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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子”彘


  第一章

  六月的天日光晴盛燥热不堪,久病的皇帝刘恒终是没熬出六月,于己亥日驾崩,谥号孝文皇帝,葬于灞陵,庙号太宗。同月太子刘启登基为帝,尊祖母薄氏为太皇太后,其母窦氏为太后,封原太子妃薄氏女为皇后。

  次年记为新皇帝元年。元年七月初七夜,刘启后宫之中漪澜殿王夫人临盆,产下一子,好消息传到皇帝刘启盛夏所居的清凉殿时,皇帝恰从梦里醒来,梦中瞧见一只小猪正朝自己本奔来,原是高祖托梦,言说:王夫人生子,可名为彘。皇帝以为此乃吉兆,即起驾前往漪澜殿。

  王娡此前已经生下三女,一心盼子,此胎生下儿子自是欣喜不已,刘启到时,王娡正抱着刚生下不久的小婴儿拍抚,她向来谦顺识分寸,皇帝到了便要起身见礼,刘启忙扶住她道:“免礼吧,你辛苦了,又为朕添了一个皇子,抱过来让朕瞧瞧。”

  王娡殷切切的叫乳母把孩子交给刘启,眼见了他颇为怜爱的神情,说道:“陛下,妾身前日睡下时梦到一轮红日入怀,惑为不解,今夜这孩儿偏闹腾着生了,妾身还未得空请教陛下解疑,适才想想幸好不是坏事,也算放心了。”

  刘启一听大为高兴,红日入怀孩子就出生了,正是好兆头啊,笑道:“此子乃是朕登基第一年生的第一子,高祖托梦,赐名为彘,便叫刘彘吧。”

  王娡生子因高祖托梦赐名为彘一事很长时间都在汉宫为人津津乐道。只是王娡依旧如初时不骄不纵,低调内敛,因此叫皇帝很是赞赏。

  刘彘也的确不负“第一子”之名,从小便聪慧刻苦,到得四岁时就封了胶东王。

  王娡入宫前是与夫和离,弃女而来,由此一直惴惴不安,担心哪天被有心人挖出来受了责罪,进宫以来又颇受得宠的栗姬打压,渐渐深谙皇宫的生存之道,平时行事低调,教导子女也是从不张扬,是以刘彘长到四岁,虽是小孩却不见孩子的活泼天性,总是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大体也因了天生是个倔强的。

  刘彘虽说是“第一子”,但是皇帝子息众多,这些年在刘彘出生后又得了几个儿子,兄长更是有好多个,再加上其母的行事作风追求平白无奇的缘故,是以平时也并怎么不受皇帝老子的重视,反而因“第一子”的名头常受兄弟欺负。

  刘彘每每受了欺负只是倔强的不服软,从来不敢还手,只因欺负他的人常常是太子刘荣的胞弟河间王刘德带的头。他回去同母亲诉说了委屈,母亲也只是安慰他,告诫他不准与刘德他们起冲突。刘彘很觉委屈,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父皇的儿子,别人可以欺负他,他竟是连还手都不能,就因为刘德是太子的胞弟吗。

  这一日是七夕节,也是刘彘的生辰,王娡从不会为儿子大肆宣扬做生辰,倒是很随皇帝无为而治、休养生息的大政策。

  月上柳梢头。黄昏时分,王娡带着三个女儿去了太液池参加皇宫的七夕乞巧。于是漪澜殿便只剩刘彘一人,刘彘看着殿外渐渐暗了的天色,趁宫人不备之时遛了出去,一路向西行去。这时候未央宫里人大都去太液池畔了,是以一路上除了遇上几队捧着物品往太液池畔送的宫婢,刘彘挺顺利就来到了目的地,湖边神树。

  到底是不是神树,刘彘念道:那就看你管不管用了。

  刘彘的大姐阳信公主刘姽告诉他:“未央宫西边的禁宫附近有一棵大树是神树,只要把自己愿望写下埋在神树下面,诚心祈祷便能实现。经常有小宫女去许愿,很灵验。”

  刘姽的年纪比这个弟弟大上许多,从小便已长姐身份自居“教育”他,刘彘不听话或犯倔脾气时候,便拿神鬼吓唬他。刘彘本不信,因为刘姽讲的神神鬼鬼有好几回都被揭穿,常常弄得刘姽很没面子,但这一回刘姽自认为讲的很有些像模像样,不大容易揭穿。她本就性冷严厉,又念着母子四人的将来全在这个小弟身上,于是对这个唯一的亲弟弟更是严厉,但有时又心疼弟弟年幼便说些故事哄他,却不想方式不对,倒是助长了他的脾气更是倔强。由此很让刘姽头痛,心道弟弟从小聪明但脾气倔强还不爱说话,现在年纪还小管起来就颇有难度,以后更是不行了,便常常吓唬他。

  刘姽说的禁宫,并不是皇帝下旨明令封禁的,只因是前朝留下无人居住的宫殿,不知从前发生过什么,传说“闹鬼”,久而久之那一片地方便成了无人敢去的禁宫。刘姽想着他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胆子再大也不敢过去的。

  可是一个人一旦被逼得急了,便什么也不怕了。刘彘在外被欺负,回去诉苦一回俩回母亲还安慰他,到后来就训他叫他别惹是生非,姐姐也板着脸说话,让别与他们一起玩了。刘彘伤心委屈,他本想辩解自己没和他们玩,是他们故意找茬欺负自己。可又一想起母亲的教诲,出去挨打了也只能强忍着不还手,便也不跟阿姐解释了。所以这次便壮着胆子来求神树,就算不成,有一个诉说冤曲的对象也不错。

  刘彘来到树下四处张望,心里嘀咕道:那禁宫离这里也不算很近嘛,干嘛要害怕。

  此地平日里没有人来,周围又一大片灌木,离树约五十来步开外是一片清幽幽的湖,这时天又黑了,于是更显得阴森。

  刘彘之所以敢来是因为前几日在白天里特地来勘探过,确实见了一个小宫女身手敏捷的在树下埋东西,一时想到她一个小宫女都不怕,自己干嘛要怕。但这时四处黑乎乎的,只有西天的月牙泛着微光,他不禁有了几分害怕,但想着来都来了,便壮起胆子拿出母亲平日侍弄花草的小铲在树下挖坑,边挖边碎碎念刘德刘胜他们怎么欺负自己,越挖越气,挖好把写了叫刘德他们倒霉的布帛埋进去,因为生气用力过大,把自己的埋了却把旁边的松土挖开了。

  原来他同那小宫女选了同一处好地方,刘彘楞了一下,手上赶紧动作再把不小心挖出来的别人的东西埋进去,只想着赶紧埋上不能叫别人发现,正在此时从身后传来一声诡异的叫声,他彘吓得抓着铲子就跑了,一路急奔跑回漪澜殿。回去后发现母亲和姐姐们还没有回来,不由得胸内一股气恼上来,委屈的直想哭。由宫婢服侍着去休息了,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今日本是他的生辰,母亲行事低调,父皇儿女众多,从来不会有人给他正经过生辰。自己总还受欺负,又想起今日生辰本该许个好愿望,许下的却尽是报复之愿,越想越气,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突然想到被自己挖开的东西还没埋好,惊得坐起,心道明早一定要早起把那个坑埋好,万不能让旁人发现了。

  第二日一早刘彘果然寻了机会又去了大树下。先把自己的坑踩实了,再去埋另一个,转头看了一阵之后,好奇心起,竟想看看坑里埋得什么,刚蹲下想扒拉,突见一个黑影叫着朝自己蹿来,刘彘吓得大叫一声躲了开去,却见是一只黑猫蹿进灌木从里不见了。刘彘不禁生气,原来是一只猫,却不知是哪宫养的猫,他怕给人发现行迹,便匆匆埋好跑掉了。

  他一直心情紧张,未曾发现他头顶的树上正坐着一人,等他走后,顺着树干哧遛~哧遛~的滑了下来,显然十分有经验。从树上下来的是一个穿绿色衣裳的小宫女,正是刘彘前几日见到在树下埋东西的那一个。

  神树高达十来丈,绿叶亭亭盖盖遮天蔽日,彼时刘彘在树下精神紧绷埋东西,小女孩着绿衣在树枝间坐着,刘彘便是抬头也未必看得见枝叶掩映中有人。

  小女孩见刘彘消失在灌木丛后,利落的挖出埋着的东西,“咕嘟咕嘟”的灌了几口,靠树坐下,撅着嘴骂道:“偷我酒的小贼,果然有人偷我的酒喝,下一次一定抓到你,叫你好看。”

  这时黑猫从灌木从里蹿出来窝进女孩怀里“喵喵”叫着。女孩摸着猫笑:“小黑,多亏有你。╭(╯^╰)╮你说那小贼怎么知道我藏了酒在这,他难道也不怕鬼吗?对了,一定是上次我埋酒时偷看到的。我猜他下午一定还来。”

  刘彘当然还会去,他年纪虽小心却细,回去后便即想到自己能发现小宫女埋得东西,小宫女自然也会发现自己埋得东西,万一叫她见了自己咒骂兄长的布帛就大事不妙了。于是趁着午后日头正火,母亲姐姐都在午休,他又偷偷溜出去了。

  正是午后十分,整个未央宫都被大太阳晒得有些犯困,刘彘到了灌木丛外,小心翼翼的瞧了四周,看着没人放下心来,刚跑到树下就被一声喝“小贼”惊到了,抬脚就想跑,只听见又一声“小黑,上。”一只黑猫就直向他蹿来,他闪身躲开,气极了,转过身,愤怒的想到一个小宫女也敢攻击他,于是黑着脸喝道:“你是谁?竟敢对本王如此无礼!”

  小女孩显然是被他喧宾夺主的气势喝住了,楞了一回神,发现不过是个小屁孩,便笑着问他:“你又是谁?”

  这满不在乎的一笑叫刘彘立即知道了她是谁。便是那汉宫第一“娇”的堂邑侯翁主陈阿娇。她在汉宫的特殊地位哪个不知,只是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便昂着头气愤的瞪她。

  陈阿娇见他这样的表情,不明所以,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她,她又生气又好奇。因阿娇长刘彘两岁,女孩儿一开始又长得快,比刘彘高出一个头还多,于是走到刘彘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道:“你瞪我做什么?”

  刘彘虽记着母亲说不可惹是生非,但此时阿娇站得离他很近,让他颇感火大压力,忍不住伸手推了她一把。陈阿娇一个没防备,被他推的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楞了楞却摇头笑起来,说道:“哎,你竟然还敢推我,我又没怎么着你。好吧,我先说,我叫陈阿娇。敢不敢说你是谁,为什么偷我的……我的东西。”阿娇本想说为什么偷我的酒,可想到酒未少,便先失了底气。其实两人都不过是怕自己的小秘密被人发现。此时阿娇怕他将自己藏酒之事告诉别人,便不等他反应又补道:“你快说你是谁?”

  刘彘虽推了她一把,却立马后悔了,因为他怕惹下麻烦,万没料到她竟呵呵笑了,见她今日穿了件红色深衣,笑起来很明媚的样子,日光下真是明灿照人,心道:她真是很好看呢。他叉腰站在当地,瞧着陈阿娇脸上的表情变化,又听她一连串的发问,忽然意识到其实她不认识自己也很正常,父皇的子女很多,自己也只是和众皇子一起参加宴会时见过她两三回而已,彼时,她不是在父皇怀里欢快的笑着撒娇,就是坐在太后边上说话。母亲从不允许他在众人或父皇面前刻意表现,他也总是规规矩矩的坐着,远远的看她两眼,她当然不会认识自己。便抬头挺胸的自我介绍:“我是父皇的儿子,胶东王刘彘。”

  陈阿娇一听,眼珠子一转拍着手叫道:“噢,原来你就是刘彘,我知道你。”刘彘很是惊讶,问道:“你知道我?”

  陈阿娇笑到:“怎么不知道?皇舅舅的‘第一子’嘛,皇舅舅说你很聪明很识礼呢!今日总算认识你啦。”

  她话说的没错,刘彘天生就很聪明,只因母亲教的不可过多表现引入猜疑,所以往往见到长辈总也故作稳重,不比其他皇子幼稚玩性。

  刘彘显然是不知此情的,听到有人夸他,而且还是转自阿娇翁主之口的父皇的夸奖,到底是孩子,兴奋的挥着手跳起来,问:“父皇夸我?你没骗我吗?”

  陈阿娇见自己说一句话他竟能如此激动,也很高兴,说道:“我不骗人……呃……”想到自己其实经常说谎,眼睛滴溜溜一转,又改说:“我当然不会骗你。”

  刘彘很容易便发现了她眼神里的迟疑,又见她狡黠的笑,以为她果然在说笑,便收起笑脸,恢复以往的神情坐了下来。

  陈阿娇忙坐在他旁边道:“你别不信,我虽然也骗人,但这次绝对没骗你,不信咱们去问皇舅舅。”说着便拉他起来,刘彘觉得可笑,说道:“见父皇?问他夸没夸我?”

  陈阿娇听他这语气来了气,说道:“你个不识好歹的小贼。”说着一把将他推到在地。刘彘气得“腾”的一下站起来吼道:“谁是小贼?你方才说我偷你东西,我偷你什么了?倒是你的野猫三番四次的攻击本王,该如何处置?”刘彘的倔劲一上来也不顾后果了,只觉得眼前的女孩子刁蛮不讲理,想起宫里的传言果真没错。

  陈阿娇见他声大,心想,皇舅舅的哪个皇子也像没他这般吼过自己,纵使是她感觉不喜欢她的太子和老欺负她人小力气小的江都王刘非也不曾吼过她,噔时气得更大声的吼出来:“那你说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是我的地盘。”

  刘彘肯定不能说他来这里干什么,自己虽然听说过娇翁主的“威名”,但却是头一回见识,被她的气势唬的一愣,随即就回神,自动跳过第一个问题,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竟敢说这是你的地盘?”笑话,整个大汉都是我家的。陈阿娇自觉理亏,又不肯示弱的胡搅蛮缠道:“这里是我先发现的,你为何偷偷摸摸来,这是禁宫范围,我敢进那禁宫,你敢吗?”

  陈阿娇料他是怎么也不敢的,故意缠到这里。嘴上虽这么说,却并非是她的胆子有多大,而是她常常偷了酒藏在此地,不时过来喝酒,如此已有一年,便认识了一只猫朋友小黑,由小黑带着走进禁宫,认识了养着几只猫的白发老婆婆。起初她也很害怕,但由了那好奇心,跟着小黑进去一回后便不再怕了。禁宫只不过是住着一个白发婆婆同几只猫又比别的宫殿破败一些的旧宫殿而已。但此时她显然已经被刘彘激的忘记了答应过婆婆一定不会对第二人提起或带人进去。

  话说到这个地步,俩小孩算是杠上了,谁也不示弱。只是刘彘想起姐姐讲的鬼故事有些怕了,但当他看到陈阿娇得意的眼神时,一股气从心底蹿起,他想:现在正是艳阳高照,她都敢去,我就不敢了么。睨了她一眼道:“有何不敢?”

  陈阿娇万没想到他真敢去,也只得不得去了,一定不肯认输的。于是两人一猫进了禁宫。

  既然是一座宫殿,那便有宫殿“大”的特质,阿娇对这里比起刘彘可算的上是轻车熟驾,自是不怕,可一心要吓一下这个“蛮恨”的坏小子,于是故作紧张的对刘彘说:“彘儿,你可要跟紧姐姐了,不要走丢了。”

  刘彘听多了刘姽的鬼故事,这里又到处透着灰败的气息,只觉得阴森恐怖,阿娇虽年长一些,但也没安全感,心里已然后悔自己冲动跟她较劲,暗暗发誓以后办事万万不再受激冲动行事。

  突然小黑“喵”的一声斜刺里从阿娇怀里跳出去跑掉了,阿娇一惊这才想起答应婆婆的事,也十分后悔受了刘彘的刺激,毁了与婆婆的约定带他进来,便要转身往回走。却在这时,天忽然阴下来,平空里响了一声炸雷,刘彘只吓得“啊”一声大叫跳起来抱着阿娇的胳膊,阿娇连忙捂住他的嘴小声说:“不要叫。”

  刘彘点点头,扳开阿娇捂着他嘴的手,与阿娇一样紧张的朝四周看着小声说:“阿…阿娇,我们,回,……”话没说完在他们头顶又炸响一个雷声,跟着就是闪电,阿娇又急忙去捂刘彘的嘴怕他大叫。这诡异的气氛叫阿娇也怕了,但偏要装出姐姐样不认输,见刘彘这么说正好顺着他的话说:“好吧,我们先回去。”

  夏日午后,忽然上云,骤降雷雨,是在正常不过的,只是不巧叫他们身在禁宫遇上了。眨眼功夫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响成一片,未等他们跑出禁宫雨已然砸了下来,眼看雨势越来越大,阿娇想起母亲说过雷雨天气不要出去,于是拉着刘彘停下说:“雨太大了,咱们先在这里躲一下,出去要叫雷劈的。”说完拉着他进了附近一间殿门。

  外面天暗极了,进殿里面更加暗了,两人打量着殿里环境,发现这座殿也是雕梁画栋,很是宽敞,只是久无人居住,无丝毫人气,蓦得叫人害怕。阿娇回身要去关门,刘彘忙拉了她摇头说:“不要关门。”阿娇知他是害怕,殿门一关就真的漆黑一片了。于是点点头拉着他往里走说道:“咱们找找看看有没有烛台。”两人细细找了一圈,除了灰尘就是蛛网,又都不敢进内殿去找,只得作罢。阿娇从边上拉出一张案几扑扑灰尘同刘彘并肩坐下来。俩人紧挨着睁大眼睛盯着门外的天沉默。良久,阿娇说道:“要是这殿内四周围的墙上都有不灭蜡烛就不怕黑了。”刘彘觉得她简直吓得说胡话了,哪里会有烛火不灭的宫殿,烛火有怎么可能不灭呢,燃尽了自然就灭了,其实自己心里也害怕极了,想着此时有一盏烛火也是好的。

  阿娇觉得刘彘一直在发抖,扭头问他:“你冷吗?”只见刘彘双手捂着耳朵摇头。今日的雷电大的真是奇怪,阿娇也是很怕这雷声,但刘彘比她又多怕了一样:听多了鬼故事还在这鬼天气里身在这鬼地方。

  看到刘彘这个样子,阿娇觉得自己是姐姐,便少了几分害怕,突然想到捉弄捉弄他,好叫他放松。

  “喂,彘儿,你说你为什么来这儿?撒谎的小孩,雷公公是要进殿来抓头的。”说着还一声怪叫狰狞着脸去吓刘彘。刘彘被这一下突如其来吓得“哇”一声哭了。阿娇一下子慌了神,忙抱着他拿手捂住他的嘴语无伦次道:“别哭别哭,没有鬼的,都是我骗你的,我不好,你千万别这么大声,我以后不骗你了,别哭啊,真没鬼,不然我常敢偷偷一个人跑这么远来藏酒……”

  人要是一急一乱话在一多便会露底。

  阿娇尚不自觉露了底,一面自豪作为姐姐安慰他,一面抚他的背,刘彘终于平静下来。他抬起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阿娇说:“阿娇,你经常偷酒喝?”刘彘显然很聪明的听到她话里的重点。

  阿娇意识到说漏了,恼羞成怒道:“你要是敢对别人说起,我就对神树许愿要你倒大霉。”

  刘彘一听两眼放光,问道:“那真是神树吗?”

  阿娇本来也不大信,只是随口说出来吓他。只是婆婆说禁宫外的神树很是神奇,而且自己把酒埋在下面挖出来果真感觉变的好喝了,便说道:“是。我对你说了,你可永远不许对外人说起。”刘彘抬手发誓永远不会对外人提起。

  这是刘彘此生对人发的第一个誓言,时间作证,他果然实践的很好。

  阿娇舒了一口气,方与刘彘讲了自己如何发现这里,又如何相识小黑,又为何常来这里藏酒、喝酒的事情。除了婆婆的事,其余尽悉同他讲了。刘彘听着很是有些感同身受,阿娇在汉宫如此受宠的翁主也有这许许多多的烦恼。其实也不过小孩子的玩闹事情。阿娇是近五岁时母亲才把她从堂邑县带来长安的,从此大多时候住在长乐宫,她在堂邑县时唯我独尊的性子养野了,虽是小小年纪却派头十足,成日里往外面跑,谁也拿她没办法,长公主看阿娇这样,心里做着计较,才想了法子将阿娇放进长安,打算养养她的性子。在宫里便不能像在堂邑县时那么自由的疯着野着玩,还没有了在堂邑县时那一票很有花样的朋友陪着她,每每还要被母亲训斥,还常常得随着外祖母听叫人瞌睡的黄老经学,她对来讲经的博士那些说法很不以为然,于是听得更是不耐烦,总觉要是她那样一定会成了呆子,多无趣,什么事也办不成,她爱喝的果酒母亲总是拦着不叫她喝还不是要靠自己“去作为”。虽然想是这么想,却从不敢对外祖母说出来,今日终于有个听众好好听自己说这一番话,便添油加醋的说出来。

  刘彘听着她竟然有这么奇怪的一番言论,平常母亲姐姐教的也尽是黄老之学,这时细想确实很叫自己窝心,母亲总是叫自己忍让,才越叫刘德他们得寸进尺的欺负自己。当下也义愤填膺的也说了自己的烦恼。

  这样一来“神树藏物”一事也清楚了。二人于是好好唏嘘感慨了一番。

  两人烦恼相当,想法类似,说的一时起劲,也忘了害怕,突然刘彘一拍脑门说道:“坏了,阿母找不到我又要着急罚我的,”盯着阿娇问,“阿娇,这雨什么时候停啊?”

  阿娇白了他一眼,抬手就在他头顶猛弹一下道:“叫我姐姐啊,不许叫名字。”说着跳下案几朝门口走去,看了几眼说:“雷雨是下不长的,好像已经小了很多,可能再过一会就停了。”

  刘彘经阿娇方才讲的事已经不信所谓“禁宫有鬼”之说,也不再怕了,他跟着阿娇走到门口,抚着头,生气的瞪着阿娇撇嘴道:“下不长也快一个时辰了,我……”

  刘彘怕被罚,阿娇当然也怕被骂,窦太后每每午休后都是要同她讲一会书的,虽然她经常听着就找借口开溜,但这次……

  阿娇听着刘彘的担忧,在心里忖着办法,眼睛滴溜溜转着,计上心来,回头说道:“怕什么,我帮你。”于是两人好好合计了一番。

  待雨停了,两人才提步出来禁宫。远远的就看到神树边上的小湖上空悬着一道七色彩虹,美丽极了,两个小孩从未见过,都看得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照不宣的觉得不足为外人道。相携去了漪澜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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