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隐月如冰

　　秋寒见慕容薏听着似乎呆住了，搂着她的左手拍了拍她的肩：“喂。”

　　她扭头，一脸疑惑，显然还沉浸在故事里：“天上掉女人，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堂堂暄王爷竟然毫无所惧就取了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完全不去考虑后果？”

　　秋寒抚过她如漆长发，掌心柔柔的：“换作平日他肯定会考虑，可正是威风凛凛的时候，又恰逢喜从天降。人在自信心极度膨胀的时候，都会有些无所畏惧。”

　　慕容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发觉自己在他身上已经靠了好一会儿了。奇怪的是，刚刚她还认定他骗了自己，认定自己又被为数不多的可以信任的人所背叛，可这一刻，她在他胸口，听着他清亮如雨露的声音，就已经被笼罩在一种难以言说的幸福之中。

　　她选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也贴得更近。秋寒觉得呼吸更加不畅，他不着痕迹地调动内息，缓了好一会儿。幸好慕容薏没大注意他的反应，秋寒清清嗓子，接着讲了下去。

　　自称吟月的女子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暄王府的三夫人。这位见了谁都是冷面如霜的女子就算是见了另两位夫人，也没什么特殊的表情。那日，王府的□□已然蔓延到每一个角落，前厅的海棠正艳得刺眼，另两位夫人早已落座前厅，等待着那位传言中“美若天仙”的女子。按理说一个才过门的妾室不应该有如此大的面子，让两位夫人这样久等。王府的大夫人，也就是凌江的正妻——楚皇亲封的暄王妃今日妆容精致隆重，定是好生打扮了一番。她此刻已经相当不耐烦，无奈她很清楚王爷对那女子的痴迷，所以面上仍摆出一副端庄贤淑模样。

　　暄王妃身边，一个身着金丝锦衣的小娃娃正摆弄着手中的拨浪鼓，皱着眉头问：“娘亲，我们在这儿等谁啊？祈儿不想等了，祈儿出去玩会儿可以吗？”

　　王妃把孩子抱过来，还未开口，暄王就抢先道：“祈儿再等等，一会儿父王带你去街上玩儿，祈儿要什么父王都给你买。”

　　“真的？！”小娃娃丢了拨浪鼓，扑到暄王怀里，“祈儿就知道父王最好了！”

　　暄王宠溺地看着怀里的小娃娃，刚毅的面容笑意不断。而厅侧，另一个小娃娃正瞪着大眼睛呆呆地望着面前一家人，旋即回头看向自己的母亲。比起刚刚的孩子，这个娃娃更显粉雕玉琢，但不似凌祈的喧闹，凌朔安静得很，两周岁的孩子既不玩拨浪鼓也不向父亲撒娇，不出声地呆在一旁，时不时朝母亲和侍女那边蹭一蹭。

　　凌朔的母亲温柔地搂了搂儿子，她衣着朴素，发髻仅以玉钗修饰，白净的面颊不沾脂粉，却如出水芙蓉美艳动人。她瞧着自己怀中的孩子，眼底尽是疼惜。

　　吟月虽是姗姗来迟，进入前厅却从容自若，不见任何慌乱。她向主位之上的暄王行礼完毕后，转向两位夫人。

　　“早就听闻吟月姑娘貌若天仙，今日一见，确非凡人。”暄王妃款款起身，走上前拉住吟月的手，“今后大家就是一家姐妹了，也别把两位姐姐当外人，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开口，有什么要姐姐们帮忙的也尽管说，可千万别再像现在这般生疏了。”

　　吟月任由她佩着厚重链饰的双手拉着自己的手，视线移向另一侧。凌朔的母亲将孩子交给侍女，缓缓上前，朝她轻盈一笑：“吟月姑娘。”

　　吟月抽开被大夫人握住的手，朝二夫人微微躬身：“二夫人。”

　　暄王妃脸色霎时难看起来，可她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面上依旧堆砌着笑容。吟月向二夫人见礼后，才转向她，礼数滴水不漏，不卑不亢，但细看就能发现，暄王妃刻着笑容的眼底已是寒光乍现。

　　雨夜，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一丝生气。吟月素衣如雪，不执伞，独自站在厅前回廊上。凌江在她身后站了好一会儿，走过去挽住她的纤腰。出乎意料，这次吟月并没有挣脱他，凌江惊喜万分，将怀中佳人搂得更紧。

　　“王爷娶我入府时，就没有想过查清我的过往？”吟月的声音没有温度，比雨中淡淡的寒意更冷。

　　“你是否嫁过人，本王不在乎。”凌江看着前方，眯起眼，“天底下，还没人能和本王抢女人。”他笑得张狂。

　　吟月默然无语，任凌江搂抱，如同一个木偶，绝美的容颜从未有一丝情绪波动。凌江侧头看着她，问道：“你今日为何先给二夫人见礼？”

　　她扭过头，冷冷道：“暄王妃还没资格，我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她行礼。”

　　凌江听到这样的回答，一点不气，反倒轻声笑了起来：“本王的吟月果然非同寻常啊。”

　　吟月看也不看他，凌江自觉无趣，强行扳过吟月面庞，牢牢盯着她无波的黑眸，仿佛掉进了无底洞。许久，他平复了心情，冷冽的目光锁住她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本王初见你时，觉得你甚是惊艳，可这样美艳的脸上竟从未有过笑容。吟月，你既已嫁给了本王，本王有一生时间伴你消耗，我们且看看这场较量，究竟谁赢谁输。”

　　“和一个女人较劲，算什么本事。”慕容薏一脸不屑，“枉他一代战神，竟然为区区小事如此扭捏。”不知为何，她这样说时想到的却是陆瑶荔每次的无理取闹和秋寒好脾气的收场。

　　“薏儿，这世上每个人的性格都是不同的，我们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我们一样。”秋寒声音很轻，飘在空气里仿佛触手即碎。

　　慕容薏似是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看秋寒，欲言又止。

　　她想说的想必他已然清楚：你如此尊重宽容每一个人，可他们又是如何待你？

　　月光隐入层云，湖面瞬间落入黑暗。慕容薏凝视阴影划过秋寒俊朗的侧颜，默然摇摇头。

　　“诶诶，你们听说了吗？王爷已经一个月没有去两位夫人那里啦。”

　　“对啊，听说每日一下朝，处理完公事王爷就直奔吟月姑娘那儿，前厅都见不着王爷的影子！”

　　春光明媚的清晨，暄王府里，侍女小厮们正在清理府中杂事。扫地的两个丫头年龄不大，正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嘘，五姨来了！”其中一个推了一下另一个，两人赶紧分开，各自忙起各自的事情。

　　五姨是暄王妃身边的侍女总管。此刻她只是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走了过去，她常年跟随暄王妃，心里通透的很：王爷向来不是什么痴情男子。他的喜新厌旧，别人不了解，王妃最是清楚。三年前凌朔母亲，也就是二夫人的故事一定会再次发生，而结局，也一定会如出一辙。

　　“男人都喜欢征服女人，”暄王妃将手递给侍女，指尖抹上艳色丹蔻，“况且是他这样一个战场上习惯了征服的男人。”

　　“那王妃的意思是，我们就由着那女人胡作非为？”五姨侧头看主子的意思。

　　“冰美人？哼，就算是褒姒，凌江也不可能为了她烽火戏诸侯。”王妃轻蔑道，“女人都是有保质期的，保质期若是过了，这样大街上捡来的‘夫人’，丢弃比捡来还要轻而易举得多。”

　　“王妃说得对，毕竟我们现在有祈儿，其他的事，都不用太过担心。”五姨有些明白暄王妃的想法了。

　　“凌江现在是怎么对凌朔的，将来就会怎么对她的野种。”暄王妃眼中撩过一丝狠意，“我们如今切不可轻举妄动。王爷在情海中栽的很深，一不小心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语罢，她收起装饰完毕的手指，紧捏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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