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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绮秦怨


  莅阳神色有些复杂,犹豫了一下,道:“绮儿的亲事,说是青遥对绮儿心仪已久,只是两家太熟了一直不好意思说,后来还是青怡偷偷告诉了她。她先给我提了一下,说是等回去了再问青遥。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去看绮儿,试探了一下,她好像也有这个意思,不过脸嫩不好意思说。”

  谢玉不由得笑了,道:“这是好事呀,莅阳你怎么看?”

  莅阳有些为难道:“公侯世家的千金嫁给江湖人,这有些不太好吧?倒不是门第什么的,我是担心会有人觉得咱们刻意拉拢江湖势力,传到陛下耳中,怕是……”

  “那就给推了吧,也不是什么事。咱们就绮儿一个女儿,金陵城求娶的人多了去了。”谢玉笑笑道。

  莅阳没好气的瞪他,道:“你这个人,跟你好好说话,怎么又开起玩笑了?”

  谢玉正色道:“我哪有开玩笑?这不是你觉得不合适吗?”眼见莅阳有些生气了,这才忍不住笑道:“瞧你急的,你心里还是愿意的呀,是吧?青遥这孩子我看不错,就是比绮儿略大了些。不过大几岁也好,懂事沉稳。”

  “说到结交江湖势力,”谢玉略微沉吟了一下,道:“也算不上吧?咱们两家近乎二十年的交情了,又不是现在才开始?何况当年景睿两姓之子的身份可是陛下……”说到这里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偷眼去瞥,看到莅阳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继续道:“所以就算是有人诟病,陛下心里也不会胡乱猜疑的。”

  “那你的意思是不反对?”莅阳问道。

  谢玉点了点头道:“女儿的婚事,自然是你这个当娘的做主,如果你反对的话,我自然不同意呀!”谢玉道。

  “这、这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莅阳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有情人终成眷属,有时候是多么简单的事?可有时候又是多么的艰难?儿女一生的命运,全都掌握在父母的一句话中。

  “这不是才说嘛,又没决定呢!”谢玉以为她要反悔,所以也不敢把话说太死,忙道:“要是觉得可以了,咱们两方父母才商谈呀?还要慢慢准备。就算是几十年的旧交,六礼也不可废,短则数月,长则几年都有可能。”

  莅阳抿了抿唇,不由自主道:“可是咱们当初才准备了一个多月。”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谢玉脸色白了白,微微侧过脸去看书案上跳跃的烛火,搁在膝上的手有些紧张的抓捏着藏青色的袍角。莅阳忽然提到这件事,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无法再接话茬。

  莅阳好一会儿不见他说话,有些纳闷的转过头。

  暖黄的烛光下他的侧脸隐藏在暗影里,犹如剪纸般单薄,疏淡的睫毛低垂,遮住了眸中晦暗的神色,耷拉的嘴角泄露出几许软弱的疲态,但笔挺的眉峰和鼻梁却撑着骨子里最后的坚毅和骄傲。

  他的须发上披着淡淡的烛光,映出一种憔悴的枯黄。莅阳看到他颊边的肌肉微微抽搐着,有些无措的舔了舔嘴唇,却是欲言又止。她心底涌过瞬间的疼惜,她也是瞬间明白他想到了什么,可是她已经很少去回忆了,那些事久远的恍如隔世。她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记起,也希望谢玉永远的不要再去回想。

  可是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大概是长久以来习惯了缄默,有的时候她会忽然像得了失语症般说不出任何话来。沉默的壁垒在彼此之间悄悄竖起,已经被漫长的时光浇筑成了铜墙铁壁,莅阳有些悲哀的想,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打破了吧!

  有时候孩子们会在她面前抱怨,说父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忙,整天不着家,即便回来了也是闷在书房里忙公务,有时候晚膳都不出来。她只是笑着沉默,其实她记得很清楚,是从贞平二十七年,册封太子那一年。从那时候起,他一头扎进政务中,他们私下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

  远处传来更鼓声,两人都是如释重负。

  莅阳扶着案角缓缓起身,谢玉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去搀扶,她身子微微一侧让开了,不动声色的站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忙完了也早点安歇吧!这件事也不急,绮儿还小,慢慢来吧!”

  “哎,我知道了,你路上小心点!”他一叠声应道,然后一直把她送到了路口才顿住脚步。莅阳走了一会儿,快到转角的时候不由得回头去看,夜色漆黑,愈发显得路口那盏灯湛亮如星。离的太远,她已经看不清他的身形,依稀只能分辨出模糊的轮廓,也只是淡淡的一抹黑,几乎融入了身后的黑夜里。

  她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记忆中他好像总是站在黑暗里,他们有多久没有在阳光下行走过了?她苦笑了一下,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去。

  次年,梁帝改元元佑。

  元佑初年,谢卓两家开始商议谢绮和卓青遥的婚事,远在江湖的景睿回到金陵帮忙。侯府嫁女,自然要比寻常人家隆重繁琐,等准备好所有事项之后,已经是元佑二年的秋天了。

  这一年谢绮正好十八岁,颜如美玉,灿若朝霞。

  侯府铺十里红妆,送爱女远嫁。十六岁的谢绪第一次出远门,便是这次和哥哥们一起为姐姐送嫁。莅阳和谢玉一直送到了金陵城外,莅阳一直含笑和谢玉一起向宾客们道谢,但是在谢绮拜别父母哭着登车的那一瞬间,再也忍不住泪落如雨。

  这条路谢绮很熟悉,从幼年时她就不止一次的跟随母亲或者哥哥去天泉山庄玩。不同于侯府的拘束和肃穆,天泉山庄是绝对的自由而无拘无束,她甚至可以和青怡一起赤着脚去水边玩也不会担心别人说不像话。

  有时候对她而言卓家父母似乎比自己的爹娘跟温和慈爱,她自幼是被乳母带大的,自她记事起父亲父亲就是严肃冷硬的,母亲端庄持重,像所有她知道的那些贵族的家主和主母一样。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得到的关心其实并不比哥哥们少。可是或许女孩子的心天生敏感纤细吧,她总觉得父母似乎更疼长兄和幼弟。

  她记得幼年时每晚睡前母亲过来探望,有时候会陪她说会话讲个小故事,那个时候是一天中最幸福温馨的时刻,她会特别舍不得她走,有时候也会撒娇让她多呆会儿,但是每次母亲都会说娘还要去看绪儿呢,你是姐姐要懂事。

  后来绪儿也长大了,可是母亲也再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温柔和蔼,她愈发冷漠自持,有时候似乎比父亲还要严肃。她偷偷向谢弼抱怨,谢弼给她讲了半天的大道理,她才明白自己的母亲跟别人的母亲不一样,因为她是大梁尊贵的长公主,自然要有公主的威仪。而他们做儿女的当然也不能和别家的小儿女一样承欢膝下、言笑无忌。

  她似乎懂了,却又似乎没懂。后来渐渐长大了便也不去在意那些!但她知道母亲还是疼爱的她的,这次为她准备的嫁妆没少花心思,一应器物包括妆奁镜台甚至衣箱等都是她亲自过目的。

  以前在故事总是听到出嫁前夕母亲会去房里跟女儿说私房话,可是她等了半夜也没有等到母亲来,或许真如哥哥所说,他们的母亲和别人的母亲不一样。她是天家女,自然从小接受的教育方式就和别人不一样吧!所以她也不是很失望或者很难过,她想着或许母亲出嫁前夕外祖母也未曾去她房里嘱托过什么,所以母亲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吧!

  为她筹备婚事的这段时间,最激动最热情的是两个哥哥,尤其是差不多已经接管府中事务的谢弼。整天拿着单子跑前跑后,就连以往不怎么接触庶务的景睿,也开始四处奔波忙碌。谢绪年少,似乎并不太明白嫁娶之事,也或许是自幼承袭父母疏冷淡漠的性格,所以并不太在意,照样每日热火朝天的为外出游学做准备。

  有次晚膳的时候她打趣般问他,姐姐以后离开了金陵,你会想我吗?他头也不抬道想了我就去看你。她笑着说可你没出过远门,万一被坏人拐走了怎么办?他没好气道我会多带些侍卫,谁敢动我?

  成婚之前所有的想象,都抵不上真正接触到这一天时的感觉。

  离开金陵时她心如刀割,真正体会到背井离乡的感觉。诚然玢佐天泉山庄她恨熟悉,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甚至每个人,可是她知道今天以后她就再也不属于金陵不属于父母和兄弟们了。她将是一个人的妻子,被冠以他的姓氏,陪他到终老。

  她是爱青遥的,这种爱是朦胧而羞涩的,但在她柔软的性格里却显得无比坚定。嫁给他是自己的梦想,如今梦想实现了,她被那种陌生的幸福和欢喜充盈着,觉得一切似乎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洞房花烛夜时谢绮一直在哭,年轻的新郎官不明所以,手足无措的帮她拭泪,温言抚慰。

  “绮妹,不要哭了好不好?你若是想家,就再忍忍,过两天咱们就要去金陵回门,你就可以见到岳父岳母了。”

  谢绮抬起脸,秀丽的面上满是泪痕,抽抽噎噎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想到我娘的时候心里就特别难受。那天、那天在城外,我上车后掀开帘子看到她掩面哭泣,父亲站在旁边一脸惊慌。我长这么大,似乎还没有见过她那么失态。”

  她顿了一下,悄悄靠在了青遥肩上,有些落寞道:“青哥,我从来没有看到我娘穿红色的衣服,我想她的嫁衣应该比所有新娘都好看吧?可是她从来没有再我面前提过,我也不敢问。那天离开金陵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当年他们大婚时该是怎样的盛况?母亲也像我那样哭着跟外祖母道别的吗?”

  卓青遥微微笑着搂住了新婚妻子的肩,柔声道:“绮儿怎么突然这么多愁善感?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即便有人看到过怕是也想不起来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想了,你要想以后,我们的以后。”

  谢绮垂眸望着案上高烧的红烛,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悄悄捏紧了他的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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