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你输了
自苏乔走出第一步之后，周二沉默地紧随其后。
苏乔很快就绕过屏风走到了外间的寝殿门前。
从这里，透过薄薄的雕花间隔纸能大致地看见外头的情况。
火光漫天，人影重重。
周二已经跟了出来，隐没在黑暗中，苏乔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就在那里，略放心一些。
她重新回头，眉间神情毅然，哗地一声，拉开了门。
一时间，所有的火光都清晰地落在她的身上。
少年模样的人，背后隐在黑暗中，身前显现的则是容太师的兵马。
容太师的身边，身穿铠甲的周麟见着她的模样，眯了眯眼睛。
“好久不见，四皇兄。”
他拱手，却不曾弯腰。
明晃晃的火光之中，苏乔神情冷漠。
周麟很快就放下了手，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苏乔，
“不知四皇兄有没有后悔过回到上京？”
这句话苏乔倒是可以回答一下的。
她摇头，“不后悔。”
周麟倒不意外，若是对方说后悔，如何够得上做自己的对手？
不后悔才是应当的。
“好，只可惜，少年英雄难再有，四皇兄，上了黄泉路可别怪罪弟弟。”
说着他的手已经抬了起来，苏乔抽出自己腰间阔面长刀，眼睛盯着周麟的手。
声音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之后响起，
“成王败寇，不怪罪。”
话音落下，哗地一声，这把已经沾染了不少血迹的刀露出完整的面目。
其上痕迹点点，足以昭示眼前之人的勇猛无匹。
“好。”周麟一声落下，继而，手也跟着落下。
随之而动的是周围围拢了寝殿的士兵。
他们冲了上来，朝着苏乔而去。
苏乔一人孤军奋战，羽林卫和影卫并非已经全军覆没。
而是苏乔将他们悄无声息地调动在暗处，一部分保护皇后一部分保护景帝。
给周麟等人表现的就是，周瑾调动的皇城守卫人马如今已然溃败。
而苏乔现在不过是以卵击石，以求更热烈地死。
抱薪救火，无外乎是。
可周麟也明白，对方不可能束手认输。
周麟远远地看着士兵们围住了“周瑾”。
她舞着一把长刀，在自己的周边辟出了一片安全的空间。
在这片空间范围之内，凡是靠近她的人无一例外地都没了性命。
如此地英勇无畏。
容太师见状，也不由得心折。
“四皇子周瑾是个人物。”
不用等待他再成长一方，他此刻就已经是一名人物了。
这话周麟不能再认同了。
容太师摇头，“此人当真是你我心腹大患。”
语气中尽是庆幸之感。
庆幸“周麟”回来得不早，庆幸他还没有彻底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庆幸他们在此刻起事。
若是等对方彻底地掌握了平西侯的兵马，到了那时候，此人就再也制不住了。
是啊，多庆幸。
成大事的，从来不仅仅只依靠自身，许多时候，那一丝运气，那一丝恰到好处也极为重要。
周麟颔首，忽然抬手，他手中捏着一只铜哨。
他吹动哨子，短促几声响动之后，围拢着苏乔的士兵纷纷如同潮水一样退开。
而苏乔见众人退开，乘机收割了几个人头。
而后，她杵着刀，目光朝着众人拱月的周麟看来。
“不适宜拖时间，速速解决，用远攻。”
听到这话的苏乔，忍不住在夜色中勾了勾唇角。
远攻，这不是正和她的心意吗？
只是可惜这等场景下，没有人注意到苏乔如此不合乎常理的一面。
随着周麟的吩咐声落下后，士兵们依言举起了弓。
成千上万的弓箭对着自己，密密麻麻的芒使得人心下发寒。
苏乔举刀，竖立在自己身前，阔面的刃几乎挡住了她大部分的身体。
随之，咻的一声，箭羽脱弓，朝着苏乔激射而来。
苏乔一人抵挡得艰难。
没多久就“中了箭”
她倒地之后，没有再起身。
就在众人要上前去查探的时候，从屋子里忽然飞快地跑出来一个人影。
周麟认得清楚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跟在周瑾身边保护他的。
此人一把抱住浑身是血的周瑾，闪躲着，速度飞快地朝门后退走了。
“碰”地一声，寝殿的门被关上了。
见状，士兵们忍不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下意识地看向周麟，
“殿下，如今这情况……”
周麟神色凝重，“周瑾受了重伤，早晚有一死，不用在意，我们直接攻上去！”
而此刻，在他口中重伤早晚有一死的苏乔从门后坐起身，龇牙将夹在腋下的箭羽拿出来。
周二着急地看着她，压低了声音问，“王妃，你可还好？”
苏乔点头，呼出一口气，“还好”
她翻手，手心里躺着一颗药丸，仰头将药丸吞下，苏乔指了指两人身边的尸体对周二道，
“给他收拾收拾。”
而后自己避到角落去。
周二点头，只见他的手一拨开，拨开尸体挡住面庞的发丝，露出来的脸赫然和方才苏乔的脸一模一样。
周二随意地伪装了一下，使得眼前的人和“周瑾”高度相似。
而那边苏乔已经恢复了自己的容貌走了出来。
她换回了女子的装束，利落的衣衫贴着她的身体，显得干练又英姿勃勃。
苏乔拍拍周二的肩膀，“带着人退回内殿去。”
掀开帘子进屋的时候，苏乔在屏风前忽顿了顿。
自从知晓今夜会发生的事，景帝就让今安将这扇屏风的屏面给换了。
苏乔不由轻轻一笑，在心中暗暗道，其实景帝真的很在意三公主吧。
苏乔回到景帝的跟前。
景帝见她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再看看周二扛着的尸体，便明白她是成功了。
而这也意味着，周麟和容太师要进来“逼宫了”。
景帝垂眸，此刻他虽然心下平静，可身体却免不了紧绷起来。
没多久，外面便传来了破门的声音。
苏乔看了一眼景帝，退到侧边厚厚的账子内。
厚厚的账子将她的身影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轻易不能看清楚。
但是周蕴可以从里面看清楚外头的场景。
容太师和周麟并容肃很快就走了进来。
该庆幸吗，他们身后并没有带着士兵。
只是这三人中，两人带着兵器，看着也不像是来着有善的意思。
景帝面上一副沉痛神情，见着周麟等人进来，怒火立显，将手边的枕头便朝着周麟扔了出去。
“残杀兄弟，你不配为人！畜生！”
景帝恨恨骂道，而后，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今安见状，向前挡在景帝身前警惕地看着周麟等人。
而周二此刻也放开了“周瑾”的尸体，站到景帝的身前，拉开了手中的剑。
看着是严阵以待，实际上在周麟眼中也只不过是纸糊的灯笼，都不用废多大力气就能将之完全摧毁了。
周麟没有理会这两人，而是看向了被围在身后的景帝。
对方咳嗽剧烈，双面潮红，眉目里溢满了对自己的恨。
“父皇为何这么恨我，倘若如今是你的嫡子逼宫，你是否也是同样的态度？”
周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出这句话。
但是很可笑不是吗？
景帝停下了咳嗽，以手按着自己的胸口，一声粗过一声地喘息着。
“他不会做你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况且，不需他做出这等事，朕也会将皇位给他。”
景帝话里说的是周宸。
但是周麟却以为他说的是周瑾。
闻言，周麟嘴角忍不住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他看向景帝，眸间藏着些许受伤，“儿臣一直想问儿臣到底差在哪里，儿臣曾也想好好地对待父皇，可为何父皇从不愿给我们信任。”
景帝皱着眉，对方这意思是在埋怨他怪他？
“朕给你们信任？好让你们为祸弄权朝堂，弄得朝堂后宫都乌烟脏气的吗？”
景帝的话周麟却不赞同。
“父皇！”他声音陡然加大起来，语气里藏着怨与恨，
“倘若不是父皇一直对庶出的我们有所戒备警惕，怎会到了如今离心的地步？儿臣弄权只不过是不想死。”
景帝听他的意思，震怒不已，“你的意思是朕逼得你们如此弄权？周麟你敢说你不曾对这个位置有过一丝一毫的野心？倘若你没有，朕不会警惕你！”
“是，儿臣是有。”周麟承认得倒是干脆。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景帝，“儿臣自认自己不比任何人要差，父皇为何偏偏要拘泥于嫡出庶出之分，不肯给儿臣们一个机会？”
听他的话，景帝都气笑了，“朕给你们机会？给你们机会祸乱朝堂吗？立皇储立嫡出有什么不对！朕是为大周国体安定，你自认自己不比任何人差，难道因为你优秀就要来坐皇位吗？”
景帝目光森冷，此刻他竟然不见任何虚弱颓唐之色，
“这天下优秀的人多了，朝堂上，世家里，才高八斗，名秀一方，于政治上有见地的人一抓一大把，难道他们都要过来争一争这皇位吗？”
若是这样这天下还不乱了天了！
周麟皱眉，“可他们都不是父皇你的儿子，父皇的意思，从未将儿臣等当做你的儿子吗？”
这话倒是让景帝停顿了一瞬。
他不是没有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儿子过。
只是眼前的儿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他还愿意给机会亲近的儿子。
景帝眼中寒芒陡然落下来，“从前，是曾有过的。”
从前曾有过？
闻言，周麟免不了一征。
他宁愿景帝斩钉截铁地说自己不曾有过。
可既然有，那为何……
“朕给过你们机会，可你们一个一个地野心勃勃。”
周麟皱眉，“什么机会。”
只要不做皇帝，给他们荣华的后半生？
“父皇，你竟如此天真！”周麟忍不住笑出声。
他猛地抬手指着一边“周瑾”的尸体道，
“父皇以为你给我们后半生荣华，你的好嫡子周瑾就会给儿臣生路吗？”
景帝皱眉。
周瑾之人的存在都是一个错误，以这一点来反驳自己？
倘若不是他们步步相逼，又怎么会有周瑾的出现。
难道……
“难道重点不应该在世家不甘心就此退败，因而各自为政，各自筹谋？”
景帝一针见血。
“原来父皇是这样认为的”
景帝沉眸，反问，“难道不是？”
是啊，怎么会不是呢。
周麟不否认。
他是有野心。
周瑾忽然扯开唇一笑，现在扯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他抽出自己腰间的刀，刀刃指向景帝，
“父皇，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再去追溯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情绪被完全摈弃，俊美的颜容在灯火下映照得更显势汹，
“这皇位儿臣势在必得，父皇你给，还是儿臣自己来拿？”
景帝震惊地看着周麟而后又看看那剑尖。
“朕若不给，你当真要杀朕？”
周麟紧绷着面皮，闻言，神色不变，
“如果父皇不愿意成全儿臣，那么儿臣只好自己成全自己了。”
“你！”景帝瞪圆了眼睛，指着周麟浑身颤抖，
“孽子！孽子！”
看他这种态度，周麟如何还不明白什么呢？
他径直送剑出去。
也就在他身形动作的瞬间，苏乔从侧边的帐子里闪身出来。
手中握着一把长剑与周麟的剑碰在了一处。
与此同时，周二手中提着剑欺身而上，朝容肃攻去。
今安则是牢牢地保护着景帝。
见到苏乔出现在皇帝寝宫，周麟十分震惊。
与此同时，从心底升腾起了一股不妙之感。
他一边和苏桥的对打一边问她，“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苏乔敷衍着道，“想出现在这里，于是就出现了，怎么，我一个戮王妃不能出现在这里？”
电光火石之间，周麟心头忽然冒出一个大的想法来，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沉声道，
“戮王没死？！”
戮王和戮王妃伉俪情深，若是戮王真的出事了，戮王妃苏乔怎还能如此语态轻松地出现在自己身前。
苏乔没有否认，而是直接一剑过来，擦着周麟的锁骨刺进去。
噗嗤一声，血液顿时冒了出来。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更为整齐的兵甲摩擦的声音。
听着这声音，苏乔手腕翻转，挽了个剑花，剑光昭昭，她面目沉静，安静地望着周麟，一字一句道，
“束手就擒吧，你已经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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