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书斋 > [琅琊榜]莅阳旧事 > 第224章 终章·阮郎归 二十八

第224章 终章·阮郎归 二十八


  “你先起来吧,”莅阳抬手道:“现在正值用人之际,我也不想把你怎么样。我如今四面楚歌,应接不暇,哪里能自断手脚?说到底,你也是我非常信任的人。”

  紫曦不住的叩头,万分羞愧道:“奴婢师命难违,辜负了殿下的心意。但是奴婢发誓,绝对没有向师姐透漏任何不该透露的消息。”

  “这样最好,”莅阳叹了口气,道:“希望你不要因为我面慈心软就再次欺骗我,对人留三分情面这是原则,可你要是再犯的话,也不要怪我不客气。”

  紫曦诚惶诚恐,忙不迭的谢恩,再三保证不会再犯。

  她生性懒怠,不擅筹谋,且对什么都不太在意,若非逼到了极点,真是宁可随波逐流也不愿意费心思去谋划什么。毕竟这半生有谢玉在,府里府外几乎都没有什么事情轮到她绞尽脑汁苦思冥想。

  好在有些事一旦上手总会习惯的,而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当年她为保宇文霖也是想破了脑袋,百般奔忙,只为护他周全。婚后又为了保护景睿竭尽全力、费尽心机,甚至无意中连累了其他孩子无辜的生命。

  平静了这么多年,谁曾想她却要机关算尽去回护那个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失去的人。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无论结果如何,她终归是要倾尽一切背水一战。

  画楼前的紫薇花开的如火如荼,莅阳焚香净手在阶前树下设案抚琴。

  如今已不再是风风火火的年少时候,虽然还不至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至少不会动不动就心急如焚坐立不安。或者是真的老了吧,如今再也经不起大悲大喜大起大落,稍微有点动静便会心悸。

  淙淙的琴声从指尖流淌而出,如山涧清泉般拂过心田。她在琴声中沉思,微风过处淡红色的轻软花瓣打着旋儿纷纷扬扬飘落,坠在了微颤的琴弦上,又在下一个瞬间如蝴蝶般翩翩起舞着被波动的琴弦送了出去……

  六月底,谢绪生日快到了。想到谢绪,莅阳便觉得心底一阵绞痛,拨弦的手指渐渐缓了下来,终究还是捱不过去,停下抚琴,起身走到旁边的藤椅上躺下小憩。

  四周静悄悄的,柔软的风吹拂着面颊,温柔而惬意,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头顶一簇簇灿若云霞的紫薇花。她心底慢慢平静下来,抬手握住了悬在腰带上的绣囊,闭眼小憩。

  开始还有些不安,总是断断续续的醒来,可是一想到此刻置身于如画美景中,努力去想那些美好的事物,慢慢的就安下了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中感觉到身边似有动静,但也分不清是否梦境,正自疑惑之时忽听‘砰’的闷响,接着传来一声惨呼,莅阳猛地惊醒过来,看到一个手持匕首的宫女无声无息的滚落在一边。

  她还来不及惊叫,却感觉到一双宽厚稳定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耳畔传来熟悉的温和声音:“母亲,您还好吧?”

  莅阳浑身一颤,有些不可思的转过头去,怔怔的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庞,颤声道:“景睿……景睿你回来了?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孩儿也不知道,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那宫女鬼鬼祟祟的靠近您,并且拔出了匕首,孩儿情急之下出手有些重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该知道的也总是会知道,无论过多久。

  静室之内,莅阳神色复杂的抚摸着腰畔那只绣囊,喃喃道:“我答应过她,只要他活着,就不会交出这份手书,自己也不会去看的……”

  “可是母亲,现在有人明显冲着这份手书而来,但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无法防患于未然。您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只有知道手书牵涉到哪些人,才知道该怎么应对。母亲如果实在不想知道,孩儿一个人看好了。”景睿神色担忧,决然道。

  莅阳犹豫了一下,淡淡一笑道:“要看就一起看吧,不管什么事,两个人一起承受总好过一个人吧?”她低头拆开了缝的结结实实的锦囊,从中取出一方墨迹斑斑的丝绢,缓缓展开来平铺在膝上。

  一开始,两人只是神情稍稍凝重,但看着看着,脸上的血色便渐渐褪去,变成一片惨白,轻飘飘的一条长巾拿在手里,就好象有万斤之重,看到后来,莅阳的手一松,整个人扑倒在榻枕之上,捂住了自己的脸。

  萧景睿紧紧咬着牙根,将莅阳丢开的巾角拾起,摊在掌心坚持看完了最后一个字。在看手书之前,他已想象过会看到令人惊骇的内容,然而真正看完之后,他才知道之前的准备根本毫无用处。那些扑面而来的文字,令他全身的血液都结成了坚冰,恐怖的寒栗从头到脚反复地蹿动着,一次比一次更紧地绞住心脏。

  经过那情断恩绝的一夜后,萧景睿以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轻易震动自己的情绪。可是今日这薄薄一巾所展露出来的真相,却是与他个人的身世之痛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地狱,在这个地狱的炼炉中,埋葬了一代贤王,一代名帅和七万忠魂,埋葬了当年金陵帝都最耀眼最明亮的少年,也埋葬了无数人心中对于理想和清明的希望。

  倒在长榻上的莅阳低低地呜咽出声,几乎无法吐纳呼吸。姐姐晋阳漫过玉阶的鲜血似乎再一次浸过眼前,将视觉所及的一切都染成鲜红,永世洗之不净。

  “当年我就知道一定有隐情,我问过他,可是你们都不让我问,谢弼还死活把我拉开劝解。”景睿紧紧攥着那方绢帕,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原来、原来一切都是个阴谋,”他猛地转过来伸手扶起几乎瘫软的莅阳,凝视着她的眼睛道:“母亲,义不容情,既然我们知晓了,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件事,一定不能再瞒下去了,我们不该让冤死的人再多等一天。”

  “不、不行的……景睿,不行的……”莅阳满眼惊骇,颤抖着手抓住了景睿的手臂,急促的喘息着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当年的案子、当年的案子是陛下亲自处置的,你想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景睿定定的凝视着莅阳,目光没有丝毫的晃动,决然道:“母亲……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我只知道……面对这样的真相,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莅阳只觉得咽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她急切的挣扎着却半天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在此之前她费劲了心机只为护他周全保他平安甚至接他回来,可是此刻这封手书中的每一个字却都好像钢针一般齐齐钉在了她的心头,让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讽刺、那么可笑,而自己是那么的愚蠢、那么的悲哀。

  她之前所做的努力,在看到这封手书后,全都变成了打脸的证据。

  她之所以义愤填膺不能坐视不理最根本的原因是她认为谢玉是冤枉的,是遭人算计的,是因党争失利才落败的,是因为主子不靠谱无法施救才落得那般下场,是因为梁帝不仁才不得善终,可是如今……如今这封手书却告诉她一切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她踉跄着爬起来从景睿手中夺过那块绢帕继续去看,可是眼泪模糊了视野,所有的字迹都变得恍惚飘渺起来。

  “你看看、你看看这名单,大半个兵部的人都参与了,那之后所有获利的人都是同谋,包括前太子和誉王,越贵妃和皇后等,景睿,景睿,你听娘说……你不知道的,你不知道他有多狠,当年不是没有人喊冤,可是那九五之尊不听,他不听!晋阳姐姐、宸妃、景禹……当我看着他们死的时候,我就知道陛下他已经下了世上最绝最狠最毒的决心。这案子是他心里最大的逆麟,谁要想去碰,就等同于要推翻他高高在上的威权,不会有好下场的!你想想看,黎老先生、太傅,还有你英王伯伯,哪一个不是名传天下,举足轻重?可是结果呢,谁也拗不过一颗冷酷的天子之心……景睿,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其他人都是从犯,主谋只有一个。你别犯傻,难道你还能公告天下,宣扬皇帝陛下所犯的大错?”

  “那么母亲,我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吗?”萧景睿静静地道,“把真相从脑中抹去,好象从没有读过这封手书一样,是吗?母亲,在孩儿心目中,您从来都是恩怨分明,胸怀大义之人,您现在却让孩儿畏首畏尾、隐瞒真相?”

  “景睿……”

  “我明白母亲的想法。可是真相就是真相,无论我们是否有能力改变所有被颠倒的黑白,但最起码,我们不能当那个隐瞒的帮凶。”萧景睿想挣开母亲的手,但却被抓得更紧,略略加大一点点力道,莅阳的泪珠便如断了线一般,令他不得不停下来,耐心地继续劝说,“母亲。现在已有人来夺取这份手书,不是我们想要置身事外就可以的。您要相信,这天地间至高至正的。不是帝王君皇,而是道义与事实。不过您放心。我虽然做不到袖手不理,但为了母亲,我是不会鲁莽行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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