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 辞旧迎新时
虽已是夜晚，但屋内灯火通明显得极为亮堂。
坐在位子上的男人看上去已经有些许苍老了，脸上的皱纹已经无法掩饰，但那双眸子却异常有神，泛着令人胆颤的光芒。
“黎巫师的事情你都办妥了？”男人突然出声提问。
堂下半跪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人，他长得与男人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那双眼睛。
“子蛊的培育已基本完成，若不是中途出了些岔子，本可再早些时日完成的。”年轻人回答道。
男人喝了口茶，无言了许久才又问道：“听说你见着她了？”
“是的，那御猫展昭也在一起。”
“开封府的那帮人虽然只是些蝼蚁，但也确实是个麻烦，”男人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狠意，“偏偏是弄也弄不死，秦予安没能弄死包拯，季高也是个没脑子的。”
“若是此事，我认为，那展昭是一大阻碍，必须得除掉。没了展昭，开封府就像是空门大敞，任人来去。”
“本王有何尝不想杀了这碍事的看门猫？”
“我有一计。”
“说！”
“关键还在柳浮生身上。”
*****
自从与展昭定亲以后，浮生便开始忙于绣自己的嫁衣。
虽然说针灸和刺绣用得都是针，但对于浮生来说，她可以利用自己的银针治病救人，却绝对没办法用针线绣出完美的嫁衣来。
所以当展昭来看浮生的时候，她总是满手的绷带。
“唉，都是针，怎么这些针就对我这么不友善呢……”浮生把头埋进展昭胸口，发出闷闷的声音。
两人定亲以后，浮生私下和展昭相处越发不拘小节起来，也亲密了许多。
展昭对于她的这些举动也都心甘情愿地受着，心里还有些许乐呵，毕竟哪个男人对于自己喜欢的人的亲密举动会不开心呢？
他轻轻环抱着浮生，安慰道：“没事的，还有段日子呢，你别着急。”
浮生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突然问道：“你会不会嫌弃我笨手笨脚的？”
展昭望着她的眼睛答道：“你觉得一个笨手笨脚的人能将一个人从生死线上救回来吗？”
“可是我就是绣不好……”她又把头埋了回去，郁闷极了。
展昭对于她突如其来的变扭情绪简直哭笑不得，但他是在太了解浮生了，轻而易举地就把怀里人儿的注意力从绣嫁衣的低落中转移了出来。
“包大人说今年的年夜饭想订在浮生酒楼。”
浮生听到这个消息猛然抬起头，差点撞到了展昭的下巴。
“真的？”她盯着展昭看。
“难道还能有假？”展昭反问。
“那我把最好的那间厢房给你们留出来，”她笑着说道，“幸好你提得早，不然早就被人订掉了。”
“就是知道你的酒楼来得人多，我才提前这么早和你说的。”
浮生开始絮絮叨叨地问展昭关于年夜饭的问题，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这件事引了过去，一时之间竟不再去想嫁衣的事情了。
离除夕约莫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京城内外已经开始洋溢起了过年的气氛，大街上都比往常热闹了不少。人们一边张灯结彩，一边东奔西跑地置办过年要用的要吃的。
而来浮生酒楼订雅间的小厮正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对着碧凝钰就一阵哀叹。
“不是吧碧掌柜？！这才什么时候呀，文泽雅间就订出去了？”小厮的声音都可以算得上是悲怆了，“我们家老爷说今年要是再订不上就要罚了我这个月的月钱！”
“碧掌柜你行行好，能通融几分看看吗？”
“不是我不想帮你，”碧凝钰哭笑不得地说道，“这文泽雅间是开封府包大人订下的。”
“包大人？！”小厮惊叫出声，“什么时候包大人也会年夜饭出来下馆子了？！”
浮生酒楼的年夜饭可绝对算不上便宜，就包拯平时的清廉作风，绝对与其不符，也难怪这小厮惊讶成这副模样。
他苦着脸，又挠了挠脑袋，叹了声气：“没办法了，那栖凤雅间还有吗？”
“栖凤被李大人那边订走了，不过梧桐雅间还留着，要吗？”
“梧桐就梧桐吧，”小厮一脸难过地嘀咕着，“我的月钱啊……”
送走了倒霉的小厮，碧凝钰继续查着手头的账目，年末了，得把整一年的账目都清算一遍，看看可有些什么疏漏，以免有什么岔子。
这可不是什么轻松伙计，往年浮生都会与碧凝钰一起查算，但今年浮生忙着鼓捣她的嫁衣，实在是腾不出手来。
“怎么下来了？”碧凝钰抬眼就看见浮生从楼下走了下来。
浮生趴在柜台前无力地说道：“我实在绣不动了，下来陪你算算账休息会儿。”
“你啊，之前我就说让我帮你把复杂的绣样绣了，现在累成这样，吃力不讨好吧？”碧凝钰温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责怪与心疼。
“可是这是我的嫁衣呀……”浮生低声说道，眼中流动着羞涩又喜悦的情绪。
碧凝钰看着浮生又开始神游天外的表情，心里就一叹，自从与展昭的婚期确定下来，浮生平时总显得有些少女怀春。
这也是难免的，碧凝钰也不会多说，她心里也是高兴的。
她从小在山中长大，酒陵老对她又相当于是放养的，她能变成现在这样温温柔柔的性格还全赖浮生这个师妹。
如果不是她突然多了个师妹，让她升起了自己得为师妹树立好榜样的想法，碧凝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也可能是因为酒陵老从来没对她们灌输过女子一定要成亲的思想，碧凝钰对于成亲这件事的执念远远低于其他女子。
而她又一直没有遇见让她心动的人，渐渐地年岁也就越来越大的，变成了为大多数嫌弃的老姑娘。而浮生与她抱有基本相同的观念，所以两个人早些年过得相当无忧无虑，从不为这些问题烦扰自己。
现在浮生有了喜欢的人，碧凝钰是真心为她高兴的，虽然有心里有那么一点点酸酸的。
她发誓，就那么一点点。
“别想你家展大人了，不是说要帮我查账吗？”碧凝钰调笑道。
浮生脸红了一下，瞪了眼碧凝钰，拿起一本账本就坐在一旁看了起来。
碧凝钰在一旁盯着她看了好久，轻轻笑了笑。
自家师妹能幸福当然是最好的。
*****
人开心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浮生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眨眼之间就到了除夕夜，包拯等开封府一众人正坐在包厢里等着上菜。浮生在他们到包厢的时候偷偷看了眼，发觉展昭果然不在其中。
虽然早已知道展昭每年除夕都要去守城门，今天估计是不会来吃年夜饭了，但她心中还是抑制不住得有些小小的失落。
她整顿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去厨房为开封府众人端菜。
“今天真是多谢柳姑娘和碧姑娘了，”包拯十分客气，平时面无表情严肃万分的他在这种时候也挂上了笑脸，“本府听说这厢房可是相当抢手。”
“包大人哪里的话，之前若非包大人帮衬，哪里还有我们浮生酒楼？”碧凝钰说道。
“就是啊，”浮生也附和道，“今天您可千万别客气，饭菜酒水管够。”
“多谢两位招待了。”包拯说道。
“就是展大人又去守城墙了，”一旁的赵虎心直口快，“这种时候他不在太不可惜了。”
他这话一出口，浮生面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马汉用手肘撞了下身旁的赵虎，示意他别说了。
赵虎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马上不好意思地说道：“柳姑娘，你可别往心里去……”
“没事的，”浮生笑了笑，“他之前和我说过这事，这是他职责所在，总不能懈怠。”
“说得不错，”公孙策出来打了个圆场，他举起酒杯，“我想展护卫虽不在此，但他定也是会想着我们大家的，在下敬他一杯。”话毕，一饮而尽。
他的话让屋内的气氛重新热络起来。
年夜饭吃了许久，到了好晚人们才渐渐离开酒楼。
开封府一众人不曾贪杯，人也相对清醒，故而走得比一般客人要早些。
浮生酒楼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快要接近午夜了，浮生还是没能等来展昭，她觉得她的这位良人估计是在冷风呼呼的城门上尽忠职守，不由得又有些心疼，反倒是失落的情绪少了很多。
展昭之前特地与浮生说让她不用去城门那里找她，不然现在可能她早就跑过去了。
明天他回来一定要好好准备点吃食，浮生心里暗自想到。
小二们把大厅和厢房全部都收拾干净了，浮生便让他们先去休息了。
一般浮生酒楼很少有跨年时放鞭炮放烟花的举动，因为一天的匆忙已经让酒楼里的所有人忙得够呛了。
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清点了一边，又巡视了一遍酒楼上下，便去大堂准备锁大门了。
她拿着锁给门上栓，突然听见外面有声响，她皱了皱眉，谁在外面放烟火？
浮生拿下门栓，推开门向外望去。
她一下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微张着嘴巴呆呆地望过去，竟是展昭站在那里。
他点了烟花。
在黑夜中，明亮的花火安静地喷放着，火光绚烂而美丽，映照着展昭的身形，展昭的脸庞。
他可能是发现了有人在看，徒然转过头来，对着浮生露出了一个又浅又柔的笑容。
“浮生。”是他的声音。
等浮生反应过来，她已经扑进了穿着红色官袍的人的怀抱之中。
在一片寒风凛冽之中，她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人的温暖，烫得她心都要化了。
突然，远处传来了阵阵钟声。
是新的一年了，沉入安静的开封城又热闹了起来，远处的天空上纷纷绽放起了巨大的花火，到处都是鞭炮的响声。
在一片轰鸣之中，展昭沉稳而温柔的声音成为了她新年听见的第一句话。
“新年快乐，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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