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书房。
南宫朔夜眉头深锁，忧虑重重，一眼不发的望着柳承烨。
柳承烨亦是神色凝重，碎步趋前，沉声道：“少帅，出事了。”
闻言，南宫朔夜心下一沉，因为北地大局已定，几乎已经是十拿九稳，不会有多答案的变数，所以他才好几天都不去过问战事。不想才过了短短一段时日，柳承烨这样劈头一句，他不由得脱口就问，“出了什么事？是西凉人又攻破了哪座城池，还是南蛮子又扰边关了？”他虽然如此问，但知道战局已定，这两桩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除了这两桩之外，别的事又都不能关乎到大局。
果然，柳承烨要以摇头，眉宇间大有隐忧，“是北燕那边出事了。”
“北燕？”南宫朔夜拧了拧眉头，等待着柳承烨的下文。
“北燕临阵退缩，恐怕，我们剿灭西凉计划恐怕会搁浅。”柳承烨道。
南宫朔夜冷哼一声，道：“哼！就算本帅不靠他们，也迟早会横扫天下。”
“话虽如此，可我们现下并没有如此的实力啊。朝中，国外，我们均树敌过多，锋芒太露，早已成为了众矢之的。”
“呵呵，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更没有永远的敌人。”南宫朔夜清了清嗓子，续道：“假如我们能够制造一种假象，让北燕人相信或者怀疑我们与西凉人之间有了某种秘密协议的话，本帅想北燕人不会不考虑自己的境况的。”
“请少帅示下。”柳承烨点了点头。
“本帅已经想好了，我们可以制造某种意外或者像是无意之间让北燕人发现一种情形，那就是我们正与西凉人在做频繁的接触，而且研究商量的问题有可能就是如何瓜分北燕。当然，这其中的具体情节还要详细策划。北燕人心思缜密，一定在边关各地安插了不少密探，这也需要他们的‘配合’了。”南宫朔夜紫眸中流露出狡诈的光芒。
柳承烨又轻轻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少帅，这个方法只怕瞒不了多久，而且还带有很大的风险啊。”
“不错，可目前我们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也只好想办法尽量把戏演得逼真一些了。正如你刚才说的，没有风险，何来收益？我们只需要拖延一些时间就足够了，一等到皇帝把帝位禅让给本帅之后，我们就有了雄厚的资本。另外，军队的训练还有加紧，真正到了这些方法都不能奏效的时候，最终还会死要靠实力来说话。”虽然是信心满满的，可南宫朔夜内心还是颇有忧虑的。
“少帅说的是，属下一定照办。”柳承烨躬身诺道。
“你先下去办吧，务必要让北燕人相信。”
“是。”
想到了应对的法子，南宫朔夜的心情还是异常沉重，此刻，他心里，只想见到她。推开了书房的门，他向着洗剑阁的方向行去。
洗剑阁那曲曲折折的回廊之外，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院子，内里，种植着各式各样的菊花。时值初冬，原是迎风怒放的菊花，忽得一朝狂风吹尽，落英辗落成泥。
“小夫人，小心它咬到您的手。”院子里，传来兰儿大惊小怪的声音，“这鸟儿的嘴很硬的。”
凤馨摇了摇头，轻笑道：“不会的。这鸟儿，有灵性。我救了它，它不会恩将仇报的。”
话音未落，她轻轻地抚摸着那只翅膀受了伤的小鸟儿，将几颗兰儿刚刚找来的麦粒送入了鸟儿的口中。
鸟儿温顺地吃着凤馨手中的麦粒，兰儿看着一脸笑意的凤馨，随即，也心无城府地笑着，“等这鸟儿翅膀上的伤好了，它就可以振翅高飞了。”
“是啊……”凤馨歪了歪脑袋，白皙的脸上出现了隐隐的红晕，“希望它到时候不要再如此冒失，再弄伤了自己的翅膀。”
“对了！要是我们好好训练它的话……”兰儿有些异想天开，“说不定它可以飞到任何地方去，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拥有一只神气的鸟儿了。”
凤馨仍然低头喂着鸟儿，“呵呵，那要等到春天的时候了。”
“春天？”兰儿不解地问道。
“嗯，春天。”凤馨眼眸中倏尔闪过一丝淡淡的光华，“每每到了现在这个季节，我便会期待着春天的来临。我相信，它也是一样的。”
“春天……”
“春天，令人感到喜悦。杨花绽放，桃花飘香，樱花流转，一切，都是那么明亮璀璨。”风中，夹杂着些许寒意，撩拨起凤馨额前的发丝，她扬起柔荑，将发丝拨到耳后，“是了，每年春天的时候，眠风哥哥总会从远方回来陪我。今年，我嫁了人，已经看不到沈家花园里的那般春景了。”
脸上的笑，很淡很淡，仿佛，她在诉说的，是别人的事，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兰儿站在凤馨的身后，眸底，泛起泪光，哽咽道：“想回去吧？回到自己家中……”
“不。”凤馨转身，摇头道：“何出此言？已经回不去了，即使回去，人也不在了。”鼻子，有些发酸，泪水，止不住地落下，“真是奇怪呢，我怎么会流泪的？”
“小夫人……”
“我没事……真的没事……”凤馨一手掩面，擦拭着眼角边的泪花，“可能，只是被风吹痛了双眼，所以才……算了，不说了，你再去拿些麦粒来吧。”
兰儿点点头，飞快地跑开。
院子里，只剩下凤馨一个人，她将小鸟儿放到了椅子上，定定地看着它，好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小鸟儿啊，若是我有一对像你那样的翅膀，那该多好啊。我可以飞到任何地方去，越过高山，穿过平原，去到黄泉……”
小鸟儿自顾自咕咕地叫着。
“你还真是一只笨鸟儿。”凤馨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鸟儿的头，声音恬静柔和，“如果你能听得懂我说的话儿，那该有多好啊。说不定，你可以飞去眠风哥哥那里，停在他的坟边，将我的话带给他呢……”
“你就想靠着一只蠢鸟儿带话给沈眠风么？”
带着嘲弄的声音从凤馨身后响起，凤馨回过头，他看到了一袭黑衣的南宫朔夜赫然站在树下，一脸暗沉。
她眼眸中的光芒倏地暗了下去。
小鸟儿还躺在椅子上咕咕地叫，等待着凤馨手中的麦粒。
南宫朔夜望着那只鸟儿，瞳孔深处一片冷凝。
凤馨敏感地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杀意，她连忙挡在椅子前面，不住地后退着。
“不要……”
不要？不要什么！
一股怒意，直直冲上南宫朔夜的脑中。原本兴冲冲地过来告诉她，他快要君临天下了，而他的皇后，将会是她。他要她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风光无限。他若为皇，她必为后，坐拥万里江山，何等荣耀！
可她脱出口的那四个字‘眠风哥哥’，却当当在他头上泼了一盆冷水！
她还想着他！她居然还想着他！
不行！他不放心！虽然他死了，可是他还是不容许她想着他，她和他有任何连系！
他抬手将她推到一边，一把握住了那只可怜的鸟儿，死死地捏住它，仿佛，那只鸟儿，是他与她之间的牵绊，必须斩断！
雷霆万钧之力，尽数灌入鸟儿的身体内，不消片刻，它已经停止了痛苦的哀鸣。
“不——”凤馨惊惧地声音咽在喉间，还未等她发出叫声，南宫朔夜已然将那具冷冰冰的尸体抛到了她的眼前——一如当日，他将她带到他的坟前，让她看到他的尸身一样。
她一下子扑到了地上，双手捧起鸟儿的尸体，埋于胸前。
南宫朔夜皱眉，将尸体夺过，扔到了不远处的池塘中，随即，生生地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
院落里，一片死寂。
拿着麦粒回来的兰儿都呆住了，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刚刚发生的一幕，震惊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难宫朔夜高举右手，冷冷地扼住了沈凤馨的脖子。
没有哭声，没有惊叫。
凤馨静静地承受着一切，眸子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池塘。她的嘴唇轻轻地颤了颤，面容宛若冰霜一般沉冷。
她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南宫朔夜幽深的紫眸，脸上忽而闪过一丝绝望的笑意，伸出双手，将他扼住自己咽喉的手握住，朝自己脖子的方向递进。
南宫朔夜直直地瞪着她，猛然抽手。
心中，痛苦与愤怒交织着，呼啸着。
望着她平静的面容，那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他知道她的痛苦，可是她却一再地刺伤他，她永远也不会明白他的孤独。
凤馨失去了依托一般地倒在了地上，全身的骨头似乎都在痛苦地咯咯作响。
“为何，你要如此残忍的对待我？究竟如何，你才肯甘心？”口中的血腥气迅速地弥漫开来，她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每一个字。
“恨我吧。”南宫朔夜直视着她愤愤不平的瞳仁，眼底的光芒浓烈深邃，心中剧痛的感情翻江倒海，他用尽全力去压抑，可声音中还是带着不自觉的震颤，“你我给你一个活下去的理由，那就是恨我！但是，就算你痛恨我一辈子，就算我在你的心里永远什么都不是，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半步！我要你永远都看着我！”
凤馨轻笑出声，语气轻淡。
“你想我恨你？不！我偏偏就不恨你了，可是，我也不会爱你。”
“沈凤馨！”南宫朔夜猛地用力抓住了凤馨纤瘦的肩头，眼底翻涌着掩藏不住的寒气，“你就如此轻贱我？”
“谁轻贱了谁？”忍着肩头传来的阵阵剧痛，凤馨倔强地抬头看着南宫朔夜，眉宇间闪烁着淡定和无畏，“若是你觉得我轻贱了你的话，那我还真是倍感荣幸呢。”
南宫朔夜的眼中划过愤怒的煞气，他更加用力地捏着凤馨的肩膀，修长的身体散发出的邪肆气息让任何人都不敢靠近。
“少帅，放了小夫人吧，她的身子，很羸弱……”兰儿惶恐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却不敢上前一步，只能瑟瑟发抖地杵在一旁看着。
南宫朔夜和沈凤馨对视着，谁的眼中都没有屈服的意味。
良久。
南宫朔夜松开了紧紧捏着凤馨肩膀的双手，他冷漠地推开了她，下颚紧绷，眼中一片犹如一潭深水般的冷寂。
他从她的身边缓缓地走过，好似一阵狂风，卷走了她的一切。他毫无感情波澜的声音，撕裂着她每一寸的肌肤。
“不要一再挑战我的耐性。如此忤逆我，这是你的最后一次了！”
“你的白首不离，原来竟是如此……”莫名地，凤馨开口。
“呵呵，不错，就是如此，我是要与你白首不离，一生一世蹂躏你。你，休想逃开……否则，亲近你的人会死得很惨，沈眠风就是最好的例子。”
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大步迈开，毫无留恋。院子里，只留下凤馨和惊慌失措的兰儿。
凤馨跪倒在凉凉的地上，面孔煞白。她深深地埋着头，乌黑的长发顺延着她的脸颊垂散，遮掩住了她那绝望空洞的神情。
长时间的，她跪卧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她已经任命了，可他还是不肯放过他，要给她带来更深的绝望……
兰儿走上前去，紧紧地拥住了她，“想哭就哭吧，别忍着，他已经走远了。”
“哇……”
凤馨像是三岁的孩童一般，顿时失声痛哭起来，将所有的苦楚，所有的委屈，都倾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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