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今夜，是满月。断断续续的雪，此刻，也停了。
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是不是传来轻微的咳嗽声，方孝廉担心地把一碗冰糖银耳羹端了进来，放在了书桌的一旁。
南宫朔夜低着头，他看着摆放在眼前的折子，微微蹙起眉头，在简短地思考之后，便提起帅印在那折子上重重地落下。
帅印？区区一个帅印，又怎会让他满足？
呵呵，就算是换了东临王朝的帝印又如何？始终是偏安于一隅的地头蛇罢了。
不！他南宫朔夜怎会是地头蛇？他是龙，是盘旋于云端之上的苍龙！
这一生，他何所求？
江山，美人……
江山，唾手可得。只要他一声喝令，千军万马，直捣黄龙！
美人……
思及此，南宫朔夜脑海中浮现出那抹娇小的身影。
他不想否认，他是爱上了沈凤馨。可……
他也不曾忘记，十年前，被母亲抛下山崖的那个人儿。
“小哥哥，救我啊……”
每每想起那如泣如诉的哀号，他的心里，总是一阵抽搐。
现在的她，过去的她，他究竟，如何取舍……
他爱她，千千万万世！
而她呢？他也不能忘怀啊！
静静地放下这一份折子，南宫朔夜又伸手去拿另外一份，方孝廉实在是看不下去，终于开口劝阻道：“少帅，已经四更天了。”
南宫朔夜的手仍然停留在折子上。
他抬起头来，俊逸的面孔上浮现出丝丝苍白的颜色，然而看到方孝廉有点生气的样子之后，他竟不怒反笑起来，声音里带着些许沙哑，“原来都已经那么晚了，孝廉你先下去休息吧。”
闻言，方孝廉几乎气结。
自从那天从小夫人房里出来之后，少帅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总是埋首于书房中，有时候连吃饭也忘记了。
这，绝对不正常！小夫人醒来后，究竟跟少帅说了什么？使得他这几天再也没有踏足过洗剑阁一步。
“少帅……”就在方孝廉深吸一口气，即将展开一片长篇大论的时候，南宫朔夜已经聪明地微笑起来。
“该休息了是不是？好，我现在就去。”
堵住了方孝廉的话，南宫朔夜终于放下帅印，疲劳地站起来，苦口婆心地说道：“少帅，用点这个吧。”
南宫朔夜好似完全没有听到方孝廉的话，径直向门外走去。
风，好大。天，好冷。
凤馨的梦里，除了冷，还是冷。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什么都看不真切。
倏地，远处传来飘忽的哀哭声，“娘，我好冷，好冷啊……”
“孩子，是你么？你在哪里？在哪里啊！”她忘乎所以地在雪地里奔跑着，寻找着哭声的源头。
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凤馨的步子越迈越急，在漫膝的雪里奔跑起来，终于摔倒在雪里。
脸颊埋在雪里，那样冰凉。
她挣扎着爬起，试图继续向前行进。她知道，她的孩子在唤她。他哭得是那样悲伤，哭得她的心都跟着碎了……
孩子，你回来！不要走啊！娘真的很需要你……
娘，我在这里，在这里啊……
娘，我好恨，好恨啊……
啼哭变成了稚嫩的童音，那样娇软无助地唤她。
“孩子啊！”梦中，凤馨声嘶力竭地大声喊着，哭着。
兰儿紧紧地握住她那拼命往前伸的小手，眼泪哗哗地不住下落，“小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她是在做梦么？在梦里，她是梦到了已经胎死腹中的孩儿么……
兰儿根本没有勇气往下想，更不敢将她唤醒。
她怕，好怕好怕……
万一小夫人醒来之后，想起了一切，那……该如何是好……
“小夫人，求求您，不要再如此了……兰儿好担心啊……”除了握住她那冰凉的手之外，兰儿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她，怎么了？”倏地，身后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
兰儿一惊，转过头来，一看，竟是南宫朔雅，顿时呆住，半晌，才道：“雅少爷，您怎么来了？”
“我的居所就在洗剑阁旁边，这里如此大的动静，我又怎能不过来看看？”南宫朔雅掀下风帽，朝兰儿欠身而笑，旋即，笑又敛去，“你说，她到底怎么了？”
兰儿轻声答道：“奴婢也不知道，小夫人上半夜时还睡得很沉，可，一到下半夜，不知何故，突然大叫起来，奴婢害怕，也不敢擅自叫醒她……”
话音未落，南宫朔雅已经到了床边，兰儿的手中接过凤馨的手，柔声道：“让我来吧。”
“雅少爷……”
“让我来！你先下去吧。”南宫朔雅的轻轻启齿，言语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使得兰儿不敢再作坚持，悄然退到门外，注视着内里的一切。
“我的孩子……”梦中不断地呢喃吼叫，凤馨的声音已经嘶哑。
南宫朔雅心头一紧，他俯下身，凑近她的耳边，握住她手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几分，“放心吧，孩子，他还在。”
“孩子……”她仍旧在唤着，不过声音却柔和了不少。
“他在，你看啊，他不就在那里看着你么？”南宫朔雅抚弄着凤馨额前的发梢，笑容好似煦春三月的和风一般温暖。
“他在，原来，他在……”她的声音逐渐轻去，原本紧紧皱起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南宫朔雅适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而握着凤馨的手，并未就此松开。
她的手，那么小，那么柔，好似羊脂白玉一般……
他不想松开，说什么，他也不想松开了……
夜色深沉。
清冷的月光在这沉沉的夜里并没有给少帅府带来多少明亮，竟然还有小小的雨丝落下，冰冷的冬雨，更是让人冷得想要打颤。
南宫朔夜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洗剑阁门前，见到屋内还亮着烛火，他便驻足下来，隔着窗子望着屋内的那人儿。
她怎么样了？她还好么？……
终于，克制不住对她的想念，他缓缓踏进了洗剑阁。
“少帅！”兰儿见南宫朔夜到来，腿不住发软，一下子跪了下来。
南宫朔夜不悦道：“你不在里面伺候着，杵在外面干什么？”
“小夫人她连发恶梦，惊动了雅少爷，雅少爷他……”兰儿语无伦次起来，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雅？
南宫朔夜皱眉，一把推开了守在门前的兰儿，踢开了洗剑阁的门，朝里间走去。
雅，他究竟意欲何为？怎三番两次去碰他的女人！
此刻，南宫朔夜紫眸中盈满了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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