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幸福 3
等她把房间收拾干净，已是深夜了，雪还在下，沫希望着白茫茫的窗外，在日记本上写下：可帆，我终于找到了华赞尧，他是个和你截然不同的人，只有那双眼睛还依稀带着你的温柔，想是你的角膜发生了作用吧！可帆，我该怎么做？有些害怕了……
三沫希醒来时，赞尧已经离开了。她细心地打扫了房间，把所有的脏衣服都洗干净、晒好，在他的枕头下面，她发现了一枚莓红色的水晶项坠，心中不禁一颤，随后，她又将它放回到了原处。良久，焕然一新的房子里飘满了洗衣粉的芳香，那一刻沫希似乎闻到了一种幸福的味道。
傍晚，沫希在百货商场买了一件毛衣，是可帆最喜欢的藕荷色，她要让那双眼睛再看到这漂亮的色彩。商场门前有人在做预防艾滋病的宣传活动，赠送杜蕾斯，沫希走过时，一个帅气的男生递给她一盒，“小姐，来了解一下预防艾滋的知识！”
沫希听到这声音，蓦地回头，“是你呀？”
华赞尧一脸尴尬，“是你？”
沫希淡淡一笑，拿了一份宣传单和赠品，临走时对他说：“回家吃饭吧！”
赞尧红着脸哦了一声，沫希转身离开了。走之前她发现了桌子下面的纸箱上还留着那个被她抓破的小洞，不禁心头一暖，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几道可帆爱吃的菜，被赞尧一扫而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我……”她一笑，“因为我知道啊！”
“干嘛帮我打扫房子？”他问。
“感谢啊！”
赞尧诧异地看着她，她解释说：“谢谢你租房子给我，还有……杜蕾斯！”这句话让他的表情顿时僵硬了，沫希的脸迅速红了起来。
那一天赞尧在离开客厅前，轻声对她说了句：“谢谢。”
然后不等她回答，便钻进了卧室。
晚上，沫希在日记中写道：可帆，原来他并不是那么差劲，他有些像你，特别是他害羞脸红的时候。你的角膜捐给了一个有意思的人，我会一直在身边守护他的。
一个月后，沫希成为了预防艾滋病的志愿者。
四沫希下午回来时，正好听见隔壁的大嫂在和别人讲赞尧的是非，内容大概是说他不务正义，把避孕套带在身边之类的事情。自从沫希搬到这里后，已经不是一两次了，赞尧的反应让她感到意外，自己做了好事，却被人这样误会。她越想越气，不假思索地冲上去对大嫂说：“你怎么能这样说他？华赞尧是预防艾滋病的志愿者，你知不知道？”
大嫂不耐烦地问：“你是他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沫希气得满脸通红，“我……”
“你什么？”
“我是他女朋友，不许你这么说他！！”语气之强势，连沫希自己都不敢相信。
一群人终于不欢而散。
沫希哝着嘴准备上楼时，一只小黑猫跑到了她的脚边，喵喵地叫着，仿佛在为她喝彩。沫希轻轻摸它的头，才发现它的右腿受了伤，于是她飞快地跑去药房买来了酒精和纱布，小心翼翼地为小猫包扎好，又买来了鱼罐头，它终于停止叫喊，低下头大吃大嚼起来。
沫希满足地看着它，温暖地笑着，摸着它的头，说：“明天再来看你！”她转身离开时，猫儿喵喵地叫着，那声音像是在说谢谢。
她回来时，赞尧正在玩飞镖，问：“怎么这么晚？”
沫希一笑，说：“拯救流浪猫！”
他浅浅地笑着。
之后的每一天，沫希都会去喂那只小猫，它很听话，沫希叫它小乖。可两个月后的一天，小乖不见了，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沫希几乎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最后她终于坐在楼梯上呜咽起来。
“哭什么？志愿者。”是赞尧的声音。
沫希抽涕着说：“小乖不见了。”
“快回家吧！”
她抬头看看赞尧，半晌终于随他进了屋。当她沮丧地走进房间那一刻，小乖健步如飞地冲进了沫希的怀抱，喵喵地叫声犹如天籁一般让她欣喜。
赞尧将一块浴巾罩在她的头上，说：“把头发擦擦！别感冒了！”
她擦着头发，边盯着他迷人的眼睛，问：“这怎么回事呀？”
“既然那么喜欢它，就给它一个家吧！”
沫希惊讶地看着他，轻声地问：“你是说，我可以在这里养它了？”
赞尧没有开口，只看着她，温暖地笑了。
五时光荏苒，辗转到了初秋，这一季的志愿者活动结束了。结束了最后一天的活动后，赞尧和沫希摘下胸牌，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
两人无语，只静静地走着。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赞尧轻轻牵了沫希的手，两个人依偎着走出森林，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染成了深红色，融化在夏天的最后一分钟。
那天，沫希做了许多赞尧爱吃的东西，还特地给小乖买了猫粮。赞尧喝了一点酒，在暗黄的灯光下，他轻轻地吻沫希，小乖似乎很识趣，吃光了猫粮后，便早早睡了。沫希依在他的怀抱中，眼中落下了一颗泪珠。
沫希生日那天，赞尧将那枚莓红色水晶戴在了她的胸前。摸着梅花型的水晶，微笑爬上了她美丽的脸庞。
在一个停电的晚上，沫希轻声问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从你对大嫂说是我女朋友的时候。”虽然没有光，但沫希依旧可以看到他幸福的表情。
她一怔，“原来那天你听见了？”
赞尧笑而不语，良久，他问：“你最喜欢我什么？”
沫希轻吻他的唇，说：“你的眼神。”
他楞住了，笑容僵在眉尖，只是她不曾发现。
六沫希已有很长的时间没有写日记，她换了新的日记本，在第一页写下了这样的话：可帆，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眼神，所以当赞尧出现时，我无法拒绝。谢谢你让我贪婪地拥有着你们的爱，我会好好地爱他，像爱你一样。
沫希合上日记本，满足地笑了。
赞尧这几日总是练习飞镖，他甚至可以蒙住眼睛射中红心，沫希开玩笑说他可以去卖义了。他总是莞尔无语。
他总是喜欢问她：“你最喜欢我什么？”
她总是回答他：“你的眼神。”每当听到这个回答时，他的表情总会显得很伤感。
两个月后的一天，当他再次问起这个问题时，沫希回答他：“你的全部。”
赞尧近乎失去理智般地拥抱她，在沫希感到呼吸有些困难时，突然感到有两滴滚烫的泪水流进了自己的领口。她心慰地笑了。
大楼里又停了电，沫希依在赞尧的臂弯里，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赞尧轻声说：“比起光明，我更熟悉黑暗。”
“为什么？”她不解。
“我有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想听吗？”沫希觉得今天的赞尧有些不同，但这不同却让她莫名地不安起来。
“想。”她回答。
赞尧丢了一支飞镖后，说：“直到前年的秋天，我一直是个盲人。”沫希并未开口，只静静地听他继续说：“我曾经是残疾人运动员，重见光明后，离开了。”
“什么项目？”
“铁饼。”
沫希不语，他尽量平静地说：“我是个有污点的运动员，”一顿，“我害死过人。”
她呆呆地望着他，赞尧终于说起了那段不愿翻开的记忆：在两年前的那次运动会上，他听错了哨音，铁饼无可挽救地飞了出去，砸到了一名志愿者的头，抢救无效，当场死亡。那之后，他申请离队，接着有人为他移植了角膜，他终于可以用眼睛来看这个世界了。
此刻，沫希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总问自己最喜欢他什么，因为他欠了一个人太大的情债，这一辈子也还不清。良久，沫希用颤抖的声音问：“你知道那个志愿者叫什么名字吗？”
赞尧点头，“喻-可-帆。”
沫希再也没有开口，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汩汩地流下。当大楼的灯光再次亮起，她看到赞尧射的那支飞镖正中了耙上的红心，而那面千疮百孔的耙，像极了她此刻的心。
七那一夜，沫希光着脚坐在床边，呆呆地望向窗，天阴沉沉的，预报里说今天凌晨有雪。又要下雪了，和她初到这里时一样。沫希将那颗梅花型的水晶项坠从颈上取下，灯光下，红红的颜色很漂亮。
赞尧并没告诉沫希，这块水晶的主人叫可帆，那是他为沫希许下的最后一个承诺：如果哪天自己再看不到她，那么拥有这块水晶的人，一定拥有他的眼神。他会一直远远地看着她，看她幸福。
她没有留下一个字，第二天便从赞尧的房子里消失了。
沫希走后，赞尧在她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日记，本子的扉页里夹着那颗莓红色的水晶。日记里写满了可帆的名字，赞尧直到那刻，才终于明白，沫希的到来，原来只为了喻可帆曾经许下的承诺。良久，他将那枚水晶握在手中，狠狠地掷在地上，莓红色的晶体四处散落，宛如赞尧的心一般粉碎。
他推开了窗，一股冷风贯入屋内，让他打了个寒颤。远处飘来了罗志祥清丽的嗓声：爱转角遇见了谁uff0f是否有爱情的美uff0f爱转角以后的街uff0f能不能有我来陪uff0f爱转角遇见了谁uff0f是否不让你流泪uff0f也许陌生到了解uff0f让我来当你的谁……
赞尧看着散落一地的水晶碎片，终于泣不成声。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转角处遇见沫希的，可却依旧做不了她的谁。而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沫希带走的另一本日记里，满满的全是华赞尧，更不会知道，那本日记的扉页上写着三个字：希-爱-尧。
沫希走到第二条街的转角时，天空落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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