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祭酒安魂

　　没有一场轻而易举的胜仗后的欢呼，更没有乘胜追击一网打尽的命令，所有人默默看着，那火光中，不断变小的人群，落了一路尸体，渐渐远去。

　　大火已经快要将整个村子燃烧殆尽，火苗蹿到村口，离矮墙最近的房舍被烧得刺啦作响，莫舒扬被那扑面而来的灼热感惊得回过神来，才恍然发觉，都结束了。

　　莫名地，她心里似乎有些罪恶感。

　　战场上死伤难免，动辄数以万计的人死亡皆是正常，若死去的那些人是大罪大恶之徒那倒也罢了，可他们不是，相反，他们至义至勇；若她真的是墨国土生土长的公主那倒也罢了，可她也不是。

　　她只是过客，无友亦无敌，不知归属，却不知不觉主宰了万人生命，双手间接染满鲜血，这……不是一个过客该做的事情啊……

　　白起和许墨带着五千人回到村口时，各营各队的小头领已经自觉地开始整军，从人数大致看来并没有什么伤亡，而莫舒扬还在望着那未灭的大火发愣。

　　“莫姑娘……莫姑娘？”白起轻唤了两声，见她还是一副没回神的样子，不由得拔高了声音，“莫姑娘！”

　　俏脸微颤了下，明显是被吓着了，下一瞬又恢复面无表情，淡淡瞥了两人一眼，道：“回去吧。”

　　带领着几乎完整的两万人马离开的时候，队伍中依旧甚少肆意的欢庆。

　　对上强大的禹国，他们从不期望有如此压倒性的胜利，如今突然实现，他们在心中回想这场战役的时候，第一想到的，却不是结果，而是那一路甘愿保驾护航的壮烈赴死。

　　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离开之前，莫舒扬突然又调转了马头，回头深深凝望那一片废墟，多少尸骨化成灰，或虽秋风散开去，或湮没尘土中。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他日九泉之下再见，无国别之分，愿与诸位英豪共饮一杯酒，来世做兄弟！”

　　女子细柔甜美的声音此时却罡气凛冽，她一把扯下腰间的酒壶，举至头顶，仰头豪饮一大白，随即将酒壶抛入火中，酒液洒出，浇在那一片埋葬着数万英魂的土地上。

　　她的身后，传来一声声不那么整齐的，似乎压抑了许久，从肺腑间迸发出来的呐喊：“愿来世与诸位英豪做兄弟！”

　　两万人此起彼伏的声音响遏行云，在山间平地萦绕，久久不散。

　　先前经墨军取道的那座山上，五千人站在山道边缘，看着一大片火海趋于平静，渐渐露出焦黑的土地，听着下面回响的呼喊。

　　“这一战，折损了两万余人啊！”冯都尉摇头叹息，“欣慰的是，他们的惨烈牺牲不仅护住了自家主将，还赢得了对手的敬重，为剩下的弟兄赢得了生机。”

　　“三叔为何不觉得那是为将女子的妇人之仁？”他身旁的年轻将官问道。

　　“若是我，我的确会选择一网打尽，她虽然没有如此，但我直觉这不是妇人之仁，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也说不定，总之，若是她真有妇人之仁，就不会想出这么狠辣的计谋。”

　　“也不知道哪里出现了失误，难道我们之前派去的人被解决掉了？”年轻将官满脸疑惑，那些可不是一般士兵，行动迅疾，踪迹诡谲，没那么好抓住。

　　半晌没想明白，他只好苦笑道：“好在孟将军他们到底还是逃出来了，不然都不知道该如何跟主子交代。”

　　“呵呵，若是孟将军没有大碍，主子知道了这次败仗，大概只会说些咎由自取之类的风凉话，哪会怪我们，我们本来就是来顺便搭把手的而已。”随即他又看向山下，眸光微凝，道：“我们失误在小觑了对手，那领头的女子，不简单。”

　　“看来孟将军这一伤，加上墨军来了个厉害人物，主子再想偷懒也不行了，周州知州大人终于可以美美地住回自家的豪宅喽！”

　　百里外的州府，窗外飘进几片叶子，秋风吹落一只果子，扑腾着翅膀正欲飞进窗的信鸽一个急转，向地上的果子俯冲而去。

　　然而半路被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抓住了。

　　“小畜生，今天小柏没给你喂虫子还是怎么的，连那破果子都瞧得上。”

　　倚靠在窗边的男人姿态慵懒，伸手弹了那小畜生的脑瓜崩一下，闲闲解开它脚下的信筒，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来看。

　　那只信鸽脱离大手的束缚，又飞到窗外的地上，兴奋地啄着那只果子。

　　“一个毒发一个中箭，两万兵马葬身火海，怎么发生的？不敢说详细点难道是怕本王取笑？左黄，你说本王是那么闲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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