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九天山主
她顿时愣在原地，方才，她明明听见有两个人在说话啊？幻觉？她伸手捏了捏自己手臂，挺疼的。她如今意识清晰，脑子非不清楚，哪里会听错是不是有人在说话。
只是，这境况实在太过诡异。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三岁时，有一老道游历至都城，偶遇上正带着她去城郊云昆寺上香的母后。那时候，老道便说她有神灵在身，能听见常人所不闻，能看见常人所不见。
那时候母后对这老道之言甚是忌惮，回宫后便将此事告知父皇。但父皇却大怒，下令随行之人不得透露半句。所以，此事便只有那时的她，还有母后以及父皇和一众随行宫人知晓。
原以为那老道说得很准，很长一段时间母后都将她养在宫中不准外出，可三年之后，她也没发觉任何异样。自此，母后便解了她的圈禁，对她的出入自由不再限制。
就这么一直过了十六年，她也没觉得中间有什么异样。可是今日所闻，她却是突然想起这件事来。
自出生后两岁起，她便有了记忆和意识，所以当初老道之言她也记得很清楚，难道说，她真的有什么所谓的神灵在身？可是，既然是神灵，那为何当初她出世时，会让天下百姓不得安宁？
她明白父皇和母后一直在保护她，所以，这件事便一直未曾传出，也是怕坊间再流出什么更不堪的传闻来。
想到此，她也顿时没了胃口。虽说方才确实听见了那番对话，可也没见着什么东西，更加不觉得自己会遭遇什么不好的事，她便放了心，转身回了寝殿。
翌日一大早，阿却便领了宫女们进殿为她梳洗。她历来就不是个贪睡的人，起早也是常事。所以每每等阿却带人入殿时，她便已在书桌前作完一副画。
“公主，今日皇上派人来，说是九天山主入了宫，今晚要在布政殿设宴，让公主您今晚一定得去参加，”阿却上前将桌上画作收好，又朝一旁宫女们使了个眼色，身后宫女便上前扶她至梳妆台前。
“布政殿设宴？”她皱眉，“居然设在布政殿，父皇他如何想的，”这番话似是喃喃自语。要知道，布政殿是国中重臣议政的地方，居然在此设宴，那是何等地步的规格。
九天山主吗？她眼中有了一丝迷惘，昨晚她去客栈租马的时候，不是遇见了九天山的人？难道，那马车中的人，便是山主？
“公主？”将她的画收入瓷柜中后，回头瞧她在发愣，阿却便轻声提醒。
她抬眼叹了口气，看着镜中的自己，半晌，才道，“我一定要去？”
阿却想了想，点点头，“方才派来的公公说，今日宫中所有皇子公主，包括朝中大臣都得全数参席。”
她微微点头，随即不在说什么。一番梳妆下来也没费多少时间，她历来喜欢素净，记得早前有一回参宴，母后为她准备了一袭火凰锦缎玉袍。之后，宴上不少人便将此事议论开来，说她浓妆艳抹，狐媚宫闱。
那时她也不算小了，听见外边如此传言，心里自然不好受，那之后，送来君鹤宫的，便都是淡色衣裳。
似是看出她眉间阴郁，一旁阿却道，“其实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公主您的容貌，那些不好的传言不过是对您的妒忌，所以您······不要放在心上。”
她笑了笑，起身道，“若是十年前，我还会懊恼，可是如今不会了。父皇母后给我如今这一切，我也不该用来哀叹，天下人如何传我，我不在乎。”
看着她一脸笑容，阿却也笑了。的确，她自小便跟随公主，一开始也以为公主如传言般，妖媚艳俗，祸乱天下，性情暴戾。可见到公主之后，才明白，其实一切谣言，在见到她之后，都不攻自破了。
九天山主之名早已响彻九州，不少人早已想一睹山主风采，听闻大禹国君竟请来山主入宫赴宴，九州天下俱都震惊不已，而大禹国的不少大臣更是蠢蠢欲动。
无奈皇上未曾相邀任何一位大臣，只将九天山主入宫的消息放了出去。
去布政殿的路上，青南已经听到不少人在论说九天山主的事。说皇上这次为了宴请山主，简直下足了功夫，不仅早在一月前便将布政殿翻新，今次摆宴的食果更是贡品。
她扭头看向阿却，边叹气边道，“难道这山主有通天的本事？父皇竟对他如此上心。”
阿却见她如此，有些诧异，“难道公主不知，这山主的确是有通天的本事？”
她一愣，摇摇头。
阿却见她这副一脸懵懂的模样，蓦地笑了，“没想知晓天下大事，冠绝古今的公主，竟也有不知道的事。”
她伸手在阿却头上敲了一记，嗔怪道，“看来我是太宠你，你便敢调侃起我来。”
阿却捂着头撇撇嘴，“是奴婢的不是，不过，这九天山主的事迹早已名遍天下了，公主你日日出宫，为何连这都没听说过？”
她眉头微蹙，细细想来，的确，这十六年来，除了知道有九天山主这一号人以外，她还真不知他有何事迹。
两人还未继续说上话，便已瞧见今日布政殿台阶两旁站满了禁军守卫。她抬头朝青铜朱漆殿门看去，门边也站着两列人。奇了怪了，这到底是宴会还是军机议事，这么多人守着，不知是为了守人还是困人。
边寻思着，一旁阿却也扶着她上了台阶。
一进殿门，果然如宫人所言，布政殿早已不复从前的庄严肃穆，反倒一派亮丽明华。殿中摆着两列位席，正坐是父皇的龙椅。此刻大殿空档，她竟是第一个到的。
“行吧，我们等着，”说着，她便带了阿却走到最末一席坐下。
趁着此时殿中无人，她也百无聊赖，随即问起关于九天山主的事。
阿却似乎对这号人物的事迹十分了解，立刻娓娓道来，“这九天山主啊，那可是神明般的人物。传言九州四分的时候，这九天山便从极海拔地而起。此山现世时，九州也出现无数神迹，自此，也不知从哪里开始流传出关于九天山的事。一时间，九天山名声大噪。而后，又有传言说，九天山主确是天神下凡，有倾天逆世之力，得他辅佐之人，定能侵吞九州天下。”
听到这儿，她挑眉道，“既然如此，为何他不入世辅佐明君，反倒让如今天下百姓遭受战祸？”
阿却立刻撇嘴，“这奴婢怎么知道，关于这山主的传言，还不都是市井口口相传的。”
她笑着摆摆手，“得了，反正今日也能得以一见，是真是假，到时一看便知。”
正说着，忽闻门口一阵脚步声。身旁阿却立刻站端了身子，神色恭敬地朝着门口看去。
她也循着脚步声望去，只见一位浑身紫衣的男子走了进来，身姿挺拔，容貌俊秀，气度的确雅致，但还不至于像世人传言那般似谪仙。
正心里叹着气，却听那紫衣男子朝着身后道，“山主，看来大禹国君挺重视您，”说完，一回头，便瞧见席上的她，一时失语。
身旁阿却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这人该是以为他们是最早到的，以为殿中无人，所以这话才说得如此肆无忌惮吧。
她也没理会紫衣男子的失言，只将视线紧紧锁在门口。方才紫衣男子是对着身后喊的山主，看来，那山主即刻就会进来了。
果然，紫衣男子退到一旁后，就见一身慕雪白衣的身影朝殿中而来。
一旁阿却看清来人模样后，忍不住惊呼出声，随后立刻捂住嘴。而她，则愣愣看着那人，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一缕丝，将她的心给缠住，又像是有一团东西，堵得她心口一窒。
那人一袭白衣长衫，青丝如墨披散，容貌俊美难言。重要的是，这人气质卓然，的确如天上人般让人移不开目光。那明澈得如同深潭般的眸中噙着笑意，似乎很亲和柔善，却又让人觉得疏离无比。
那人似乎未曾注意到她的目光，只对着紫衣男子笑斥，“芝何，休要莽撞。”
芝何挠着头笑了笑，随后扭头朝着她看来，仔细打量一番，这才道，“没想大禹音罗公主竟如此惊为天人。”
她不语，一旁阿却正要开口，却被她拦住。
这时，那人才看向她，凝视半晌，忽而勾起唇角，声音温润柔和，“青南公主。”
她起身，也笑道，“您便是九天山主吧。”
那人不语，只是朝殿中最靠近龙椅的一席而去。
阿却此时脸已皱成一团，凑近她耳旁道，“这人怎么这么傲气。”
她笑了笑，轻声道，“大抵有真本事的，脾气都有些古怪吧。既然父皇宴请他来，定然有父皇自己的打算，他对我们如何无所谓，切不要因为我们坏了事。”
阿却听得一愣一愣，随即道，“公主，您什么时候居然有这心态了。”
她笑容依旧，“人总是会变的嘛。”
是啊，从一开始觉得上天对她不公，到现在心态趋于平静。她想，纵然天下人唾骂又如何，只要父皇母后一日不弃她，她就依旧能有一个家，依旧能有人陪伴。比起那些失去一切的人，她已算幸运无比，为何不怀着感激活着。
正想着，九天山主已经坐下，那芝何也在紧挨着九天山主的席边坐好。如今，大殿里就他们四人，也不知父皇何时才到。
“青南公主可认识一人，”这时，山主忽然开口了。
她一愣，瞬时抬眼朝他看去，只见他面容平静，眼中未带笑意，语气也甚是淡然。愣了半晌她才反应过来，道，“山主问的是何人。”
他正欲开口，又像是想起什么，随即摇摇头，像是自言自语般，“算了，你又怎会认识。”
她和阿却都莫名其妙，便听芝何解释道，“我们山主今时便为那人而来，不过看样子，青南公主应该不知道。”
她立刻恍然，笑了笑，“无碍，只望山主能早日找到那人吧。”
闻言，他蓦地将她盯住，眉头有了一丝郁结。她被他这眼神看得一惊，难不住自己冒犯他了？祝他早日找到想找的人也有错？这人脾气也太古怪了。
见此，芝何立刻轻声提醒，“山主，我们是为找人而来，切莫和这皇室之人牵扯上什么关系。”
他立刻收回目光，扭头看了眼身旁人，随后索性瞌目养神起来。
看着他如此，芝何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只要一有关于那人的线索，山主便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半月前大禹音罗公主遣人来信，说她这里有关于山主想找之人的线索。思忖再三，山主还是应邀了。
只是不知道，此次之行，是否真的不会空手而归。加之方才山主对青南公主的反常之态，倒是让他觉得，这个青南公主似乎没那么简单。
想起外面关于这个公主的传言，他有些唏嘘。之前原本也以为，这位受天下人唾弃的青南公主，该是个多么放浪形骸的样子。可如今一见，却着实让他惊艳万分。且不说容貌惊为天人，就这姿态而言，也不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娇公主。
可就是这样的一位公主，却被世人传成那般模样。真不知该说是人言可畏，还是说，这尘世就该如此。
“皇上驾到——”
四个人都若有所思的时候，门口却传来太监的通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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