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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自愿成筹码,噩梦重回首。


  狭小的黑箱内,潮湿的水气氤氲了背后石墙那边苍老的声音。

  左小吟张了张嘴,吐出去的只有喑哑的呼吸。隔壁的南狼明显是听到了那个并不是很大的声音,清朗的笑了两声接过话去:“卫大胡子,不对,移侯,好久不见。”

  卫大胡子?打记事起,左小吟远远见过的左卫,从来都是未曾蓄须的儒生模样,又哪有什么胡子?至于移侯,赣国当朝了历王朝间不是早废了封侯晋公?只听闻前朝野史间,有闻某某公,某某侯。

  那厢苍老的声音寂了很久很久,久到左小吟以为那边的人根本没听见南狼这话一样之时,一声苍凉的叹幽幽响起。

  “我当是谁,原来是小公子啊。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只会拉着老夫的手喊饿呢。已经长这么大了么?不知不觉,八年了啊。“他顿了一下,口气带着几分自嘲的沧桑。“老夫当日把你交给乔公之时,就已然料到会有今日。未曾想,竟是八年后在如此情形之下重逢。老夫处此境是正常,小公子费劲周章的买通了狱卒,安排到我的身边,为得又是哪般?只是为了叙旧拜长尊而已么?”

  南狼其间一直抓耳挠腮,好似很不耐烦地听了左卫罗嗦一大通。“卫大胡子,我来见你是为什么你比谁都清楚吧?”

  “这个我倒是清楚,只是我不清楚的是,为什么你会带着……盈儿来找我。”

  “你觉得呢?”南狼反问了一句。

  左卫再次沉默。

  一直听得云里雾里的左小吟,见提到了自己,好象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鼓足了勇气说出一句:“爹。”

  不知为何,本就异常死寂僵硬的气氛下,左小吟却好象有种微妙的感觉——背后石墙那边的左卫,在压抑着某种她不明白也从未感受过的感情。

  “哎,哎。“左卫的声音颤抖的更厉害了。好象不知足一样,又补充了一句:“丫头,丫头是我。我在这,爹在这呢。”

  左卫的声线沙哑而苍凉,小心翼翼地应着,完全和跟南狼说话时镇静自若判若两人。好象在左小吟一声轻唤下,变成了一个胆小如鼠的迟暮老人。左小吟眼角有些涩,极其僵硬地说:“爹。那个,钥匙在哪。”

  “呵……”左卫沉沉笑了。那般的笑,着实让人听着萧索。“小公子,乔公倒是教你的好本领。果然,盈儿会在这里,根本不是老夫心愿的父女重逢的温情巧合。”

  “喂喂,你搞清楚,左大胡子。你家闺女不是被我弄进来的,是托了你那好女婿的福才进来的。带她来见你,完全是凑了巧,筹码被放在面前还不知道加价那是白痴,这不是你当初教我的?我当初可真是只想着自己来见你来着……只不过…”

  “只不过乔公说,有了盈儿,你必能问出钥匙下落。”

  “恩。”南狼倒是回答的干脆。

  “小公子,八年前我就已经拒绝过乔公一次。那日乔公许我,只要我能将你救出,他就许我安生到老,一家人和和美美,绝不搀到你们那些宏图大业之中。我左卫不过是想带着一家老小,吃穿不愁,本本分分地养家糊口。怎知这贼老天,让我前功尽弃于一个狼子野心手里。我疼我盈儿,却是害她一辈子。我愿我家康福旺,却遭九族灭门。小公子,你说,这是为什么?”

  “……左大胡子,师傅说过,如果你当时肯跟我们走,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那又会是怎么样的结局?老夫早已身陷这滩污泥,斗了这么多年,斗到最后,家破人亡。小公子,听我句劝。放手吧,你还太小。乔公的宏图大业,不适合我,更不适合你。”

  南狼长长出了一口气,极其散漫地接话:“听我师傅说,左卫宰卿清正刚廉,一身傲骨铮铮如铁,连天子都敢忤逆,怎如今变成了这么一副软脚虾模样?左大胡子,你就不想报仇么?你也不看看,现在这皇朝脚下,是谁在把这滩水搅得更浊?当年那个纂位昏君,名不正言不顺,为了自己的位置,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环绡姑姑你还记得么,据说也是你当时一手教大的公主吧?她怎么死的?她是被那该死的王八蛋昏君给逼死的!好,这些旧人我知道你早就该忘记了……我就说现在的。那个你不知所谓也不想争执的昏君,现在宠得是你那白眼狼女婿。好啊,真是好。简止言,当真是那个昏君养的一条好狗,现在坐着你的位置,杀了你全家,废了你手脚,把你女儿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得扔到这个地狱里送死……你倒是还安心自在坐在这里跟我大谈:啊啊,我们要安生,安生。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安生?!!你又准备如何安生?”

  说到后面,南狼的情绪一下激愤起来。从提及环绡之时,他的口吻就隐隐从火山爆发到完全的情绪失控。左小吟从未见过南狼如此生气如此激动的提起一个人,对他嘴里的“昏君”“公主”之间的字眼,更是觉得有了不好的预感。总感觉,自己似乎在朝着一个她不该接近更不该知晓的世界前进。

  可她不愿碰触,不代表不会有人去推她,去拉她。

  一直不愿回答南狼的话的左卫,在听到后面的时候,终于有了反应:“你说什么?盈,盈儿她怎么了?!”

  南狼冷笑了两声,说:“你让她自己说。”

  “盈儿!简止言他怎么着你了!!!”

  虽然,那个人唤的不是自己。可莫名地除却心里不知哪来的酸堵,还竟喃喃忍不住地接了话柔了声:“没,没什么。就是受了一点点苦。”

  “一点点苦?你开什么玩笑?!不如一会让你去见见你爹,让他看看你现在那张所谓绝色的脸是什么模样?让他知道,那个简止言为了灭你口,甚至还烫哑过你的喉咙?!”

  “别说了!“左小吟凶恶地阻止了南狼继续的话。腾地冒出一股火,她只是不想让人家把她这悲惨的模样成为勾起别人同情心的借口。哪怕那个人,是她所谓的爹。

  “……盈,盈儿。他,他说的是真的么?”左卫颤颤的接了话。

  左小吟没有回答。

  那边左卫在得到默认之后,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大笑声,歇斯底里,悲凉万分。他一边笑,一边带着左小吟无法理解的愤怒大骂:“简,止,言!!好你个简止言!我若活一日,定不会饶了你!!我视为明珠,你倒视为尘土!!我!咳咳!!”

  “喂,你别…爹。爹,你别气了。”左小吟生硬的劝着,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如果现在在这里的是左盈,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大概会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爱的在爹爹面前哭诉自己的不幸,换来更多的疼爱。可是……她真的做不来。

  “左大胡子,你说你急什么呢?现在你倒是想出去,你能出得去?报仇什么的,你还是算了吧。不把钥匙告诉我们,你怎么可能报得了仇?”南狼继续劝道。

  左卫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缓过劲来,接过了话:“我出不去,你又能如何出得去?这大狴司又不是孩儿土房,你想进便进,想出便出?”

  “只要你给了我钥匙,我自然就能出去。”南狼极其自信的回答,“而且,我保证,会把左盈救出去。绝对,会照顾好她。”

  左卫陷入了纠结。“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

  “好,加上今天,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一到,我还不知道钥匙下落,抱歉,我救不了你,也救不了你女儿。”

  “我……知道了。”

  怎么说呢,这么被人当成交易的筹码放在桌面上谈的感觉,还真是他吗的……不爽啊。左小吟裹紧了油布,蜷成一团在心里嘀咕着。什么时候,她能做那个下筹码的人,而不是筹码呢?

  再忍忍吧。就快了,一定的。

  胡思乱想了很久,又困又累的左小吟终于凭着一张油雨布靠在铁刺栅栏间睡着了。

  可刚睡沉不久,哗啦拉巨大的水声一下将她再次从睡梦中惊醒。她低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然漫过脚腕的水,一声惊叫:“啊!南狼!”

  “别怕,不过是黑箱每日里放水而已。”南狼也有些苦恼,却还是出言宽慰她道。

  “放…放水?”左小吟看着不断涨高的水势,声音都有些发抖。

  “恩,没事,我跟你说哈,你忍一忍,就算你不会水性,也不会淹死你的。只不过是黑箱里特殊的惩罚而已,每天近黎明前一次,放水压囚,让囚犯尝尝溺刑。最多……最多哈我说,是让你窒息到休克而已。”南狼声音小了下去,“我说,你没事吧?”

  “………没…事”左小吟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慌张。她抬起腿想站到椅子上,却不料黑箱上面是封闭的根本容不下她站,从那个灌顶里流下的水不断增加,已经淹没的了椅子脚。

  “…盈,盈儿。”那边的左卫好象也被这里的动静惊醒。“小公子,你看你做的好事!没关系,盈儿,小时候我不是教过你凫水,你水性应该还是可以的,只是保持呼吸就好了真的,别怕,还有爹呢。”

  左小吟这会没工夫听左卫的这些话。她两眼紧紧地盯着不断上涨的水位,脸色苍白如纸。她颤抖地努力想把自己缩成一团,那是明显对此种情景的本能恐惧。

  是的,她怕水。

  非常,非常怕。

  儿时某段早该被封闭的记忆,现在被这不断涨高的水冰冷的刺激着她。她好怕。好象又听见有个清脆的笑声:“贱丫头,杂种一个,还敢姓左叫小盈?凭什么?!”猛地被人按进了水里,咕嘟咕嘟。

  “记好了!以后不准叫自己左小盈!凭什么敢跟我家盈儿一个名字?!你叫左小淫!淫<FONT></FONT>荡的淫!象你那个婊<FONT></FONT>子亲娘一样!”

  “姨娘,不要呜,呜!”又被猛地按进了水里。

  “不准叫我姨娘!叫我大夫人!听懂没?!我才是大夫人!你这个没爹没娘的贱种,给我去死吧!”

  有人狠狠的按住她的头将她整个人埋进了水里,她好痛苦,好痛苦。无法呼吸,口腔和舌头里血在回潮。透明的水,把小时稚嫩的世界,隔离成一个又一个她看不清楚的可怕碎片,从嘴巴里争先恐口逃离的呼吸,炸裂成恐惧,绝望,死亡,无依,无靠,无家可归。

  “呜……呜不要,不要啊啊啊!”左小吟忽然跟发疯了一样不断的拍打着四周的铁栅,一下吓到了那边的南狼和左卫。

  南狼一听她不对,叫道:“喂!左盈!你怎么了?!”

  “盈儿?!”

  “不要!别!!!爹!娘!!啊啊呜……”水终于漫过了她的嘴巴,鼻子,漫过她的眼。

  四周的一切景物再次回归了儿时那场噩梦。透明的世界,干净清澈潋滟的梦境,却永远是黑暗,绝望和孤独的。

  她会死。

  可是就算死,又能怎么样?从来没有一个人曾需要过她。

  她在水下,捂着嘴呜呜的哭了。喊着不知道谁的名字,求不管任何一个人,随便任何人都好,来拉她一把。

  哗啦——

  在意识将要消失的时候,四周透明的一切忽然消失了。

  一个身影猛地冲进来,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那人身上很凉很冷。大概,是被黑箱里的水给激得吧?有着好闻的香气,轻轻远远地,似首藏调的荧夜曲子。

  “左小吟,给我醒过来。”那人咬着牙,一字一句冷冷的威胁。

  咳咳。左小吟一个激灵,忽然就醒了。一睁眼,却怔怔对着了一双墨石般冷清的瞳。“鬼,刺?你……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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