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从来不曾遗忘
乔伊交握双手，抵在下颌，饶有兴致地看着顾蓓蓓：“顾小姐，恕我直言，如果你真的找到了那位王励先生和他的父母，此时也不会跑到我这里，故作镇定地兴师问罪了吧......”
这一番话刺中了顾蓓蓓，面前的男人说的没错。尽管这一切看上去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是她仍想得到一个明确的回应。又或者，在看到乔伊的这一刻，他熟悉的脸颊，却又是如此陌生的语气和神态，让顾蓓蓓不免对自己的判断，又心生怀疑......
不知道如何再与面前的男人抗衡，顾蓓蓓只得转身朝着门外行去。却听见身后乔伊说道：“如果顾小姐有时间，不如一起喝杯咖啡，也许会解开顾小姐心中所惑呢？”
顾蓓蓓回头看去，看着乔伊略带着几分邪气的笑意，像是被蛊惑一般，她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咖啡店中。
乔伊略有些郑重地将手中的盒子推过来：“这件东西，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来历，可顾小姐在那么气怒的情况下，也没有损坏一丝一毫，看得出你很在在意。但是很抱歉，我真的不是王励。不过从你和齐小姐的反应来看，我的确跟王励很像。”说话间，乔伊从皮夹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顾蓓蓓：“我被收养时，随身之物只有这一张被雨水浸泡过的照片，虽然稍有些模糊，可是我想......或许通过顾小姐，可以实现我多年的愿望，找到我的亲人......”
顾蓓蓓接过照片，那是一张百天照，而照片上居然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她惊讶地看向乔伊，难怪眼前的男人虽然熟悉，却有着和王励截然不同的感觉。难道真像这张照片一样，王励是双生子？那么当年的乔伊又是如何和家人分离，被人收养的呢？
将视线从照片上收回，顾蓓蓓察觉坐在对面的乔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我知道顾小姐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我也很想弄明白一切，只是我与顾小姐毕竟是初识，有些事一时半会也无法全盘托出。更何况......”乔伊微微眯起眼睛：“来日方长......我对顾小姐，也充满了好奇......”
顾蓓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灵凯公司的，她只知道，抱着盒子走在街上的时候，双手都在颤抖。
如果乔伊不是王励，那么王励......是真的死了么......
刺骨的冷寒渗透整个背脊，顾蓓蓓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手中的盒子跌落，发出一声脆响，青花瓷盘碎成几片，洒落一地。
“没事吧！”身旁有人走上前来搀扶起顾蓓蓓。
顾蓓蓓回头看去，见是一个戴着眼镜，略显瘦削的中年男人。
“我没事，谢谢你......”顾蓓蓓应着，蹲下身去将那些碎片拢在一起。
中年男子屈膝蹲下，言语中满是惋惜：“看上去很贵重，可是摔碎了......”
顾蓓蓓没有应声，心却狠狠揪在了一起。收拾好那些碎片，道谢离开。却全然不知中年男人隐藏在镜片后闪动的眸光。
虽然已是深秋，可午后的阳光仍是暖洋洋的。家城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站在面前的瘦削男人，眉头却一点点的深锁起来。
“我在灵凯公司楼下，看到顾小姐和乔伊在一起。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总之顾小姐离开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沉声说道。
“林叔，你觉得乔伊是王励的可能性有多大？”家城摆弄着手中的笔，缓缓开口。
“据我所知，灵凯公司对乔伊似乎有些保护过度。这一次，也是他本人第一次出席公司设计以外的活动。可至于为什么选在国内，听说是跟他私人事务有关。”林天庆瓮声应道：“不过，虽然乔伊不常露面，但就我们所掌握的信息来看，他参与的设计活动，都是在海外完成。照此说来，他和王励是一个人的可能性并不大。”
家城用手指抵住下唇，却回想起在顾蓓蓓店里第一次看到王励的场景。
“如果乔伊只是恰好打了个时间差呢......”家城低语着，若有所思。
“您说什么？”林天庆没有听清，继而问道。
家城收回思绪：“没什么......对了，林叔，徐老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么？”
林天庆摇摇头：“徐先生陷入了深度昏迷，情况很糟。他的学生打过电话来，说您要找的东西还在查找中。但凡有些眉目，一定会第一时间跟您联系......”林天庆顿了一顿，继而道：“说起来，到底是什么？竟让您如此费心？”
“其实我也只是为了完成外婆的遗愿。”说话间，家城将面前的电脑翻转，示意林天庆：“这件东西对她而言，应该有着特殊的意义。只可惜，直到她离世，也没能亲眼见到......”
林天庆瞥见电脑屏幕上那一个精致的物什，下一刻便显出几分惊讶的神色来。
“怎么？林叔见过这东西？”家城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林天庆情绪的变化。
林天庆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走上前来，仔细端详了片刻，才沉声道：“这不是顾小姐摔碎的那个瓷盘么......”
“什么？！”家城惊讶异常：“你说这东西在顾蓓蓓手中？”
林天庆把方才遇到顾蓓蓓的情形仔细说了一遍，便见家城拿起外套起身：“我要去店里一趟......”
顾蓓蓓颓丧的坐在店里，看着散落在桌上的那些瓷片，心里一阵阵的抽痛。从灵凯公司回来，她不得不去说服自己去面对王励已经离世的现实。
那个叫做乔伊的男人，或许真的不是王励。他的神情、他的笑容还有他诡异难辨的眼神，都和王励全然不同。
轻抚着那些散碎的瓷片，顾蓓蓓的眼泪不禁缓缓掉落下来。王励到底是够狠绝，即便到了最后，也没能让她好好地告别......
抹去泪水，顾蓓蓓用蛋清仔细涂抹着那些碎片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点点地拼凑在一起。
“叮当......”门铃作响。
顾蓓蓓抬头看去，却见家城缓步走进店来。
“你怎么来了？”顾蓓蓓不过刚刚起身，妮卡却早已经低叫着蹭到了家城的脚边。
家城弯下腰去，顺势将妮卡揽在怀中，直起身的时候，神色却是无比认真：“一连几天都没见到你的踪影，问过齐嬅，她支支吾吾不肯说。不过我猜，大概是跟王励有关吧......”
顾蓓蓓看向家城，低声问道：“你打听到了么？”
家城看着顾蓓蓓微微泛红的双眼，到底没忍心说出自己的怀疑：“乔伊一直在国外......”
“真的不是他......”顾蓓蓓颓然地坐回椅中，怔怔望着面前的瓷盘发呆。
家城这才装作不经意地看向桌上的碎片，只一眼，他就觉得自己的心猛然顿了一下。眼前的这只青花瓷盘，与他留存在电脑中的图案一模一样。虽然不能即刻就做出判断，但家城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涌上一阵欣喜。
“这是他送你的？”家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然而顾蓓蓓缓缓点头却也让他的心沉了一下。
家城没再说话，只是细细打量着瓷盘上的花纹。瓷盘虽是精致，但一眼就瞧出是新仿，而外婆所寻的应该是件真品无疑。
“很美......”家城由衷赞叹，即便是新仿，也不失是件精美的瓷器。
顾蓓蓓用手指轻划着瓷盘边缘：“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看见乔伊的时候，就认定他是王励。他们几乎一模一样，从长相到爱好。这只瓷盘是王励亲手做的......我真的以为那是王励，可他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家城的时候，顾蓓蓓总是意外的心安和脆弱。累积了一整天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我临摹的图样，连底稿丢在了哪里都不知道。可是他却一直记得......这或许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可是我把它摔碎了......”说着，顾蓓蓓再也忍不住，将头埋在膝上，痛哭起来。
多年前曾真心的爱过，也被真实的欺骗过，最终却也没能好好的告别。这段感情像是一把钝重的匕首，在顾蓓蓓的心里缓慢地扯出一个巨大而又难以愈合的伤口。
家城注视着顾蓓蓓，压抑的哭声在空荡荡的店里回响着。他的眉头因为眼前的人而一点点地紧蹙，他的心渐渐揪在了一起。
该如何开口告诉顾蓓蓓，这样无助又悲伤的她，他从来都不曾遗忘过。
思绪回到几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回国探亲。手机响起。
家城撑着伞，疑惑地看着下午才办理的手机，那上面陌生的号码一遍遍固执地闪烁着。
接通的一刻，他便看见前面一个穿着湖蓝长裙的女孩，固执推开另一个女孩手中的伞，而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竟与前方的女孩不谋而合：“如果我走了，你会找我么？”
沉默。除了沉默，家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一通拨打错误的电话。他只是看着那个陌生至极的身影，在滂沱大雨里，摇摇晃晃地与他擦肩而过，然后渐行渐远。
曾经，家城以为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那个雨夜也在时间流逝中逐渐淡去了痕迹。可是当他第一次踏进妮卡和猫，再次看见顾蓓蓓的那一刻。他开始相信，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命运......
他很想走上前去，拥住顾蓓蓓。想告诉她，不要一直因为那个人流泪。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口，整个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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