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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章 气


“尤其是陛下,因为周蕴的事,心情起伏不定,最是对身体不好,周蕴脑子一热便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偏偏我们还要为了配合他而不好过多苛责,当真是憋屈得很,臣知晓,陛下心中定然是十分愤怒,因而特地前来认错。”

        苏乔语调缓缓,而后深深地俯身下去。

        “夫妻同心同德,臣与周蕴夫妻一体,理当臣来代受,陛下想要如何责罚都是应该的。”

        景帝看着下首跪着的苏乔,心情是万分复杂。

        当初为周蕴选了这一门亲事,景帝一开始是说不上多么满意的。

        苏乔家世是不错,只是,因为是长在郊野,到底是比起来上京中的世家贵女们矮了一头的。

        可到了如今再回头去看,景帝才恍觉自己当初的想法竟是那样的肤浅。

        苏乔之好,不在她的家世,也不在她的出身,更不在外物。

        她本身如兰一般玲珑的心思,她的见地与学识,她的得体与沉稳,这些都是旁人所不能具有的。

        听了对方的这一番话,景帝此刻心中哪里还有愤怒?

        唯有的,是对苏乔的愧疚。

        周蕴犯下的错,即便是夫妻同心,也不该都让一个女子来承担。

        想起来,从周蕴与苏乔成亲之后,便是一个接一个的坎坷。

        倒是委屈了苏乔。

        景帝叹息一声,“蕴弟此事的确是做得不妥当,但此事又与你何干?你莫要放在心上。”

        景帝示意苏乔起身,指了指一边的椅子,让她坐下。

        “蕴弟之事定会造成朝堂震动,或许,现在上京各家就已经开始有小动作了,破而后立的机会来了。”

        话音落下,烛台燃烧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响彻在安静的屋子里。

        是啊,破而后立的机会来了。

        这也正是苏乔急匆匆进宫的其中一个缘由。

        苏乔略一拱手,对景帝道,“陛下放心,皇城内外的情况臣会盯住。”

        景帝与苏乔也算是共事了一段时间了,他欣赏对方的才能,也相信这件事由苏乔来做会做得很好。

        景帝抬手按住额角,轻轻地揉动着,阖上了眼睛,“蕴弟这事虽是事出突然,连着你也一起瞒住了,但他后面定会主动与你联系,你二人有何种计划,尽管实施便是。”

        他语调轻松,声音越发地低下去,就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朕等你们的好消息。”

        景帝指了指多宝阁,“第三层的格箱里装着你带回来的影卫令并皇城内外的羽林卫总令,你一并拿着,从现在起,皇城内外,你便宜行事。”

        景帝这是都将身家性命交到了她的手上。

        苏乔看向这个形容有些沧桑的帝王,忽觉心中触动。

        世间,信任最让人动容。

        尤其是这样沉甸甸的信任,更是让人忍不住眼热。

        苏乔起身,拜倒下去,话语从喉间滚过,

        “臣,必不负陛下重托!”

        苏乔说罢,起身走到景帝所说的多宝阁前,将那两个令牌拿了出来。

        景帝睁开眼睛,认真地大量着站在多宝阁面前的苏乔,“朕也相信你不负朕嘱托。”

        知晓了真相之后,景帝的精神头是好了很多,可到底是还在病中。

        反反复复地情绪起伏,就像是一次有一次的蛀虫,要将厚实的木板挖空。

        苏乔忖度着景帝的病体,该说的都说了之后,便没有过多地打扰景帝。

        从皇宫中出来,苏乔没有回王府,而是径直去了诏狱司。

        周蕴殁了的消息传来,最先混乱的当属诏狱司。

        苏乔要尽快赶去主持大局。

        初春的天气里,少年模样的苏乔眉目沉稳,轻易便能稳定住浮动的人心。

        也能震慑住,暗地里不安好心的鼠辈。

        苏乔进了诏狱司的大门,捉住一个巡逻的诏狱司卫便道,

        “召集所有人来后院天井。”

        这位诏狱司卫一见苏乔的脸,忙正了神色,眼里浮出喜意,

        “是,殿下,属下这便去。”

        苏乔略一点头,绕过诏狱司卫向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走过去,众人见着那挺拔如松如竹一般的少年,黯淡晦涩的神情忍不住激动起来。

        他们用目光注视着苏乔的离去,跟随着对方的脚步,默默地跟在身后。

        苏乔拎来一把太师椅,方在廊下,而他则坐在廊下。

        不多时候,整个诏狱司的人都被聚集了过来。

        各部门,各职位上的诏狱司卫门都聚集在了苏乔的眼前,黑压压的人头站满了整个院子。

        苏乔坐在上首,她不开口,底下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已经都得到戮王已殁的消息。

        诏狱司是戮王的,戮王既殁,诏狱司该如何自处?而诏狱司衙门中的他们又该如何呢?

        这问题,诏狱司中的人也不是没有思索过。

        他们心中也早就有了准备。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早这么突然。

        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上京有什么消息,瞒不住诏狱司卫的耳目,本宫知晓,有些消息你们早已经听说了,想来你们也知道,本宫此刻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诏狱司卫们没有说话。

        苏乔继续道,“诏狱司是戮王所创,是独立于上京的一个衙门,不受六部管辖,直接听命于陛下。你们都是被陛下寄予了厚望的人。”

        听了苏乔的话,众人心中各有计较。

        “不管戮王在或不在,诏狱司从来都是陛下手中一把锋利的刀,只是,你们这把刀的刀尖从前是戮王,如今需要换一个人,换一个新的刀尖。”

        苏乔的话,众人心中也都明白。

        左狱司令忍不住开腔,“臣等明白殿下的话,只是往后换上的刀尖再没有能比戮王更好的了。”

        他神情里掩着悲恸。

        到底是一起共事了许久,在得知这件事之后,左狱司令忍不住心中情绪。

        苏乔看了他一眼,倒不意外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世间是再没有一个比周蕴还好的人。

        这话,苏乔是无比认同的。

        如此,她看向左狱司令的目光不由柔和许多。

        “林大人之言,本宫深有体会,只是,斯人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好好地活着,诏狱司是戮王创立的,如今朝堂上下,虎视眈眈,有多少人盯着诏狱司?

        诸位,我们须得同舟共济,共度难关,只有诏狱司越来越好了,戮王也就放心了。”

        苏乔的话,让人忍不住动容。

        但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和周蕴一条心,能将苏乔的话听进去的。

        但此刻他们并没有将自己真实的情绪表达出来,而是将自己放在随波的声音里。

        苏乔还以为这一部分人会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呢。

        没想到他们竟一点也不着急。

        他们不着急,苏乔也没有什么好着急的。

        她安抚了下人心,将众人都挥退了后,单独留了左右狱司令留下来。

        此两人是周蕴的左膀右臂,一人在下负责刑牢,一人在上负责处理案件及衍生的各项事宜。

        苏乔此前和左狱司令打交道比较多,但这一次以周瑾的身份回来,反而是和右狱司令的交集比较多。

        三人进了周蕴办公的屋舍。

        苏乔开门见山,“戮王出事,诏狱司正值风雨飘摇之际,诏狱司中大部分人与戮王及本宫乃是站在一处的,但也有不少是早生了旁的心思的,你二人是本宫与戮王都极信任的人,本宫最近的事不会少,诏狱司中的情况就要委托两位细细上心了。”

        闻言,左右狱司令立马立下军令状,自言不会辜负殿下重托云云。

        苏乔思索了番,写了张纸条递给二人看。

        “依本宫看来,可疑的人不外乎这几人,二位须得多多注意着。”

        事实上,在左右狱司令看来,诏狱司中的大致情况如何,殿下一个刚接手的人应该不会比他们更为了解。

        那些暗地里生了旁的心思的人究竟都有哪一些,两人心中自有一杆称。

        两人没有想到的是,殿下所给的名单和他们心中此前就有所怀疑的人选相差无几。

        左右狱司令对视一眼,心里早就明白这个殿下并非是能糊弄的。

        可笑那些人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多好呢。

        殊不知他们的狐狸尾巴早就已经漏了出来。

        “这几个人,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解决,不必得本宫手谕。”

        苏乔从椅子后起身。

        流血,应该从诏狱司开始。

        这场戏终于走到了终章。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这是本宫的第一个命令,第二个命令是,从今日起,林大人,你派遣信得且是过身手好的好手注意着皇城,上京内外的情况,日日与本宫汇报。”

        左狱司令得令,还捧着纸张恍惚的他立马回神,定了定心神,语调铿锵地道,

        “是,殿下!”

        苏乔看向右狱司令,她勾了勾唇,“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诏狱司都会很忙很忙,让你手下的人都准备好了。”

        她要从连根拔起大周身上根植的毒瘤。

        狠狠地剜在那些不将律法不将人命放在眼中的人心上。

        就从世家权贵们藏在光鲜底下的阴私入手。

        提点得清楚了,苏乔提步离开。

        左右狱司令一直目视着对方的背影消失,而后左狱司令才感慨一般地道,

        “我要收回我方才的话。”

        右狱司令好奇地看着他,“什么话?”

        左狱司令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纸,而后道,“后来的人不一定就比不上戮王。”

        殿下此人,就是戮王最好的继承者。

        这话左狱司令没有说出来,但右狱司令已经从对方的神情中体会到了。

        事实上,右狱司令应该是最能体会的。

        苏乔在面对定罪的重犯的时候,下的手能有多狠。

        这个人,和戮王一样,是一个十分复杂的人物。

        出了诏狱司的门,苏乔本是要直接翻身上马离去的,但不知为何,目光在触及街边站着的人影的时候,忽然顿住。

        她将缰绳摔在马背上,拍拍手,走向对面街边墙角。

        屋檐下,一个样貌平平无奇的男人正站在那里,对上她的视线,不闪不避。

        苏乔到了对方面前停下。

        对方身高很高,她现在对方身前,须得仰头去看。

        苏乔视线顺着对方的肌肤一寸寸往上。

        混杂的胡须纠结在一起,将他下巴和下颌都已遮挡。

        藏在胡须中的唇是红色的,唇瓣偏薄。

        再顺着上去,是略塌的鼻梁,面部线条倒是利落。

        鼻梁的尽头,是一双含着笑意的星目,夺目得与他的面容格格不入。

        苏乔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会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唇边挂着温和的笑,眼底却没有什么暖意,

        “诏狱司衙门门口,闲杂人等不得逗留。”

        苏乔话音落下,径直转身,心里到底是存了气的。

        她走得毫不拖泥带水,径直翻身上马,打马远去。

        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一毫的留恋。

        身后,那目视着她就这样离去的男人,眸间的温和寸寸皲裂。

        苏乔没再多跑,直接回了戮王府。

        一进门就碰上了周二。

        “怎么?外头传来了什么消息?”

        一看见周二,苏乔立马将刚才诏狱司衙门外的插曲抛出脑海,迅速进入严肃状态。

        周二将信递给苏乔,“主子的消息传出至今,整个上京的世家权贵乱了一大半。他们动作小,倒没什么,只是……平西侯递了信过来。”

        苏乔走动着的步子微微一顿,脸上溢出笑意,

        “哈,平西侯递了信过来?信里说的什么?”

        周二脸上的神色一言难尽。

        他硬着头皮道,“他说,殿下该履行自己此前的约定了,他要……”

        周二暼了一眼苏乔,这话怎么也没办法继续往下说。

        苏乔只道他想说的什么。

        毕竟那是她自己亲自答应了平西侯的。

        哪里能不知道呢?

        苏乔接着对方的话往下道,“对方要戮王妃对不对?”

        她嗤笑一声,继续往前走,“平西侯也太心急了些,戮王尸骨未凉,他就开始打着人遗孀的主意了,当真是,狂妄!狂妄得很!”

        听得苏乔的说法,周二忍不住提醒苏乔,语气无奈,

        “王妃……”

        他知晓王妃心中恐怕是有气的。

        不然何至于说出这样的话?

        周二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一声。

        为还未回来的主子捏了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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