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恨铁不成钢
说到后面，景帝的声音里沾染上了些许落寞。
他也是追悔莫及的，有些隔阂一旦产生了，横亘在两个相悦的人之间。
便好似天堑一般，再怎么想办法跨越，也总是会差了一线。
那几乎是永远也无法消弭的隔阂，也是永远也无法跨越的距离。
景帝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总想告诉一些周蕴什么。
这个幼弟，是他母后拼尽了自己性命也要生产下来的，是她的母后嘱托了他要好好照顾的幼弟。
他们血脉相连，他们是这个世界唯二的两个，还能够和母后产生关联的人。
他们也是最为亲近的兄弟。
景帝是一直都想护佑好自己的幼弟的，无奈他少时没有能力，只得让幼弟那瘦弱的肩膀也同他一起，抵抗这个世界总总诡谲与危局。
景帝还记得周蕴去边关的那一年，小小的少年身材瘦削，身量落小。
他走近比自己还要高一些的战马，利落地翻身上去，而景帝的身侧站立着的俱都是看笑话的人。
景帝凝眉去，周蕴的身后映衬着萧瑟的秋景，万木枯落，渐渐在他身后模糊成一片。
唯有他坚毅的神情格外清晰，那个场景在之后的许多年里一直在景帝的梦中反复闪现。
蕴弟去边关，是为了权利与地位，更是为了他。
在那冰冷的战场上，耳畔枕着金戈铁马，枕着秃鹫盘旋的声音，枕着一腔热血与万丈枯骨。
所以，他到底是辜负了母后的嘱托，并没有将蕴弟照顾好。
因此，景帝才会越发地想要补偿周蕴，期望周蕴可以好。
从各个方面来说的好。
思绪转回来，景帝的眼中带上了沧桑与憾然。
他低头看去，周蕴还在地上跪着，虽然说他的寝殿中烧了地龙，在这寒冬腊月中也并不会觉得冷。
但是这么一直跪着到底是伤膝盖的。
是以，景帝便对周蕴道，“你先起来吧。”
周蕴抬头起身的时候，景帝已经收敛了脸上眼中的情绪。
他看向周蕴，带着些恨铁不成钢，“你这事做的委实不太妥当，但事已既成，便不好叫停，不然却是更不妥当了。”
周蕴垂首立在景帝的身前，闻言，颔首应是，“皇兄教训得是。”
他那么怪觉，景帝也不好再说重话，便只道，
“现下也只能以后再行弥补，你且上心一些，莫要让你二人心中生出隔阂，须知，隔阂难消。”
“全凭皇兄吩咐。”
周蕴话音落下，景帝不由撇了他一眼，
“全凭朕吩咐？这事朕怎生好直接吩咐你？你要自己心中有成算，你既心悦对方便要拿出你的手段来，你当让姑娘心甘情愿同你在一起和你战场上杀敌一样地那么简单呢？”
景帝说得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十分激动。
周蕴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在景帝期待的目光中重又低垂下头，回道，
“是，皇兄教训得是。”
景帝：“……”
他真是白说了，景帝现在很生气，恨铁不成钢的那种生气。
他气得胸膛不住地起伏，摆手赶周蕴，“行了，你走吧走吧。”
别再在他眼前站着了，让人生气。
周蕴现在却不能走，他的正事还没说呢。
“皇兄，臣弟还有事禀报。”
周蕴的嗓音在一瞬间严肃起来，闻言，景帝也整肃了颜容。
“你说。”
周蕴将怀中的信封拿出，捧着到了景帝的眼前。
“皇兄请先过目。”
最上面的两封信自然是周岚和戒语关于陷害苏乔之事的来往信件。
下面的，便是周岚和朝中各大臣联系的信件，包括他们在暗中做过了多少贪赃枉法之事。
景帝瞥了那一沓的信件一眼，再瞥见周蕴沉默严肃的神情。
他的心情也没来由地开始紧张起来。
他沉默着将信件接过来，先放在软塌上，然后拿过最上面的信件，打开来。
景帝沉默着看完这第一封信，脸色已然十分难看。
再到看完了第二封信，他沉着脸，手重重往小几桌面上一拍。
“岂有此理！”
周蕴看了一眼那颤抖着的小几上，茶盏轻轻摇晃。
他慢悠悠地又收回了目光，心想皇兄这才看了两封信，下面的都还没看完呢。
等看完了所有的信件，岂不是这寝宫的楼都要给掀开了？
景帝气冲冲的，横眉冷凝，“这周岚与许毅，真是胆大包天！”
许毅是平西侯的名字，那人在高位上站了大半辈子。
能这么直呼其名的，也就只有景帝了。
景帝兀自发完脾气，抬眼一看，周蕴好整以暇地在那垂首站着。
他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又升腾起来了。
“苏乔知道这件事吗？”景帝皱眉，凝声问周蕴，语气里沉着怒意。
周蕴抬头瞥了一眼景帝，语气微微一停顿，老实地道，“知道。”
景帝一副他就知道的神情，冷哼一声，嘲讽周蕴，“你还挺有本事？”
接二连三的，每一件事做得都那么不太地道。
景帝沉默片刻，问周蕴，“你准备如何处理这事？”
“自然是妥帖处理，以苏乔满意为止。”
这话倒是让景帝满意一些了，“你既心里有成算了，那朕也不多说什么，周岚和许毅算计了你与苏乔，你怎么对他们也不为过。”
在这件事上，景帝给了周蕴极大的空间和纵容。
周蕴颔首，“臣弟知晓这个度，不会叫朝堂失衡，亦不会叫平西侯与周岚轻松了去。”
“你自己知道就好，你且去做，朕在你身后兜着。”
周蕴要的就是景帝的这句话，无比恭敬地应承下来。
他的视线落在桌面上剩下的那一堆信件，提醒景帝道，
“既如此，臣弟便退下处理此事，剩下的信件，皇兄或可抽了时间出来查看，但，臣弟还有一句话想呈上。”
景帝瞥了一眼桌上的还没拆封的信件，皱着眉问周蕴，“什么话？”
周蕴拱手，微微低头，弓身，“万望皇兄保重龙体。”
景帝领会到了，周蕴的意思是这下面的信件的内容给他带来的冲击绝对是大于刚看过的这两封信件的。
联想着前两封信的主人，景帝心中一动，
“都是周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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