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八
(1)
近日酒楼的生意处于旺季，沐娘洛君也天天在楼里打帮手，顺便“品尝下师傅的手艺有没有退步”。楼里的伙计有些忙不过来，沐娘就寻思着要不要再招个帮手。
等招聘的告示一贴出，赵颀就出现了。
他换了件干净朴实的衣裳，打理的素净，长得清秀，一笑起来更是让人如沐春风，有股子儒雅书生的味道。
毕竟答应人家在先，沐娘当即就敲定了他，另又招了个后厨打帮手的。
赵颀平日也就端端菜，招呼下客人，顺便吸引几个单身女客常来光顾。
明明拥有良好的家世，相貌也端正，却没有人敢上门提亲，沐娘感叹自己桃花少的时候却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外在原因。
她和李千合一般，也是小有名气，不过李千合是刁蛮任性，而一提到柳府主人的爱女，那些上了年纪的婆子另有一番说法。
柳沐娘，性格像北方人，粗鲁豪放，大大咧咧，小时候就打遍整个古河镇的顽童，独霸一方，没有一点水乡儿女的秀雅内敛。如水一般的大家公子听到这些评论谁还敢提亲？谁想家里有个“悍妻”？
这些评论其实是有些夸张，不过也直接挡住了沐娘的桃花，故看着性格内向的赵颀晃来晃去，沐娘就起了调戏的心思。
这日寻了个机会，趁酒楼还未开门迎客，就叼了根狗尾巴草，将赵颀拦在了二楼的走廊，“嘿，少年。”
赵颀纠结的盯着矮自己一个头的沐娘半晌，眨了眨眼，“柳......柳小姐，有何贵干？”
沐娘抬头，正想说出“约吗”两字，却发现洛君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那头，冷冷的看着她，大有一番你敢干出出格的事我就饶不了你的势头。
沐娘一个激灵，忙扯掉口中的狗尾巴草，情急下脑子一转，想起了一件早该询问的事，“那个......我看你好像认识李千合，你俩什么关系啊？”
提到李千合，赵颀的脸色白了白，之后眼神颇受伤地垂了下去，“没有关系，我并不认识李大小姐。”
这摆明是在说谎，沐娘刚想追问，洛君却适时地走了过来，“马上要开门了，赵颀，去准备准备，”而后一双眸子瞪向沐娘，“还有柳大小姐，方才老爷派人过来说有急事需要回府。”
赵颀像得到赦令似的忙离开了走廊，沐娘则冲洛君做了个鬼脸。
之后被扯着领子离开了。
（2）
柳府门前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沐娘挤过去时见到三五个壮丁正往里搬着红木箱子。
细一看，那箱子上系了红绸花，怎么看怎么喜庆，就像是......聘礼？！
沐娘的脸微微透出红色来，亮晶晶的眼睛忽闪忽闪，“难道......有人要向本小姐提亲？讨厌本小姐魅力那么大......”
洛君在后看着，拉下了脸，用鼻子“哼”了一声，“魅力？是体积大吧。”
于是两人又愉快地拌了两句嘴，最后沐娘傲娇地撇过头，鼻孔朝天地进了府。
院子里摆了两个红木箱，上面还摞了几匹绸缎，小丫鬟正招呼抬箱的壮丁吃茶。
看来提亲的人家很是富足，出手大方，沐娘不禁在脑海中勾勒了霸气帅公子爱上我的故事，之后明媚的一笑，在臭着一张脸的洛君的跟随下绕过影壁，径直朝大厅而去。
然看到红木椅上坐着的人竟然是李千合时，顿时扭曲了表情，之后在自家爹爹和李千合投过来的目光中直直伸手，喝了一声，“我不喜欢女的！”
柳父温润的笑僵了一下，之后连忙朝李千合赔罪，“这是小女沐娘，年纪尚小，不知礼数，冲撞了大小姐还望莫怪。”
李千合“哼”了一声，起身上前一手拨开沐娘，一边挑了英气的眉，“谁说本小姐来向你提亲的，本姑娘看中的，是洛公子洛君！”
话音一落，沐娘和洛君俱是一惊。
洛君的脸白了白，张了张口，然顾忌到自己的身份，硬生生把拒绝的话压了下去。
李千合那一身绯衣晃了沐娘的视线，沐娘只觉眼睛生疼，心里也有莫名的东西被抢的紧张感，之后干脆拿手捂住眼，“谁说洛君姓洛的？进了我柳家门便是我柳家人，身为主子，我柳沐娘第一个不同意！”
洛君的脸色缓和下来，心里的石头落地，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就挑了起来，“主子不同意，洛君也无可奈何。”
于是柳父立马承接了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目光，想着女儿家向男子提亲着实不合礼数，又因爱女极有存在感的幽怨目光，就干脆心一横，本着大不了得罪县令李大人，也不能送洛君入火坑的心态，开口道，“这......小女与洛君感情甚好，才会如此冲动，望大小姐莫怪，只因洛君现今无甚大作为，恐耽搁了大小姐的前程，故......鄙人认为大小姐应三思。”
洛君和沐娘同时勾起笑来。
李千合有些气急败坏，想必是料不到这家人如此不给面子，嘴角抽动几下，一双杏子眼剜向沐娘，“哼！本小姐才不会善罢甘休！你给我等着！”
说完捂着脸跑出去，到门槛时却不留神被绊了下，之后就听到她怒气冲冲吼那些壮丁搬着聘礼回去的声音。
李千合到柳府提亲却被婉拒后，隔天这件事就在古河镇传的沸沸扬扬，竟还意外的统一了版本。
说的是李大千金中意柳府的一个公子，抬礼去提亲，也不知那公子哥啥来头，柳家主人拒了这门婚事，故李千金灰败地回了府，啧啧，这李县令深得民心，却不料生了个如此败坏门面的女儿，伤风败俗，不知礼数，恬不知耻，实在是造孽啊造孽......
总之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是以第二天沐娘来到酒楼时，酒楼还未营业，一众伙计围在一起聚堆儿的嗑瓜子，闲谈这刚出炉的八卦。
可能太入神了，竟没察觉沐娘的到来，不然非得缠着她讲当天的细节。
小于忽拍掉手中瓜子皮，“啧啧”叹了两声，“这李大小姐还真是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我要是李县令，早把这般的女儿赶出了家门！还容她丢人现眼？”
他说的豪壮，一众哥们拍手符合。
沐娘摇了摇头，实在想不通为啥这些大老爷们也这么爱八卦，是不是酒楼太忙没时间勾搭姑娘所以个个都有些性格扭曲？
想着就见一阵衣影袭来，接着小于就被人拎起领子“砰”得揍了一拳。
众人讶异，忙接住倒地的小于，看到出拳的人竟是平日里老老实实的赵颀，都有些不可置信，但反应过来，都带了恼色，“赵颀！你是做什么！怎无缘无故打人？”
赵颀许是也料不到自己如此冲动，真动了手，此时一张书生面容涨了通红，“我......”了半天，一咬牙一狠心，道，“不准你们说李大小姐的坏话！”
伙计们更是讶异，接着愤愤不平起来，“哎——你这小子真是奇怪，我们说李大小姐碍着你事了？再说了她名声差说说怎么了？也不只我们说，莫非你还暗恋她不成？”
赵颀的脸涨得更红，咬着下唇不说话。此时有人瞪大了眼，道，“不会真是——”
到这里沐娘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出面阻止，“够了！”
二掌柜一出，众伙计都噤了言，面面相觑许久，被沐娘挥手打发散了。
末了沐娘使了个眼色，赵颀乖乖地跟去了后院。
后院主要是设了厨房柴房杂物房，还有一口青石砌的井。赵颀站了树荫底下，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握紧的双手微微颤着。
沐娘此时不得不正经起来，围着井背手转了三圈，又反转了三圈，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光滑清凉的井沿边，想着以前的山羊胡教习先生，蹙起眉，做出严肃的模样来，“事已至此，还不打算老实交代么？”
赵颀咬了咬唇，终是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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