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迷雾重重
落雪阁内，萧亦如将一叠文案递给秋寒，“阁主，华都的消息。”
秋寒立刻打开，一目十行地看完。“长公主…自尽？”
“情报确实是这样。”萧亦如说道，“华都内部是这样流传的。”
“不可能。”秋寒用力合上文书，神色不悦，“这样明显的错误结论，居然也会有人相信。”
“时间上的确不成立。但是或许风长公主在慕容元帅身边安插了眼线…”
“据我所知，这位长公主行事一向谨慎，对风皇更是一片忠心，”秋寒垂眸思考，“这样的事情，是万万做不出的。”
“所以，阁主觉得长公主并非自尽身亡？”
“现在还不能下定论。”秋寒抬头，“这件事疑点过多，需要进一步细查。”他犹豫一下，继续问道:“慕容轩有消息吗？”
“还没有。”
“我知道了。等下把方案拟给你，你们去办吧。辛苦了。”秋寒声音倦意浓浓。
“阁主最近形容不太好，需要请彦姑娘看看吗？”
“不要再麻烦她了，我的身子是这样的，调养调养就好了。”
“那属下去叫彦姑娘准备一些汤药。”
“亦如…”秋寒叫住他。
“阁主？”
“这几天你注意着瑶荔，不要让她再胡来了。”
“属下明白。”萧亦如道，“阁主可是要见见薏姑娘？”
“不用了。晚些时候我去看看她。”
“那属下先告退了。”
转身背对秋寒，萧亦如的目光有一刻停滞。那个女子，对阁主，原来已经如此重要。
“彦姐姐，陆瑶荔到底是什么人？”林彦心温柔地处理着慕容薏右臂深可见骨的伤口，慕容薏眉头紧锁，眼睛里透露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薏妹妹为何不去问阁主？”
“他不会说的。”慕容薏语气笃定，“我不想勉强他。但我想听你说。陆瑶荔她看上去与我年纪相似，为何一身武功如此狠辣毒烈？还有，”她移开目光，幽幽问道：“她是不是很喜欢秋寒？”
“阿瑶长你一岁。”林彦心温和道：“和阁主是青梅竹马。但是应该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慕容薏还欲说什么，林彦心抬手，温和地制止她。“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帮你熬点药。”
“谢谢彦姐姐。”慕容薏咽下了嘴边的话语。看着雕饰浮华的房顶，渐渐出神。
入夜，烛光微漾。
秋寒折好密卷，封入信笺，插上一片丹色轻羽，递给一旁等待的萧亦如：“你亲自去风国一趟，务必将信中这几项查清楚。”
“阁主，若是属下去，瑶荔姑娘难免不好想。”
“阿瑶现在不适合办事，”秋寒叹了口气，“先冷她一阵子吧。”
“属下明白。”
“此去路途遥远艰辛，还是多带几个手下，有个照应。阿墨在彦姑娘那儿，这几日便唤它出来。”
千里之外，夜幕沉沉下，莽山山脉漆黑萧瑟。
一片浓荫间，灯火忽明忽暗，细碎的人声传入密林。
“你有把握吗？”
“少帅，那当差的是属下的亲弟弟。不如少帅让苏公子和属下一同前去…”
“你误会了，我并非不信任你。”烛火映出慕容轩的侧脸，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感：“我母亲已然下葬，皇舅显然是想将此事就此抹过，以平息民怨。”慕容轩嗓音沙哑，略带哽咽，“如果我们此时查探，难保不弄巧成拙，反倒坏了大事。”
“事关你们慕容家的清白，难道不是大事？”明亮的声音，苏绎宸突然出现在黑暗里，慕容轩心中略惊，以自己的武功，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屋内有人。这个少年，是在太过高深莫测。
“怎么，我来了就不敢说了？”苏绎宸嘴角挂着那抹永不消退笑容，“小轩儿，是不是该叫一句师兄来听听呢…”说着，弯下腰，一只手已经摸上了慕容轩俊逸尚存的左脸。
慕容轩不动声色地打掉他的手：“苏公子，你愿意和在下的旧部一起去华都吗？”
“哎呀，此去可是千难万险，九死一生啊……”
“苏公子请回吧。”慕容轩面如寒玉，冷冰冰地送客。
“小轩儿脾气真不好呢。”苏绎宸根本不以为意，反而越靠越近，“没有在下的帮助，你们能做什么？”
慕容轩再次挪开身子：“是是是，苏公子有何高招，不妨讲予在下听听。”
“你还没叫师兄。”苏绎宸似乎很不满意，直起身来在在屋内悠闲地踱步。
“苏师兄，在下愿闻其详。”慕容轩语声温和，眼里却寒光四射。
“收拾行装，明日启程。”苏绎宸锦袖一挥，扬长而去。复又转身：“小轩儿，你给我呆在这里好好养伤！若是养不好，今后旁人问起，你别说是我治的。”
楚国开春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下了好些天，落雪阁人声鼎沸却蒸蒸日上，慕容薏有时注视着两侧长廊，觉得楚国上下所有的达官贵人似乎都集中在这小小的楼台之中，落雪一阁阅尽了众生百态。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风月场所永远是笑语阵阵，暗香流动，丝竹婉转。秋寒推开慕容薏的房门，看着雨景中她纤细的背影，缓步过去，在窗前搂住她的肩膀。
慕容薏也记不清什么时候，他和她都开始习惯类似亲密的动作，就好像一条无形的分割线融化在时空里，这样的相处被视为理所当然。她黑亮的发丝摩挲着他的面颊，空气中飘荡着泠泠幽香，落梅般淡雅。
“我得到华都的消息，你母亲自尽了。”秋寒平静的口吻，如水划过慕容薏耳畔。
他感觉的到她在听到“华都“二字时轻微的颤抖，很快恢复如初。
“我没有母亲。”薄唇一字一字吐出，如冰如铁。
“你从小，没有叫过她娘亲？”秋寒着实讶异。
“没有。她不是我娘亲。我娘亲早就死了。那个女人，和我没有关系。”慕容薏明眸笼罩着一层寒光，冷漠异常。
秋寒本不想再问，但他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好奇心：“那慕容少帅呢？”
“那不一样。”慕容薏说罢，目光再次移到雨里，雨水反射出她冷峻眼眸的淡淡哀愁，秋寒呆望着她的侧颜，很久，只听得雨打屋檐的声音。
“你母亲的死，关系到慕容家的清誉。我已经派亦如去了风国，你不必担心。”
听说萧亦如去了风国，慕容薏眼睛顿时划过一抹颜色，随后仍旧渐渐黯淡下来。
“焰城军已灭，我这一生，还回得去吗？”像是自言自语，秋寒却突然心疼起来。
“会有这一天的。”他越发搂紧了她。
雨季，傍晚时分，天色灰暗。
这是慕容薏第一次坐在落雪阁厅内和阁中人共进晚餐。一眼扫去，秋寒冷面如霜，陆瑶荔一直别过脸不肯看她，叶微澜嘲讽的浅笑，林彦心温和的微笑，形形□□的众人不仅没有带给她归属感，反而增加了一种危机感。
这一餐饭吃的颇为无趣。陆瑶荔动了几下筷子便裙袂一甩，扬长而去。秋寒一言不发，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林彦心不断给慕容薏夹菜，叶微澜冷眼看着，内厅弥漫着沉寂。
叶微澜起身，放下碗筷，“慕容姑娘，顶楼见。”拂袖离去。
顶层回廊，叶微澜着一身金边翻卷的华美秀袍，腰间一块玲珑玉佩，负手凝视着灰蒙蒙的苍穹。
“有事吗？”慕容薏出现在他身侧。
“你入阁这么久，却还游手好闲，这在落雪阁历史上都是极其罕见的。”叶微澜道，“现在，要给你安排一些工作。”
他的前半句话就让慕容薏十分不悦。游手好闲？入落雪阁这些天，她浑身的伤就没有断过，旧伤好了又添新伤，竟然被称作“游手好闲”？！
“听秋寒说，你已经知道我们是一个情报集散地。”叶微澜根本不回应她的愤怒，只是平淡地说下去：“我们处理情报主要分三个步骤：搜集，筛选，决策。搜集情报由瑶荔负责，筛选过程主要是萧公子和彦姑娘，决策自然是我与秋寒。慕容姑娘觉得，自己应该属于哪一块儿？”
见慕容薏陷入沉思，他补上一句：“恕我直言，姑娘与瑶荔发展到如此田地，最适合的搜集工作肯定是不纳入考虑了。不知……”
“决策。”一直无言的慕容薏轻轻吐出两个音节。
叶微澜一瞬间愣住了，这场景，太过熟悉，熟悉到他每次回忆起来都会血液凝滞，呼吸发堵。当年那个孩子，头上还扎两个可爱的总角，却总喜欢露出一种凝眸沉思的神态。曾几何时，他的师父将落雪阁介绍给那个孩子，他的回答也是这样，没有犹豫，没有停顿，“决策”。
“你和他，还真是一样自负。”叶微澜冷笑一声，“不过，这不是你嘴巴上说说就能决定得了的。我手中现在有三份情报，你拿回去，一天时间，告诉我你的结论。”说罢，从袖中拿出一沓卷宗，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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