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夏尾揉揉僵硬的脖颈，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到外面乌云密布，早上的朗日晴空早已消失。股市亦然，诡秘莫测，上一秒还要冲熊市一天之后一泻千里，让人叫苦不迭，股民面容愁苦。
林荷敲门进来，对背对着的经理转达：“总裁约您吃晚饭。”
“好，我知道了。”夏尾点点头。林辉，四十七岁，美信证券在大中华地区的总裁，十八岁辍学进股市，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的地位，是个搅弄风云的人物。夏尾在美国总部时见过他几次，为人和善，幽默慷慨，没有一丝暴发户的气息，倒像个文人。
夏尾本以为只是上级例行对下级的社交，当她看到林辉旁边站着的年轻男人时，她发现自己好像在被相亲？！
“小夏，这是犬子林攸然，和你同岁，今天他来看我，我想你们同龄人应该更有话聊，就把他带来了，你不会介意吧。”林辉虽是这么说，但依旧是领导的口吻，不容人拒绝。
夏尾礼貌地笑着：“当然不介意。”
“你好，我是夏尾。”夏尾伸手过去。
林攸然绅士地握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林辉把两人带到饭店，接了通电话，说是老友找他看戏喝茶，就笑呵呵地离开了。
夏尾和林攸然两人对坐看着彼此露出很无奈的表情。
夏尾点了份五分熟的牛排，然后就听到林攸然要了一份法国蜗牛，瞬间心里OS:一个大男人，你吃得饱么？
由于对方是自己领导的儿子，夏尾也不好找借口离开，只能没话找话聊。
夏尾讲自己刚到美国时，为了融入高鼻梁深眼窝洋鬼子们的圈子，和同学去PUB玩。第一次喝烈性酒，醉成软脚虾。第二天他们班一个卷头发的白人男生追着她问：“什么是衡水老白干？”她摸不着头脑。原来昨天晚上她醉后一直吹牛说，深水炸弹是什么，我们祖国的衡水老白干甩它一条街。之后她还特地让国内的同学邮了一瓶衡水老白干，结果她不在的时候，学生公寓的几个同学把它瓜分了，她上课回来，抱着那个空瓶哭得不行，把那几个偷喝酒的同学吓坏了。
说穿了就是思乡啊。
林攸然忍俊不禁，他初中就被父亲送出国，那时年少很快就适应了美国文化，到没有发生过那种搞笑的事情。
夏尾也被自己逗乐了，一扭头看到苑白阳和顾行念走进来，坐在他们不远处，二人皆是工作装束，想必也是工作结束后来约会。
顾行念用刀小块小块地切着神户牛排，却如鲠在喉。她今天下班后上楼去找苑白阳却被秘书告知总裁早已离开，打电话给他也不通，自己开车快到家时却接到他的电话，说在这里订好了位子。这家店他们很少来。她满心欢喜地赶到这里，发现苑白阳脸色阴沉，没来得及问，就看到隔了几桌的夏尾。她今早在小区里看到的人真的是她，她回来了。
原本清秀的女孩已经出落得婷婷大方，看夏尾的配饰也雅致不俗。她从美国镀金回来，是不是意味着她顾行念也该收拾东西滚蛋了。不，不行，她在苑白阳身边守了六年，怎么能轻易让出这个位置。她已经三十岁，哪还有时间蹉跎。
顾行念抬头看对面的男人，而他的眼睛却盯在另一个女人身上。顾行念轻轻咳嗽一声。
苑白阳回过神，对上顾行念柔和的眸光，不由心中生出歉意。
“今天工作忙么？”苑白阳问，不再去看让自己心烦的事。
“还好，你今天有急事？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下班了。”顾行念问他。
苑白阳会想起某人今早骑代步机上班，下午乌云密布，她的那个名牌小包里明显没有带伞。可是在楼下却看到她上了车，离开公司。
“和你约会算不算急事？”苑白阳从包中拿出长方形的礼盒，“迟到的生日礼物，今天刚到，就提前下班去取了。”
顾行念心中的大石头落地，原来如此，她还以为......顾行念粲然一笑，俏皮地问：“帮我带上？”
苑白阳起身，拿出项链，走到顾行念身后，把她的头发摆到一遍，轻柔地扣上项链，耳边却是另一桌言笑晏晏的声音，十分刺耳。
林攸然本来被父亲叫来变相相亲极不开心，现在倒是埋怨起父亲为什么不早些把夏尾介绍给自己。
夏尾曾有一段时间给楚遥岑做助理，在好莱坞也见了不少明星，席间与林攸然分享了不少他们的趣事，把林攸然逗得前仰后合。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夏尾说。
“好，我喝口水缓缓，我不知道他竟然喜欢边说话边放屁。”林攸然在说那个自己喜欢的国际巨星。
“可能是觉得这样别人听不到吧。”夏尾眨眨眼睛，“不是有句成语，‘掩耳盗铃’么？”
这算讲话掩屁？林攸然又笑起来。
夏尾起身向洗手间走去。
夏尾冲水出来就看到顾行念站在镜子前摆弄脖子上镶了一颗粉钻的项链，颇为夺目。顾行念似乎没怎么变过。夏尾照常洗手，准备走人。
“夏尾？”顾行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夏尾回过身去：“有何贵干。”
“我和白阳快结婚了，幸好你回来了，不然还不知道去哪里送请柬给你，届时请你一定参加。”顾行念已有苑太太风范，这些年围绕在苑白阳身边的女人并不少，哪一个不是被她打得落花流水。
夏尾疑惑地看看她的无名指，空空的，口气轻松又带着少许惊讶与嘲讽：“你们还没有结婚？”
顾行念被一句话噎在喉中，咬着嘴唇。
一个三十岁的老女人还咬嘴唇装嫩，夏尾很不齿啊，略腹黑地说：“苑白阳不会在等我吧，他一直都很痴情呢。”夏尾看了看镜子，妆发未乱，不打算和她纠缠。
顾行念嘴角撇了一下，拉住夏尾，另一只手打开水龙头撩水到自己身上，一条薄裙胸前湿了大片，隐隐露出内衣的花色。
夏尾知道她想干什么，这种栽赃的招数真的很无耻。夏尾反感地甩开顾行念的手。
打开门，就看到苑白阳靠在走廊的墙壁，餐厅里灯光昏黄，歌声清浅。顺着歌声望过去，旧情早已被风花雪月卷碎于时间这个冷漠的大机器。
夏尾不再看他，站直了背，优雅地踩着高跟鞋离开似没听到顾行念扑在苑白阳怀中委屈地控诉。
“我只是想和夏尾打个招呼，没想到......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记恨我。”顾行念抬头偷看苑白阳的脸色。
苑白阳冷着一张脸，脱下西装外套披到她身上，“走吧，何必和这种女人计较。”
夏尾站在拐角，听到“那种女人”，心还是像被人扔进不加糖的咖啡里，苦不堪言。
林攸然见夏尾回来后心不在焉，忙问：“刚才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没有，见到了个老朋友，想起一些不开心的往事。”夏尾低着头戳着甜品。
苑白阳扶着顾行念走过他们的餐桌，不开心的往事？是指他和她恋爱的往事？这个女人，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夏尾兴致缺缺，林攸然结了帐，去开车。
夏尾站在酒店门口，外面已是倾盆大雨，她穿得单薄，勘勘忍住不发抖。
顾行念也站在门口，不再理她，一副你我素不相识的冷漠模样。
苑白阳开车过来，依旧绅士地下车为顾行念打开副驾驶的门，为她挡车顶，关上门后，站定，对夏尾讲：“聊聊。”
夏尾挑衅地朝顾行念斜了一眼，走到一个离车较远的地方，问苑白阳：“聊什么？”
“是你把行念的衣服打湿了？”苑白阳问，你还在乎我，对不对。
“苑白阳。”夏尾一字一字地念他的姓名，“我最讨厌别人冤枉我。你已经有过一次了，这是第二次。”
“我不是那个意思。”苑白阳明明是过来质问她的，却慌了神，他们刚恋爱时她曾被冤枉偷公司的合作案，他曾不相信她，差点分手，后来便保证有任何事情发生，一定相信她。“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还在乎我？”
夏尾听到后愣了一下，又冷笑：“原总裁，虽说您现在身家过亿，但我身边也从来没缺过男人。过去的事，我早已放下，我劝你也早死心早解脱。更何况您车里还有个人老珠黄的女人等着您负责呢。”
苑白阳明显感觉到自己脑袋上的青筋爆起，自己真是愚蠢，被骗了一次又一次，刚才竟傻乎乎地认为她在洗手间对行念的行为是出于吃醋，还对他余情未了。
“不劳你费心，我的女友我自会负责。下个月我三十岁生日，请你一定要到，我和行念都希望纪念日选在有意义的一天。”苑白阳脱口而出。
呵呵呵，有意义的一天，你咋不选在国庆那天呢，普天同乐！
“白阳，堵到后面的车了。”顾行念不知何时已占到两人身后。
苑白阳看过去，自己的车后停着几辆车，已经在按喇叭催促他。他听到顾行念温柔的声音身心舒畅，转身对顾行念说：“走吧，冷么？”说着揽住她的肩头，回到了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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