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言声的愤怒
言声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脑子有病开始，就要求自己走路慢一拍，说话慢一拍。引得周围的人，今天都很奇怪地回看着她，她也只当没看见。
在工作的空余时间里，言声看到自己案头的那一堆药，就忍不住苦笑加自嘲。这副身体，本来担的担子就够重了，只希望这脂肪瘤不是最后的一根稻草。因为言声上还有老母，下还有稚子，所以，言声不能被自己的身体打败了。
这事情言声决定自己悄悄消化。至于手术的问题，等下回去复检看医生怎么说，自己就怎么配合。其余时间，言声得按照医生的指示，养好身体。不然，这一个开颅的手术，怕自己承担不下来。
言声没想过要告诉任何一个人，包括男孩子。甚至刚才还想到，去手术的这段期间，要怎么找个借口，瞒过所有人的耳目。尤其是老母亲，她会比自己更像个病人，言声那才叫麻烦呢。
只是想到，要把自己的脑子开个大洞，还要剃光头发，心里就很害怕，但又无人可说。除了让自己睡觉，就只能是睡觉。所以，昨天半天，加上一整个晚上，言声居然都在睡眠的状态。
因此，这会儿的言声就明明白白，清清醒醒，脑子可以想事情了。
昨天猛然间听到这个脂肪瘤的时候，脑子里的乱，让言声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一些问题，就连伤心也伤心的没有程度可言，可这会儿，一切那么安静，言声又那么清醒，这事后的反应，就渐渐出来了。
她在宽大的办公室里呆坐着生闷气。有一股冲动，想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扫落地面。
可她现在还稳稳地坐着。除了眉头皱了起来，她的手里甚至连根笔都没拿。而往常，她心绪繁乱之时，总是会拿着笔在纸上乱划。
昨天虽说气了一路，但那时候脑子里乱七八糟，就象收不到信号的播音机里，那嘶嘶嘶的空白。那时候，言声除了会叹气，连生气也没有今天这么条理清晰。
这时候一个人在办室里坐着，没人打扰，言声就把自己生气的理由一条一条和自己掰扯，结果，言声除了生气之外，就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委屈。
她不觉得伤心有多大，就是开始觉得委屈了。
自己刚出生那会儿多幸福？言声不知道，但母亲总说有一个阿姨专门照顾着；
小时候多幸福？虽说颠沛不断，但父母都在身边呢，言声活得没心没肺；
农村的几年，多舒坦？别人吃窝头，言声还吃白面馒头呢，甚至总是偷偷把馒头去换窝头，她觉得好吃。
那时候什么话都告诉父亲，就是不高兴了，也要咧着嘴巴大声说。
因为她知道父亲会哄她。带她去骑马，还带她去骑牛，甚至有一次带言声去骑驴，可那驴臭死了。
下雨天，别的小朋友要躲在家里避雨，言声和父亲两个人到雨里去玩，打水仗，扔泥巴，很少小孩子有这样的经历吧？
父亲怕泥巴弄脏了言声的嘴巴，出门前还给她戴个小口罩。惹得母亲一直骂父亲，言声就在热澡盆里咯咯咯地大笑，还不会生病。
那天雨里玩得多高兴？
父亲总是随着她的性子，让她的童年就对这个世界充满好感。
少年时候，不开心了。但一会儿就过去了。言声从来没遇到过什么为难的事，而且，她真的觉得自己没伤心过。面对冷脸，她也只是愤怒过，但没伤心过。
再后来，工作了，要照顾父母了，她就一心想着要溜出去，拉私活，挣到钱了，就开心，每天像个小斗士，就更没有伤心的影了。
但后来，父亲没了。言声这才伤心了。好重的伤心。
可没了父亲还有母亲呢，言声还是觉得自己算是幸福。
再后来，结婚了，本来也应该算是美满的，可惜的是，公公婆婆嫌弃言声与母亲一直生活在一起，慢慢裂缝就出来了，最后，前夫出轨了，言声也伤心了。
可这些时候，伤心归伤心，言声没觉得委屈过。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好好的？
小时候出疹子，高烧不退，差点死了，活过来了；
寒冬天里掉河了，差点死了，被军人救了；
那年十五岁，自己无缘无故胳肢窝里长个大肿块，象个鸭蛋那么大，手都不能放下来。医生查了半天没有结论，人都昏迷了。还好父亲坚持不开刀，打了几十天青霉素，结果，自己好了；
弄得现在言声青毒素过敏。
工作了，大雾天里被“大灰狼”给撞了，车子都起火了，差点烧死，还好额头撞碎了挡风玻璃，自己爬出来了，又得救了；
到最后，嫁个人了，算是有自己的家了，可这人又出轨了，家没了；
好好的工作做着吧，男孩子出现了，工作就丢了；这点不算，为了男孩子丢工作，值得。
身边少个人，本来也不算什么，但身体这东西，能不能支持一下这主人，干嘛也要和自己过不去？言声也没怎么虐待过自己的身体，可这时候，脑子里长疙瘩了。
言声觉得委屈，是她想不通，人长大了，是不是就应该没了这样的一种快乐？小时候过得挺开心，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开心？
所以，把这种开心都用完了，现在就没了？可小朋友不是应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吗？
为什么后来自己没有了？
生活清苦，那不叫委屈，可自己总是发生点事，这才叫人过不去。
老天爷太喜欢言声了，想把她收走？那干嘛不彻彻底底，早点收了？
言声越想越觉得自己悲惨，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到后来，言声就问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活得这么长久？！
那么多次都差点死了，都没死成，按理说，言声应该觉得得意，得安慰自己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眼下看来，后福是没有的，后遗症倒可能有一大堆。
就这样，言声越想到后来，越觉得委屈，越觉得委屈，就越对自己充满了一腔的愤怒。
这个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坑坑洼洼，坎坎坷坷，从头到尾，乱七八糟，七零八落，不上不下的倒霉鬼。
是的，倒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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