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雪节约君共天明
十五上元夜，宫灯闪烁，彩旗飘扬，长乐宫里一派灯火辉煌，宫婢黄门进进出出摆盏引路皆是忙忙碌碌。大殿上，赴宴的一众嫔妃公主、官侯命妇也都热热闹闹的坐好说着悄悄话等候主位驾临开宴。
一会儿场上突然肃静下来，黄门内侍拉长了嗓子唱到：“太后娘娘驾到～”果见窦太后满脸乐呵呵的被馆陶长公主并梁王一左一右的扶着进了殿。座下的王皇后代领众人起身行礼，群呼：“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窦太后由儿女扶上主位道：“免礼。”长公主并梁王才与王皇后见礼，王皇后回礼说了客套话，众人又与长公主同梁王行礼这才坐的安稳。
“皇帝怎的没与你一起过来？”窦太后问起王皇后话来。
“回太后娘娘话，陛下吩咐未央宫还有一些事情要媳妇先过来伺候。”王皇后恭谨的答道。
梁王见姐姐馆陶公主自坐下就东瞧西看笑，问她道：“阿姐，皇兄一会才来，你？噢，莫不是在找阿娇？”
馆陶公主暗自打量了王皇后一眼，似嗔骂道：“陛下自是有正事忙，阿娇这臭丫头不知又野到哪里去了？”
窦太后笑着拍拍女儿的手道：“嫖儿勿怪娇娇，难怪你自己女儿去哪也不告诉你，说了果然是找骂，是哀家准许她今夜出宫游玩的。”
“母后，您……”馆陶公主对着母亲笑着叹气，“您就惯着她吧。”
梁王却是有些不高兴，环视一周后说道：“这阿娇是女孩子爱热闹宫宴也不来就罢了，怎的这一会了还不见彻儿过来说话，皇兄国事繁重，这大宴太子是该担着一些的。”
王皇后一惊正要寻了说辞推脱，窦太后就笑了：“都是小孩儿家的，管什么事，娇娇一个人出去到底是不行的。”
梁王将双手笼在袖中不咸不淡道：“太子都十五岁了，也不小了。”
正分说间随着一声：“陛下驾到～”皇帝已经步入殿内，殿上众人又是一番隆重行礼方罢。皇帝主持陈词一番后，窦太后又说了两句都是过节家宴大家不必拘礼尽兴就好的话才宣布宴会开始，皇帝同众人祝酒，宴乐舞蹈上场，好一派其乐融融。
只是在外的刘彻耳朵却有些莫名发烫了，不仅是王皇后心里怪罪儿子行事鲁莽失礼，更有梁王在窦太后耳边诉说刘彻的确种种不该，言说刘彻身为太子就不该出去胡闹，更不该晚上与阿娇出宫，俩人虽有婚约却未嫁娶，这样不成熟怎的担当大任。窦太后本来心里的一点小浮动被钟爱的小儿子一说更起了波澜，只是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且是她自己准了的，暗自笑笑叫小儿子沉气勿再念叨。
宫外的长安大街上，墨黑的夜空静悄悄的飘着片片雪花，却丝毫不影响地上张灯结彩红红火火过节的气氛，伴着雪花倒更添了一份别有的味道。
那万家灯火，以远故尽入得眼来。花灯处处，商贩林从，杂耍节目呼唤呐喊，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沿河的冰面上更是有胆大的在那里玩耍，尽是一片热闹非凡，闯入人群片刻便会失了踪影。
阿娇兴奋的跑这里转那里，虽然几乎每年来但热闹却是年年新。
“彻儿，这里。”阿娇又看上一个摊贩的小吃，拿了就吃，见刘彻付钱时皱眉头，提手就拍他的腰道：“怎么……”
“够，够你花，”刘彻躲开，掏出帕子等她吃完擦手，无奈一笑道：“过了今晚一定要胖一圈了，平时也没见你这么能吃。”
“那我每样只吃了一点嘛，那么小气早说我自己拿钱。”阿娇撇嘴只管吃。
“唉，我是怕你吃坏肚子生病，喝药又要哭了。”刘彻无奈。
“谁哭了，你才哭，爱哭鬼。”阿娇朝他做鬼脸道：“这么多都没吃过的好吃的你不吃还管我。”擦了手帕子扔给刘彻转身又往别处去了。
“彻儿你看那边有好多人在冰上玩儿，咱们也去看看。”俩人挤在桥头眺望，阿娇拍手说道。
“那个没意思还危险，你忘了上次溺水啦？”俩人对此事件都是心有余悸，话说出来皆闭口不言。刘彻突然指着桥下一条街上灯火通明的地方说道：“咱们去那边买花灯好不好？今年还没买，看，那边好多。”
阿娇笑道：“诶，好呀，上元节没有灯怎么叫上元节。”
好大的花灯摊子，悬挂的各色花灯下早挤满了男男女女的挑选花灯。刘彻与阿娇好容易挤进前面，发现这里竟然不下雪，抬头去看原来上面靠着一个楼铺搭了层布帐子阻了落雪。刘彻心下奇怪，向布尽头张望果然见了一家店大门口人进进出出，寻着记忆想起似乎是一家金饰玉石店，瞧着这样红火纷繁的花灯摊子不自觉笑了：可真会办事的老板。
“老板好财路啊！”刘彻叹道。
“彻儿？你看哪个好看？”阿娇没听清刘彻说什么自询问他。
刘彻一笑道：“自然是，最上面那个。”
阿娇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立杆上高高悬挂起两盏活如真物的骏马灯，灯身一金一赤，火光内燃煞是耀眼好看。
“就是那两个了。”阿娇高兴的拍手称快。
“好。”刘彻痛快的答道。
“上面的灯可是非卖品，是这里……”边上先来的公子好心提醒还没说完就随着众人惊呼出声：“呀……啊……”
只见刘彻点地就势跳起，轻轻于旁处借了力就跃上杆头取下了那一对精致的骏马花灯。人群有目瞪口呆的，有惊呼不已的，只阿娇一人盯着刘彻行云流水的动作狠狠的拍手叫道：“彻儿，好！”一直看着刘彻跳下来，风采动人的穿过人群把花灯递了过来，心里咚得升起惊异的情绪，突然发觉那个表弟早已长成丰毅俊朗神采飞扬的少年郎。她愣了一回神眨眼咧开嘴绽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接过花灯说道：“彻儿，真好看，我很喜欢。”
刘彻低头抿嘴一笑，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一个气急败坏的身影撞过来以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断了。
“公子无端端的这是滋事来了？拆了本店招牌可怎么……”从店里出来的伙计高声呵斥着赶过来，在瞧见了刘彻转身面上的肃然时不禁止了言。
刘彻拉了阿娇闪身避开，方站定看了一眼说话之人，道：“断不会挡了贵店财路，只是你不是老板，叫你们老板过来说话。”
“就是个卖花灯的，何必为难人呢……”
“就是，下雪天的人家劈一块地方也不容易……”
人群里七嘴八舌的起了指责声。
“啊……哦，两位请。”店伙计请他们进店说话。
进了店门暖和了很多，老板早听了此事已然出来了，只见进得店的俩人通身气派，从容优雅，显然就是贵族世家子弟，两人兀自浅笑交谈，举手投足显着非是一般，于是迎上去道：“贵客请楼上相叙，得罪之处还请宽宥。”
“噢，不用了，这两盏灯我们想要，还请老板割爱。”刘彻转而打量了一圈店里说道：“生意兴隆啊！”
老板爽快的笑道：“好说好说！贵客喜欢竟自拿去。”
“哈哈哈，你这几句话说的不错，我们可是你的贵客，有一言要告与老板。”刘彻说到这里转着眼珠子故弄玄虚顿着不说，阿娇早知道他进来定有什么意思，看了他一眼自往里面看饰品去了。
“本来就是玩儿来的。”刘彻明白阿娇的心思对着她的背影道：“你不听吗？”
“洗耳恭听。”老板作揖道。
刘彻扬了扬手上的灯道：“这花灯做的既精致又应景，的确不错，老板想的赚钱花样也不错，可是有几个人晓得今夜买了花灯还要进金店呢，何不亮堂堂的把贵店的宝名写上花灯高高悬上，叫人一看就知道这里的花灯原是你家的，也多了兴趣进店来瞧一瞧，可比这两匹惹人眼的骏马招目管用的多。”
眼见着老板眼神发直，刘彻轻叹口气道：“唉，借了这节日再做些别的由头出来，买店内东西的人可就更多了，老板，我可是你的贵客？”
“贵客……”老板大大的作揖道：“您看上哪一样小店……”
刘彻摆手道：“唉，老板，说了只为了好玩儿，不快去办可就来不及了。”
阿娇转了一圈回来，刘彻问她道：“怎么样有没有看上的，今儿钱的带特别够。”
阿娇摇头说：“这里好没意思，我先不想看，咱们出去玩吧。”
“那走吧。”
俩人出得门来又跨上桥朝最繁华的街市去了。
寒冷时节里的雪花于广阔的黑暗高空开放，缓缓的带着微暗的亮色飘飘落了下来，在灯火如昼的夜市上顽皮的舞蹈于欢乐的人群间。
天完全黑的透了，街市上鲜艳的花灯挂于人家各类铺面房前窗上的，漂流在人海当中的，星星点点花花绿绿，光彩盈满了整条大街，刘彻举目四望，抬头看了降雪，只见俏皮的雪花刚落下来马上就又消失在喧闹鼎盛的人间，还泛着光的，他转过头目光落到身旁的阿娇身上，见她活力四射的脸庞不知是因了寒冷的冬夜还是因了这热闹的场景激动，显着红扑扑的可爱，美目流转狡黠的朝周围顾盼，细落雪在她墨发上、俏肩上几乎不能停留，被她一蹦一挤的欢快脚步好容易就能甩落，她垂落的发带忽的就缠着发丝漂到自己身上了。
“阿娇，”刘彻轻轻叫她，帮她顺好发带，吵嚷的人群间阿娇却没听到，刘彻摇头一笑莫名感觉开心，情绪安妥，内心甚是安宁纯然，他悄悄走上执起阿娇空出来藏在广袖里开路的左手，于漫街的莹莹火光、喧声四溢间，仰头望着天幕间的飞雪说道：“阿娇，我喜欢你。”
“嗯？……”阿娇被刘彻一握尚未回神耳朵里就听了一句什么话，似清不清，却叫她浑身一震，停住脚步呆呆的看着刘彻说不出话来。
刘彻也停住，面对阿娇而站，盯着她如玉的脸庞低首轻轻一笑，仰面望了天幕间的飞雪又垂目看着她闪烁迷蒙的大眼睛说道：“我说，我喜欢你。”
阿娇一时不知怎么反应，他说的话清清楚楚的由耳朵传到大脑，震着心猛然间咚咚跳动。他们从小一起，人人都默认他们是一对儿，似乎是理所当然的，阿娇自己也是这样想的，但却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情话，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很欢喜很动心，那是要记一辈子的感动，她不晓得怎么表达，抬起头来璨璨笑着看向刘彻，只见刘彻脸上也是从未见过的柔情幽幽的望着自己，忽然就从没有过的感到害羞脸红，垂下眼睛头向刘彻的肩膀撞了过去，将脸埋在他胸前再不抬起来。刘彻开心的笑起来，若不是在人群里他不定高兴的想怎样笑怎样跳呢。
人来人往在他们周围走过，也是微笑祝福，上元节里树下楼头这样的场景早已司空见惯，所以也不当做奇特来围观，只是称赞他们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刘彻拉着阿娇提着骏马灯穿梭在人声鼎沸的街市上，夹杂在一片热闹的声浪里，幸福安稳慢慢在心底漾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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