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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空


  雍都,越国馆驿。

  姬子皙此次来秦国,乃是以越王特使的身份,所以下榻在越国的馆驿。

  馆驿书房里,他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手中的飞鸽传书,“看来,他还是有些手段的。还有呢?”

  武涧忙道:“少主,范掌事发来的渚宫情况就是这些。看样子楚王已经稳定了局面。”

  “那是自然,他若连个朝堂都稳不住,还有什么资格问鼎中原?”他不以为然道,顺便瞥了武涧一眼。

  “嘿嘿!”武涧讪讪的笑了笑道:“还有,就是范掌事说‘夫人近况很好。不去劝学堂的日子,就在家与凌夫子商讨办义学的事。楚王对夫人也颇为关切,一应所需料理周到,时常探望,宾主相谈甚欢。’少主,嘿嘿,就这些,这回真的没了。”

  姬子皙的脸“唰”的黑下来,把信往案子上一扔,斥道:“让他照顾好姬府,他就这般照顾的?任凭外男随意进出?好个‘相谈甚欢’!”

  少主是不是气糊涂了?武涧腹诽道,那是一般的“外男”吗?那可是楚王陛下!

  “少主,楚王去的是劝学堂,范掌事也是鞭长莫及啊!”武涧替范旭辩解道。

  子皙轻蹙了眉头,“离儿她还是纯善,那人早已不是当年的公子柯了!”

  武涧点点头,事关夫人,他也不好随便置评。只是楚王毕竟是夫人的大师兄,他要来,夫人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往外赶吧?不过这话,他可没胆子说出口,没瞧见少主的脸已经黑成那样了?

  子皙禁不住有些憋闷。离儿,你有闲情与他“相谈甚欢”,却不愿寄只字片语给我?还是四年分离,我们终是生分了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整整思绪道:“请见的国书已经递上去了?”

  “少主,已经递上去了。估计这两天大郑宫就会有秦王接见的消息。”

  “嗯。让你散的消息呢?”

  武涧想笑,看看他端然的神色又憋了回去,“已经遵照您的意思散出去了。”

  子皙扯了扯嘴角,“甚好!”

  两人正说着,驿馆的长史敲了敲门,恭声道:“大人,李公子求见!”

  李子非?两人迅速对视一眼。

  子皙朗声道:“快请!”

  “子皙!”李子非兴高采烈的走进来,对着他深施一礼道:“子非代六弟多谢子皙了!”

  “子非,”姬子皙不明所以道:“何事让你行如此大礼?”

  李子非上前拍了他肩膀一下:“少装糊涂!那位丽王姬看上你了!如今正在王后宫里大吵大闹,说是不要我家六弟了,嚷着非你不嫁!”

  武涧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心中暗道:李公子,您这哪是来道谢?来幸灾乐祸的吧?

  子皙笑着摇摇头:“子非,你这个大礼,我可是消受不起!如此好事,你该去恭贺那公子玉,与我何干?”

  “呃,”李子非顿了一下,“对了,你冒名公子玉,以后若是真相大白,你又该当如何?”

  姬子皙不屑道:“怎是冒充?姒乃越国第一大姓,这‘子玉’二字又不是越王陛下的名讳、还需旁人避讳。越国男子中、名叫‘子玉’的,民间怕是有成千上万。怎么,许公子玉叫得,旁人就叫不得?”子皙一摊双手道:“先不说咱们出门在外,取个化名实乃平常之事。再说,我又没让那丽王姬看上我!”

  “也是!”子非低头想了想,他表兄家的嫡长子就叫“子玉”。不过,他总觉得事情还有哪里不对劲。

  他皱眉沉思片刻、猛然醒悟道:“哎哎,差点让你蒙混过去!如今满雍都的达官贵人都知道,有位惊才绝艳的越国公子来了秦国。说这位公子怎样的神清骨秀,连素日眼高于顶的丽王姬,都对他一见钟情、非卿不嫁。还说他家里的夫人齐王姬乃是一位母老虎,他是为了躲他夫人才自请出使秦国的。这几日,雍都人人都替这位‘子玉’公子惋惜不已呢!”

  他斜睨了子皙一眼,“老实说,这谣言传播如此之快,真的与你没有丝毫关系?”

  子皙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子非此言差矣!这些怎是谣言?你大可派人去紫薇台调查一番,看看这些话是不是句句属实?”

  子非不自觉的看了武涧一眼,武涧连忙大力点头。可不,句句属实啊!

  “不管怎么说,这丽王姬怕是要嫁定那公子玉了。解除了这桩婚事,实是我李家家门之幸!”他一边说、一边故作姿态的离开子皙三尺远,“不过子皙,那公子玉是如何得罪了你?你要送这么一头母老虎给他?”

  子皙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双手,神色中带出几分冷冽,“他动了不该动的人!”

  子非一看他的表情,心里顿时明了:公子玉动的这个人,恐怕就是他的那处“逆鳞”!

  身为相府嫡长子,吴国覆灭时的情景,虽然当时不是十分清楚,但后来多少也了解了一些,自是知道无韵在子皙心里的分量。

  他走近子皙安慰道:“好在三年前弟妹有惊无险,否则真要遗憾终生了!”

  子皙神色淡然的点点头,那次离儿的脱险多亏鹿郢及时相救,所以这次他才心甘情愿的自请出使雍都。

  “不过,”子非忽然打了个激灵,“子皙,齐王姬那只母老虎,不会也是你送给他的吧?!”

  武涧暗暗为他竖起大拇指,李公子,你真相了!

  子皙瞥了他一眼,没有否认。

  这算是默认了?子非忍不住又是一个激灵,在心里默默的替公子玉点了支蜡。

  “阿嚏!”紫薇台里,正在上朝的公子玉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引得众臣纷纷侧目。

  他颇为难堪的瞅了一眼正在训斥朝臣的鹿郢,见他正不耐的盯着自己,忙躬身施了个大礼。

  谁在想我?他摸了摸手臂上的抓痕、暗自揣摩道……

  “子皙,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子非正色道:“听说你这次出使秦国,带了三十船海盐?”

  “是啊,”子皙叹了口气,“我也正在为此事发愁。谁知道秦国竟然采用‘抑商’之策?”

  子非讥讽道:“世人皆知以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陛下及朝中一干大臣则认为农人比商人相对稳定、不易迁徙,便于掌控,还可以稳定国家的税收与劳役。所以不遗余力的强化本末意识,抹黑商人。甚至对其服饰、建房、乘车都有歧视性规定,更不准私人贩卖海盐。”

  子皙接道:“贵国如此做法,风调雨顺之年尚可。若是碰到今年这样井盐不足的情况,该当如何?盐是百姓日常必须之物,朝廷疏通不及,百姓则有断盐之忧。何况,井盐本就比海盐造价高昂,禁贩私盐,真是匪夷所思!”

  子非点头道:“他们认为商人没有产出、只是倒卖货物,投机取巧竟然还获利丰厚,是为不劳而获。若是所有人都这么干,岂不是造成社稷不稳?”

  子皙不以为然道:“生意之道,在于互通有无,各取所需。你明知道他卖的货物要比进价贵、还是会去买,且认为卖家获利乃是理所当然。与民行方便、与国增税利、与己获安逸,这是正大光明的'阳谋',何来不劳而获之说?”

  “我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可是与那些迂腐之人如何说的通?”子非苦恼道:“偏偏陛下信他们所言,常说‘治国之道,求安不求富’。”

  子皙厌憎的皱起了眉,“是怕民富了不好掌控吧?又是愚民之道!如此制民,岂能长治久安?”

  子非黯然道:“家父与你我看法一致。只是他名为大秦庶长,却是名不副实,徒叹奈何?”他摆摆手、打起精神道:“先不说这些。百姓明明急需用盐,你这里的盐却是卖不出去!你打算处理这三十船海盐?”

  子皙倾身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能有什么好办法?”子非瞪他一眼,“我家可吃不下这么多!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嘛?”

  “你且莫急。我既然把东西运来了,就不会再运回去。”子皙淡然道:“我这次来雍都,本就是为行‘阳谋’而来。子非兄,大郑宫里有的是人比我们还急,等着吧!”

  两日后,日正当中,突然天光昏暗,路人惊慌的抬头望天,竟能看到星星闪烁!虽然天色只是昏暗片刻,雍都百姓依然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秦大郑宫正殿燕禾殿。

  “陛下,”庶长李怋对着秦王跪伏道:“钦天监说,上个月彗星刚刚扫过北斗,今日又有日食出现,是为大凶。今年盐井干枯,井盐紧缺。不说凤县、阴密、咸阳、云阳、蓝田等地尽皆断盐,就是雍都,也快到了盐价堪比银价的地步了!长此以往,百姓恐慌、谣言四起,民心不稳必然动摇国本。臣叩请陛下,取缔禁止私盐买卖的诏令,增加民间食盐供应!”

  下卿赵德连忙跪下道:“陛下,臣觉得,庶长大人的话有些危言耸听!为今之计,只有实行‘计口授盐’,方能解燃眉之急。”

  “哦?”秦王沉声道:“赵爱卿,何为‘计口授盐’?”

  “陛下,请下诏令规定:每人每天,只许购盐三钱。比如五口之家,可购一两五钱。但购时必依凭证。离各地府衙稍远的地方,或可通融,一次购备三口之用。”

  “赵大人,”上卿蒙敖上前道:“民间尚可限盐,军中将士的少盐问题如何解决?士兵一旦缺盐,四肢无力、骨肉痉挛、视线模糊,日常操练无法进行不说,一旦边疆有变,他们连上马的力气都没有,如何应敌?”

  赵德顿时哑口无言,“这……”

  下卿王博见众人愁眉不展,忙从队列中走出来道:“陛下,臣听闻那越国使节已到雍都十日。他们随行捎来三十船海盐,本打算在我国售卖,只因我国盐铁官卖没有卖掉。如今,这些海盐仍滞留在雍水河上。陛下,以臣之见,不如派人先把这批海盐购下,以解燃眉之急。”

  秦王恍然道:“亏得爱卿提醒!那越国特使早就递了国书,想跟我大秦互通有无。没想到,他们竟然把货物随着使团一起送来了!堂堂大国,怎的竟是一幅商人嘴脸?真是蛮夷之地!这海盐比井盐如何?”

  王博叩首道:“启禀陛下,据臣所知,这海盐丝毫不差于井盐。且加上漕运的的费用,成本也仅为井盐的三成。”

  “哦?那价格几何?”

  王博恭声道:“为井盐八成。”

  “如此便宜?”

  “简直一本万利啊!”

  “如此更不能让私人贩卖!岂能任百姓与国家挣利?”

  “陛下,全数买下吧?”

  “买什么,既然是来请求我大秦与他们通商,就应当让他们送!”

  “还是应该出兵拿下楚国北部、往东打一个出海口。如此获利丰厚之物,岂不是唾手可得?”

  “对!陛下,远交近攻、连越抗楚,打一个出海口!”

  “陛下,打吧!

  ……

  朝堂上顿时嚷嚷成一片。

  “啪!”秦王一拍玉镇:“李爱卿?”

  李怋忙应声道:“臣在!”

  “那越国乃蛮夷之地,一个小小的使节,寡人也无需亲自接见。你去把购盐和通商的事办妥吧!至于私盐买卖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李怋无奈的伏地应道:“臣遵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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