。

　　孟小言摇摇头，若不是心知秋月大有问题，她都要我见犹怜了。

　　“哼，”明朗狠狠甩开秋月的脸，反身走回自己的座椅重新坐下，“你可知那丫头逃了？”

　　“什么？”被甩翻在地的秋月猛地抬头看向明朗，“你是说公主？不可能……不可能的……奴婢确信以她的能力，不可能逃得出去……”

　　“是啊，”明朗阴阴的说道，“以她那个蠢样，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殿……殿下是怀疑秋月？”秋月瞪大了眼睛，趴在地上一边抽泣一边喊道，“奴婢没有没有啊，殿下。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啊，殿下……自从跟了殿下的那一天奴婢就已经没有退路了，殿下！奴婢对您忠心耿耿，永无二心啊！殿下！”

　　“好了好了，”明朗不耐烦的挥挥手，“我知道你的忠心。不过，你可知道这紫玄国内有谁会帮她逃跑？莫非……是朱家的人？”

　　“皇后？”秋月摇摇头，“不可能，我一直跟皇后保持着联系，她并没有怀疑我。”

　　“嗯……”明朗沉吟半晌，继续说道：“不管是谁救了她，都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东西还在她的手上？”秋月有些不确定的说，“但是……不可能啊！她两岁时，皇后就安排我和春雨守在她身边，几乎每一样东西都是我俩打点的。后来到了紫玄国，她带来的物件，包括皇上给的所有物品也都是我俩收拾的，连她的贴身衣物首饰都清清楚楚，不可能还有什么遗漏啊！”明朗没让她起身，她也不敢擅自起来，只能继续趴在地上。

　　“你们皇后当初是怎么交待的，再说来听听。”

　　“皇后说，公主是那个贱人生的，而那个贱人有一样关乎重大的东西，上面的人把她抓回去后发现那东西不在她的身上，想来定是留给公主了。”

　　“她怎么描述的那样东西？”

　　“她说上面的人交待了，是一块血玉雕刻的凤凰玉佩。这是唯一的线索，因为没人见到过那块玉佩。”

　　孟小言闻言摸摸自己胸口，明明只是一块普通的蝶恋花玉佩而已，跟血玉凤凰差得也太远了。看来，连骆亦然本尊也不知道那块玉佩在哪里，自己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罢了。

　　这般想着，孟小言眼前又浮现出一个慈爱的妇人。

　　虽然从小就没有见过母亲，骆亦然在宫中却从未被冷落，因为宫中最为尊贵的皇后娘娘朱氏待她犹如亲生一般，而她也待朱氏如同亲生母亲。在朱氏的宠爱之下，骆亦然虽不至于骄横跋扈，但也确实有些狂妄自大目空一切。

　　“或许这就是皇后要的效果，”孟小言想，“这样一个公主才便于掌控和愚弄。至于骆亦然的亲娘，看来是个有来头的人。”

　　转念间，下面的情形已经有了变化。秋月已经站起身来，娇怯怯的靠近明朗，双臂已缠上了他的脖颈。

　　“殿下，奴婢已经很久没见到殿下了，既然已经来了……”

　　孟小言老脸一红，不忍再看，只听得屋中传来阵阵细碎的呻吟声。

　　“殿下可还记得曾经答应过奴婢……嗯……会纳奴婢为妾室……”柔媚的声音让孟小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啊……孟小言此时真的不想呆在这里，正打算把瓦片盖好然后撤退，却听“啊”的一声惨呼，赶紧凑到缝隙处向内看去。

　　只见秋月赤身**的倒在地上，而明朗也是**的站在她的面前。

　　“区区贱婢也敢跟我提要求？”他冷笑着高高在上的看着她，“当初收了你，只是为了让你死心塌地的帮我而已，结果一点用都没有，什么都没找到。没杀你也不过是看在你还有几分姿色，不像春雨那贱婢不懂风情。还妄想往上爬？哼！你那个蠢钝如猪的公主都没资格当我的侍妾，何况你？”

　　他转身披上衣衫，高声喝道：“来人，把这勾引主子的贱婢拖出去杖毙。”

　　立刻就有侍卫应声而入，连一件蔽体的衣衫也不给她，就这么把赤身**的秋月拖了出去。

　　听着秋月的哀求和惨叫越来越远，孟小言心中一寒，不由得替骆亦然感到无尽的悲哀。

　　她知道在骆亦然的心中，明朗是那样一个谦谦君子，温暖和煦柔软体贴，简直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就在她被扔进罪奴司后，也一直坚定的相信明朗对她一片真心，所有后来的事一定都是为帝君所逼，她的明朗只是有种种的不得已。

　　然而事实却是这样的显而易见，紫玄国接她来，明朗对她的种种温柔，不过是为了她身上那块莫须有的血玉凤凰。甚至在骆氏尚未败落之时，他就已经用种种令人不齿的手段买通了她的贴身丫鬟。

　　这几个月来，孟小言虽然心知肚明明朗的无情，却也没想到此人竟是如此残酷狠辣。看来她为他亲手准备的药粉必须要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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