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苏乔没有心
几人回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冥照并不认识眼前的人，可周蕴和苏乔可太了解了。
见尘！
周宸未曾帮他带话，苏乔也不知晓对方的心思。
此刻见对方出现在这里，略有些惊讶。
“镇国寺的圣僧不好好在你的镇国寺呆着，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苏乔直觉对方乃是冲着自己来的。
因此便也不曾在对方的面前隐瞒自己的身份。
见尘走到了三人跟前，双手合十，微微低眉颔首。
“苏女郎，周郎君，好久不见了”
苏乔挎着周蕴的一只手，闻言，语气带着玩味，“我们可不想和你见面。”
这若是普通人，这天早就已经聊死了。
但眼前的人不是普通人，而是在苏乔跟前脸皮巨厚，完全没有圣僧风范的见尘。
他唇边挂着和善的笑容，微微摇头，“苏女郎这话不对，不是你不想见小僧，而是我们此前还没有到见面的时候，世间一切有妙法，时机到的时候，如何抵挡也是抵挡不住的。”
又来了，这种似是而非的话。
苏乔不喜他这样，脸上的笑便一下淡了。
“说说吧，跟着我们目的是什么。”
见尘抬头，认真地看着苏乔反问，“苏女郎想要小僧在这里回答你？”
那当然不是。
苏乔看向周蕴。
就算是在冥城，周蕴也是有暗中布下人手的。
这些人在冥城的据点，此时就再适合不过。
周蕴会意，带上几人七拐八绕地来到一处据点。
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小院子，前来开门的人生得皮肤黝黑，五官排布极具冥夜特色，一口冥夜话更是分外地道。
俨然与当地人没什么两样。
四人被迎接进去，周蕴和苏乔看向冥照。
“抱歉，我们现在有些话要说。”
冥照明白，当即返身出了院子，只留下一句，“我在巷子口的酒楼里等你们。”
此人倒真是上道。
苏乔收回目光，看向见尘。
“在此处，你该说你的目的了吧。”
“诚如苏女郎所见，小僧是为你而来。”
苏乔还不瞎也不傻，当然知道对方是因为自己而来。
三人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苏乔敲了敲桌面，
“所以，你究竟想从我的身上获得什么？”
分明就是有所求，却遮遮掩掩不说清，苏乔最讨厌的也就是见尘故弄玄虚的这一点。
她已在心里下了决定，若这一次对方还是同从前那样遮遮掩掩着什么也不说。
那就别怪她此刻就将对方打出去。
似已经感受到了苏乔对自己的耐心告罄，见尘这一次终于没有再遮遮掩掩。
“苏女郎，到了此刻，小僧也不必再瞒着你，苏女郎是通透的人，不知苏女郎有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同？”
不同？
这话倒不是那些惹人生厌的话了。
苏乔便也认真地顺着他的思路去思索。
虽然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好思索的。
她微微摇头，“不曾。”
见尘伸出自己的手，放在桌面上，白花花的阳光投下来，将他的手映照得白润的一片。
“我今年一百多岁了，苏女郎就不曾好奇过为什么我的手，我的脸，我的身体，和二十来岁的人一样？”
苏乔目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连着周蕴也不由看着他的手。
“所以是为什么呢？”
见尘道，“因为我和别人不同。”
他说着，忽然笑了，看向周蕴和苏乔，“事实上，苏女郎和周郎君也同别人不同，对吗？”
苏乔看向周蕴，饶有兴致地问他，“你有什么不同？”
周蕴沉吟了下，试探着询问道，“因为我武功卓绝？”
听到周蕴的话，苏乔瞳中光微微闪动。
她想她应该是明白了。
苏乔重新看向见尘，收敛起方才的玩味，认真而严肃地看着对方，“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
见尘勾唇，知道苏乔是明白了，便收回自己的手。
苏乔让他直接说结论，那他大可以直接说结论。
“苏女郎，小僧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在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之外，还有一个师姐，一个更为瑰丽更为秩序的世界。”
果然如此。
但，苏乔还是很不明白。
“为什么你能跳出这个世界的禁锢，任思想飘散到如此遥远的地方，你如何就知道你向往的那个世界一定是秩序的，瑰丽的呢？”
见尘目光灼热地看着苏乔，“如果小僧说自己曾在典籍中看见过呢？如果小僧告诉你小僧拥有那些人的血脉呢？”
血脉？
苏乔好奇地看着他，“那些人是谁？”
“你不知道？”
苏乔挑眉，又来？
她怎么知道，她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让她如何知道？
苏乔点点桌面，“你详细地说一说？”
见尘皱着眉，“小僧所指的当然是那些曾经离开故土却不曾带上我们的人。”
离开？
苏乔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词，“放逐之地。”
她明白了。
原来这里是放逐之地之一。
星球会成为放逐之地的唯一理由只能是资源的匮乏。
因为扶持的意义已经不大，所以被自发地放逐。
通常，放逐之地上是不可能会有人居住的。
但是这个世界是居住了很多人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问题且不必理会，即便是深究也是不可能会找到原因的。
现在主要的事是，见尘。
苏乔问见尘，“所以你来找我的目的是？”
“你既也说了我们所居住的世界是放逐之地，可我们就没有权利回到富庶的属于我们的地方吗？”
苏乔略挑眉，“看不出来，你还向往那些外物。”
见尘却摇头，“不，我不是向往那些富庶，我是为了整个天下的人。”
苏乔：“……”
她沉默了会儿，语气古怪地道，“那你还真是慈悲心肠，不愧是镇国寺的圣僧。”
苏乔以手拖着下巴，叹息一声道，“可是你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你凭什么替全天下的人做决定，要将他们从自给自足的农耕社会进阶到……”
苏乔停顿了下，能有放逐之地这个概念的星球，其文明不知会领先农耕文明多少倍。
冰冷的科技与农耕文明碰撞？
苏乔很难想象略过中间的许多步直接从农耕到究极甚至是次究极科技社会的场景。
这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绝不亚于是天灾了。
“你想好了吗？你真的了解你向往的那个世界吗？”
这个问题，显然见尘已经思索过无数遍了。
也很显然，他早就有了自己笃定的答案。
面对苏乔的询问，他半点没有慌乱，迎着苏乔似洞察了一切的目光回答，
“不破不立，小僧想得很透彻。”
苏乔回头看向周蕴，“如果是你呢？你愿意吗？”
周蕴伸手去握住她的手，轻轻笑了，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想去哪里？”
这个问题，对苏乔来说还有点难以回答。
她微微抿唇，长呼一口气，而后摇头道，“老实说，我没有想清楚。”
周蕴揉着她垂下的发丝，“没事，你可以慢慢想，不管你是什么结论都好。”
闻言苏乔侧头横他一眼，“你太纵容我了。”
说罢，苏乔自己先笑了。
笑声清脆好听。
“好了，我总觉得我们想得太多了。”
她抬手擦去因为笑得太厉害眼角出现的生理性泪花，
“即便是我们想离开，就是我们能离开的吗？能被称为放逐之地的地方，无一不是位置偏远。”
“但我始终相信，苏女郎有能力带我们离开。”
苏乔暼他一眼，“又来了，又开始神神叨叨的。”
“我如何带你们离开？你可知道，从这里去你想象中那个世界会有多么遥远？会有多少个光年？”
根本想象不到的。
“苏女郎，能不能的事情先放一边，若是可以做到，你会带我们走吗？”
苏乔因这个问题沉默了下来。
她会吗？
她两条好看的眉轻轻蹙起，过了很久之后才回答，
“我没办法替所有人做决定，因为我什么都不是。”
说罢，苏乔叹息一声，“见尘圣僧，你同样也不是，虽然或许你的初衷是好的，但这绝不是你能自己一个人做决定的。”
“为什么不问问天下人的意见呢？”她望着见尘问道。
“这天下，愚民居多，然而事实不该是如此，所有人都应该有权利获得学识，所有人都应该有自己的自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皇权垄断。”
见尘的情绪显然很激动。
他大声地道，“或许从一开始很多人都不会愿意，但是待他们发现了这之中的好处之后，绝对只会后悔没有早一点来到这个地方。”
对方说到了皇权。
然而此刻他的身前，周蕴就是皇权代表中的那个人。
至于，苏乔。
她和周蕴夫妻一体，勉强也算是一样的。
到底，苏乔的思想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到底周蕴在这样的问题上，态度也没有那么守旧。
不然，见尘就该担心自己的小命了。
苏乔看了一眼周蕴的神色，见对方不曾因为见尘的话生气，这才斟提醒对方。
“说的什么话，就算是镇国寺的圣僧也该小心自己的性命。”
苏乔语气轻松，见尘也知晓她只是在说笑而已。
顿时，现场的气氛好多了。
“圣僧，既然你想说的话已经说到了，那么你接下来的打算是？”
见尘颔首，“离开这里的契机在圣殿，我必须去找一找。”
原来秘密是在这里。
听了见尘的话，再联想冥照的话，这一切苏乔就都明白了。
她吐出一口气，“原来如此。”
见尘原来也知道圣殿的秘密。
“禁忌之地的事原来你也知道。”
见尘，“知道一些但不是很详细”
苏乔摆手。
不用很详细了。
她从两人的只言片语里已经差不多将整件事件完全拼凑了。
见周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苏乔便勾起对方的手指。
周蕴被她的动作闹得回了神，不由看向她，以眼神询问。
苏乔仍勾着他的手，脑袋微偏，凑到周蕴的耳边。
“事情的轮廓我大致是知晓了，一会儿与你说。”
说罢苏乔看向见尘，
“你既想去一趟圣殿，不若和我们一同？”
面对苏乔的主动邀请，见尘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这一次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嘛。
是以，他极欣然地应允了道，
“苏女郎心善，你做成了此事乃是大功德一件，届时，不论苏女郎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管吩咐小僧，小僧必定万死不辞。”
苏乔目光古怪地看着他，“倒也不用你万死不辞，你往后少与我们接触，就已经很好了。”
不管苏乔是说话多么地不好听。
总归见尘的目的他已经达到了。
从前他对待苏乔所说的那些难听的话的时候，也是视为不知。
那就更不要说是此时此刻的现在了。
不过……
苏乔微微皱眉，“你可知道冥照明显是想要守住这个秘密，我琢磨着，他是不想要世界知晓这件事的，这和你的想的恰恰是相反的，你想好要如何应对对方了吗？”
在这件事里，苏乔是不会帮助对方的。
若说是站在冥照的那一边，明显就会辜负见尘这边。
但若是现在见尘那边，苏乔明显也会辜负冥照。
从这一谈之后，三方的关系里，苏乔分别和两方都还看得过去。
再加上苏乔对这件事的态度还不明确。
因此，她自己是决定了若是今后见尘和冥照因为这个而发生矛盾。
那她是不会帮助其中的任何一个谁的。
就算是在冥照的地盘上，见尘因为要挑战对方的权威，被对方追杀或是如何。
那也是和苏乔没有关系的。
苏乔将利害关系给见尘说了说，末了道，
“我顶多可以为你收尸收得快一些，帮你将给你火葬的火烧得大一些。”
苏乔上下扫了一眼见尘，“瞧着你这个模样，应当能出好几个舍利子才对。”
到底是圣僧。
听出来苏乔话语中的揶揄，见尘微微摇头，眼眸中精光闪烁，
“无妨，小僧既然是选择了这条路，自然是已经想到了所有的后果，小僧并不要求苏女郎和周郎君为我做什么，只求你们在能带我们离开的时候，带我们离开。”
听听这多么大义凛然的话。
苏乔差点就要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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