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晨光初透兰妄巅,血色漫天杀器现
第二章晨光初透兰妄巅，血色漫天杀器现
翌日清晨，天光乍破，云色侵衣。
小凤堇之爬树爬树。
爬啊爬爬啊爬爬啊爬………
…………
呼！到了………
她探出身子，小手小心翼翼地将缩在树上酣然高睡的榴色夭夭拎起，嘿嘿一笑，然后两指一松。
“啪！”榴色夭夭高高的从高高的树上，啪嗒，掉地上了。
榴色夭夭躺在地上□□，嗷嗷嗷……
翻滚，翻滚……
“呜呜呜谁丢我……”
“呜呜呜屁股好痛……”
“呜呜呜天杀的凤阿堇……”
凤堇之纵身一跳，从树上跳下来。一把拎起榴色夭夭，撒腿就跑。
“太阳都晒屁股啦！快走啦，子书哥哥今天要教我弹琴了，你也去听听，子书哥哥的琴音对你修行好处多哩！”
“呜呜呜不要哇我要睡觉要睡觉！”榴色夭夭怨念极大，眼皮严严实实坚定不移地盖住眼珠，张牙舞爪，咬牙切齿，背上的小翅膀扑腾扑腾……
凤堇之才不管它，小短腿儿欢快地蹦哒~
凤堇之一口气奔到了山巅，看到一抹白影才停下来，喘阿喘………
榴色夭夭还在呼呼大睡。
啪！
被一巴掌拍醒………
“嘘，到了，别闹。”凤堇之大眼睛弯弯如月牙儿，望着远处，小小的食指竖在嘴唇中央，嘘。
远远望去，白子书立于兰妄山巅，他发冠未束，柔顺地披在身后，迎着清风徐来，俯瞰江海汪洋，云崖万里，涛生涛灭。他就那么轻轻往那一站，便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芒汇聚在他身上。
“子书哥哥！”
凤堇之拎着榴色夭夭蹦到白子书身后，背着小手，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
那么小的孩子啊，彼时的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个淡白如幽梦的身影竟是如此深刻而又鲜活地印在脑海里，任时光冲刷，也棱角分明，甚至成为她在日后无尽的黑暗与哀凉里，唯一的温暖寄托，与光芒。
白子书转身，低头一看，轻轻笑了。
这一笑，刹那间，天地失色。
凤堇之感觉鼻子痒痒的，迅速捂鼻，眨眨眼——小红要流出来了！
白子书好笑地用手指在她鼻子脸颊上轻轻一抹，那些蹭到脸上的花杠杠随之消失。然后牵过她的小手，走到露风石上。
旋身的刹那，白子书的长长的发丝飞扬到凤堇之的唇上，凤堇之下意识地舔舔，然后握到手心里，柔柔的………
事物太过美好，往往让人患得患失。此刻，凤堇之心中就有这样一种感觉。怅然若失。
凤堇之缓缓拉紧白子书的手，抬头看他——他肩负白云滚滚的苍天，云雾在他身后游弋，宛如白龙。他穿着雪白的袍子，身姿颀长，乌瀑似的发飘飘似仙，眸子幽深如梦，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白子书盘腿而坐，一架碧色古琴置于膝上，愈显得身姿清瘦挺拔。他双手轻轻置于弦上，他微微侧头，羽睫微垂。
“此琴名曰薄尘，与旁边这把微光本为一对。”
凤堇之一瞧，子书哥哥席石而坐，石上还有一把琴，那琴与子书哥哥手上的琴都通身晶莹剔透，流光溢彩，有幽幽寒气自琴弦流溢而出，她轻轻触了触，琴弦光芒大盛！霎时间一股寒气顺着指尖窜向四肢百骸，凤堇之心下骇然，连忙抵挡。
这时，一只玉一样的手轻轻点在她眉心，那股寒气霎时湮灭。凤堇之呼出一口气，咂嘴——好厉害的琴！
“子书哥哥，这把琴是给我的？”
白子书颔首。
在榴色夭夭羡慕的眼光中，凤堇之跳上了露风石，喜滋滋捧起了微光，仔细端详，就是不敢触碰琴弦，怕一不小心被射个窟窿。
白子书好笑的看着凤堇之，这孩子捧着微光就像捧着天下间最宝贵的东西，脸上红晕铺开，是忍不住的激动欣喜。
“榴色灵体才聚不久，受不得这微光杀伐之气，今日听道，待日后再择乐器。”白子书唤墨兰精榴色，凤堇之喜欢唤夭夭。
墨兰精榴色夭夭目不转睛地看着微光，自动把捧着它的凤堇之忽略掉了，只觉得那浅浅淡淡流溢的玉白清光真的美极了。闻言，只摇了摇头，“主上，古琴不适合榴色。”
白子书不语——古琴确实不适合榴色，不过天注定。
榴色夭夭就地蹲下，托腮仰望石上。
白子书拉过凤堇之的小手，一划，三滴血珠便洒落在琴身右侧的凹穴上，霎时那微光绽开层层光芒，射得凤堇之和榴色夭夭睁不开眼！
光芒万丈！
闪了闪，那光芒缓缓敛回微光古琴。而凤堇之已经张大了嘴——
“看见了吗。”白子书问。
凤堇之点头，压住胃中缓缓蔓延出的恶心感——
“……好多血！”
方才她在光芒中，看到无数密密麻麻的将士战场厮杀，那肃杀的气氛，铁血的氛围，还有那流血漂橹，血河长哭的场景直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然而，那可怖的战场中央，是一架流光溢彩的古琴，正是——微光！
以血为引，流血漂橹，伏尸百万！
没想到这看起来美极、雅极的古琴，竟如此血腥！
榴色夭夭还没回过神来，嘴张的能塞进一个鸡蛋。
凤堇之原本心中还有一点不舒服，这时看到夭夭的模样，觉得——
好傻好想笑阿哈哈哈！
于是她也真笑了，笑完了一看，榴色夭夭已经恼怒的撇过了头，她讪讪摸摸鼻子，揉了揉笑疼了的肚子。
咳。
俩小孩各种挤眉弄眼，看得白子书轻轻摇了摇头，白子书转头俯视云层下的汪洋恣肆，怒涛浪卷。
“这两把琴背后还有一个故事。”
于是。
俩小孩也不挤眉弄眼了，一本正经坐好。
“上古时期，凡间有一个庞大的家族，世代以制琴为业。出自他们手中的琴，几乎都是绝世好琴。然而，这个家族却代代单传。后来一个子孙以不世之才横空出世，带领这个家族走上了制琴的巅峰。”
凤堇之与榴色夭夭静静听着，这时心中突然不约而同冒出一个词:盛极而衰。
云光侵衣。
“出自他手的琴，即使被不会琴的人弹，也会有怡情之用。而若抚琴高手弹，则有净化灵魂的作用。当时之人，曾以万金来求，他却并未答应。——这人叫君化城。”
白子书衣袍带风，不似凡尘。
“世人不知，一脉单传的家族这一代却有两兄弟，也就是说，君化城有一个弟弟，而他叫君化桢。君化桢自小便见不得光，然而他制琴的天赋甚至在君化城之上。君化城中年时制出了他生平巅峰之作，琴被家族赠予了皇室，镇住了当时作祟的翻海妖，受万民供奉。然而江湖中又出了一把不世名琴，又引发了一场血雨腥风。”
榴色夭夭惊道，“定然是君化桢所制无异！”
白子书淡笑，“国家局势风雨飘摇，敌国乘机入侵，君家除这两兄弟外全部死净，君化桢被误认为君化城，受尽折磨，后来交出了自己的毕生唯一心血。两国原本划江而治，而后敌国竟将兵力集于一处，直攻帝都，留下那惊天一战——也就是方才你们所看见的那一幕。也是在那一战中，两兄弟互相残杀，死于对方之手。”
凤堇之道，“这是真的么？”
白子书摇头，“故事真假已不可考证，那惊天一战却是真正存在的。”
凤堇之点头，白子书又道，“那君化桢毕生心血所凝结成的琴经过无数鲜血的洗礼，外形越发温润，然而气息却越发凌厉——后来那战场上的互相拼杀的十万人皆死在一把琴的光芒之下。那把琴，无名，后来有人根据镇妖之琴为它命名——微光。”
“那把镇妖的琴，就是薄尘？”榴色夭夭托腮仰望。
“是。”
呼。凤堇之看着膝上这把凶琴，觉得头皮发麻，摸着它，似乎手都疼了………
白子书瞧着她笑。
凤堇之吐了吐舌——“我知道啦，子书哥哥想让我知道，同样是琴，一个可以救许多人，一个却可以害死无数人，子书哥哥我不会让微光继续害人的！”
白子书不置可否。敛眸阖目，修长的手轻拢慢捻，骨节分明的指，忽而抹，忽而挑。那琴音铮铮，忽如珍珠落玉盘，忽如百鸟朝凤齐鸣，忽如山涧流水，忽如窃窃私语…………
凤堇之恍惚，以为看到了静水流深，看到了云深花影。
一曲未终，白子书突然停了下来，双手轻轻按弦。眨眨眼，唇畔溢出一缕笑声。
凤堇之大眼睛扑闪扑闪，疑惑为什么子书哥哥停下来。而露风石下，榴色夭夭被琴音摄住了，倒地，躺得四仰八叉，幸福地流口水…………
白子书笑叹一声，“堇儿，你记住，物是死的，人不能以物凶为借口，为自己的罪恶开脱。世间多苦厄，皆以贪欲为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守住了，才清风朗月，守不住，就是罪人。”
凤堇之笑阿笑，貌似无心，“那子书哥哥很讨厌守不住的的罪人吧？”
白子书看着她的眼睛，微笑——“是。”
凤堇之哦。
凤堇之指着微光说，变了。
这时的微光已经光华内敛，浑身玉透之色。白子书点头——
“封印已解，上古之物孕育琴灵难以一时收复，只待你早日让琴灵认主。”
凤堇之嘿嘿笑，抱紧了微光。
白子书摇头轻笑。
白子书洒然一拂衣袖，看着云卷云舒，开始教琴，他认真道——“凡鼓琴，必择静室高堂，或升层楼之上，或登山巅，或游水湄，值二气高明之时，清风明月之夜，焚香静坐，心不外驰，气血和平，方可与神合灵，与道合妙。堇儿要记得弹琴须得心如止水，心神合一。尤其是以琴音对敌之时，谨记，外界再多干扰，皆如过耳之云，只有专注于自己的琴音，才能不被其他的声音夺舍心神，攻敌要害。”
凤堇之面色肃然。点头。
………
当榴色夭夭从琴音中醒来时，凤堇之已经双手按弦，然后跳下露风石，装模作样以待师之道朝白子书拜了两拜。
白子书颔首受了礼，翩然落下露风石，衣袂翻卷。凤堇之大眼睛转啊转，突然将小手拱进白子书左手手里，左手拉着榴色夭夭，不关己事般地东张西望。
白子书右手一挥两把琴消失不见，修长的指轻轻圈起，挡住唇角的笑。
云霞喷薄间，白子书长身玉立，牵着活蹦乱跳的小孩，活蹦乱跳的小孩牵着更活蹦乱跳的小精灵，背着云卷云舒，踏着七彩祥云，飞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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