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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雪花纷纷扬扬,喝着北风,层层叠叠,越是往上,雪花便越是细密,如牛毛一般,不均匀地洒落在那两个人的身上,脸上。

  山路之侧,有一株极其高大的古树,傲立于风雪之中,黄绢样的小叶子落得满地皆是,在白雪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显眼。

  凤馨挣开南宫朔夜的手,弯腰去拾了几片,又仰起头来看那参天的树冠,满脸的笑意。

  “呵呵。”南宫朔夜笑道:“今年倒是没有见到这树结果。”

  闻言,凤馨摸了摸树干,又蹲下身来看了看树根的部位,道:“这是棵雄树啊,当然没有果子。”

  环顾四周,都是皑皑的白雪,唯有这一株古树,不禁怅然一叹,“就这么一棵雄树孤零零地在这里,真是可怜。”

  南宫朔夜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忽然听到她说这么一句话,只觉得心中倏尔一动,转过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既然如此,那么等到来年春天我们再到这儿来一次,在这颗雄树旁边再种一棵雌树便是了。”

  “啊?我们明年还要到这儿来么?”凤馨眼睑微微垂了下去,轻轻叹道。

  她只穿了一双布底的缎子绣花鞋,走了没过多久,就已经觉得迈不动步子了,一步懒似一步,只觉得双腿似是有千斤重一般。

  南宫朔夜看她停下来便不想再动,说道:“我背你上山吧。”

  凤馨一张清丽的面容顿时绯红了起来,嗔道:“那像什么话?我不要。”

  他嘿然一笑,“罗锅子还得背媳妇呢。”

  她笑逐颜开,俏皮地白了他一眼,“你既然乐意当这个罗锅子,我可不能拦着你。”

  他也忍俊不禁,“你这小野猫,一句话不留神,就叫你抓住我的痛脚了。”

  话音未落,南宫朔夜已经蹲了下来,道:“上来吧。”

  凤馨迟疑了片刻,见远处似是有一只雪兔的身影一闪而过,顿时玩心大起,笑着就伏到他的背上去,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道:“夜,前面好像有一只雪兔呢,我们去追吧。”

  “好啊。”

  他背着她拾阶而上,青石板的山石阶弯弯曲曲地一路而上。那只雪兔的身影早已不见,可凤馨却似浑然忘记了这件事,紧紧地搂在他颈项间,头顶上,是一片一片白白的雪花,将她那原本乌黑的发丝染上了霜白,平添了几分沧桑之感。

  天色晦暗阴沉,仿佛雪势就要更大了,铅色的云低得似要压下来。

  他一步步上着台阶,每上一步,都微微地晃动,但他的背宽广平实,可以让她就这样安心地倚靠着。

  她问:“你从前背过谁没有?”

  他说:“没有啊,今天可是头一次。”(==!这位同志吹牛很自然~)

  闻言,她心头甜甜的,将他搂得更加紧一些,喃喃道:“那你要背我一辈子。”

  她从后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一步一步上着台阶,大概因为有些吃力,所以声音之中有一丝异样:“好,我背你一辈子。”

  穹山山顶,还是当年的样子,一丝也没有改变。

  这一片雪海,渺无人烟,寸草不生,头顶的天是混沌的苍紫色的,然后是青灰,再是浅蓝,越往天边色彩越暖,越明朗。这就像是一轴写意泼墨画,懒惰的画师,颜料都没有调开,就这样率性地抹上去。

  这一片人迹罕至的土地,就像是书中所说的太古之地,天与地的尽头,被天神诅咒过的地方,没有人会喜欢,荒凉地让人悲悯。

  风与雪,似乎特别眷恋这方土地,永远地不知疲倦。她身上的锦绣布帛,轻盈柔软,在风中厮磨,纠缠出一幕极尽缠绵的景象。

  凤馨哭了。

  不知为何,这一方土地,使她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有一丝亲切,一丝眷恋,一丝不舍。

  她的眼泪,来不及流下来,就已干涸在风里。

  倏地,她跪倒在地上,虔诚地拜了三拜。

  他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叩拜?”

  她脸上忽然微微一红,“我相信,这里,真的有神明在。方才,我是在向他们许愿呢。”

  他问:“那你许了什么愿望?来年,我好来陪你还愿。”

  她脸上又是一红,道:“我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南宫朔夜略略点了点头,笑道:“呵呵,我已经知道了,你肯定是求神明保佑我们两个。”

  她晕潮满面,无限娇嗔地睨了他一眼,“既然如此,是不是应该你也该拜一拜?”

  他轻声道:“我又不信这个,拜了做什么?”

  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不悦道:“见了神明拜一拜,是应当的。”

  他今天实在是不忍拂她的意,见她这样说,于是就在原地跪了下去,方俯首一扣,只听她也一同俯首下拜,祝语声虽然轻,可是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他的耳朵里,“愿天可怜见,我与夜永不分离。”

  地上的积雪呛起来,他咳嗽了几声,伸手去握住她那冰凉的小手,她的手,软软绵绵的,她问:“你怎么了,手这样颤抖?是不是冷了?要不,我将披风还给你吧”

  说着,她便系开披风上的绳结。

  他连忙道:“我不冷。”蹲下身去,替她掸去长裙上了雪粒子,方才直起身子说道:“随我来,带你去一个比这儿好一千倍的地方。”

  寒风袭袭,凤馨张开双臂立在悬崖边,看着雪花落在自己的掌心,看着那晶莹的棱角。

  铅灰色的云,逼近她身,使她产生一种如临云端的飘然感觉。她从不知道,原来,人可以离天那么近,近得几乎触手可及。

  夕阳的余晖,顽强地透过密云的缝隙,俨然给那灰云镶上了金边。广袤的天空在她身后,皆成了背景。

  南宫朔夜站在凤馨的身后,痴痴地凝望着她,墨色的发,深紫色的裙裾,浅紫色的裳,水色的袖,彩衣翩翩,裙袂飞扬。腰间的环佩,撩拨到一处,轻轻地撞击,隐隐叮咚,富贵的声音,在这里,听来,永远这般脆弱。

  自从十年前开始他每年都会来这里,似是永死,又似永生。数年的军旅生活,经常,会有一种恍惚生死的错觉,就像走着走着,忽然想起,却迷惘了,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就像现实中无止境的征战与杀戮,每一次的出征,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着回来。

  只有回到这生命最初之地,透彻地经历一次死亡,他才会觉得他还活着。

  或许,对于他,生命本来就没有因果,只是习惯。从她死后就习惯了拿剑,从她死后就习惯了战争,从她死后就习惯了把定鼎天下作为目标,作为动力,所以,也就无谓生死,更从来没有想过‘牵挂’。一个王者,是不需要牵挂也不容许有牵挂的。

  可是,他活了二十多年的信念,在这一刻被打碎了。

  此刻,这这寸草不生的穹山山顶上,他向前凝望,看着天地万物皆成了背景,而她,就这在那个背景前面。

  那幕广袤的背景前,有她,只有她。

  他与她,从来,都没有这么纯粹过。天、地、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女人,风雪是调色。这样地纯粹,纯粹地让人从心底最深处开始悲哀,纯粹地让人从心底最深处欣喜莫名。

  什么也没有,就只有他们,这样,真好……

  所以,当他看见那个遗世独立于那巨幅背景前的小女子,蓦然回眸,看着他浅浅而笑,提着裙角,风一般向他冲来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心中如温泉里小心翼翼温柔饱胀和鼓动着小泡的那莫名的感动,瞬间爆发如火山,炽热的岩浆,顷刻间融心蚀骨。

  他笑了,承接她入怀的那一刻,南宫朔夜的剑眉,眼都是温柔带笑。

  若是……若是一生一世都能如此单纯地和她在一起,什么也不用思考,那该多好。什么天下,什么皇位,什么权力,他都可以为了她而抛诸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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