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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看着眼前的混血美女医生伸出的纤纤长指,庄挽一时有些愣怔,伸着小手胡乱与她握了一下。印象中的什么名医不都是那种头发发白、笑容和蔼、看起来学识渊博的爷爷级人物吗?为什么这种天使面孔、身材堪比模特的年轻美女也跻身其中了?

  方菲朝简谦言抛了一个略带赞赏的眼神,笑着说:“行啊你,我们都不知道你外甥女这么大了啊!一脸水灵,竟跟你的学生照挺像。”

  方菲跟简谦言同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同级校友,在美国时常常几个人在一起玩,彼此间也熟。简谦言回国后不久,她就关了自己在美国的诊所,跑回中国来当医师顾问了。

  庄挽动了动嘴唇想解释她不是简谦言的外甥女,但简谦言对此没说什么,只是微扬了薄唇说:“她明天还要上学,尽量用一些不妨碍穿衣服的药。”

  方菲敬了个搞笑版的军礼,忍着笑回:“遵命!”简谦言看了庄挽一眼就出去了外面客厅等了。

  方菲让庄挽把校服外套脱了,又把她的里面的T恤从后背撩到肩上,背上立感丝丝凉意,还解开她的胸扣,庄挽立即有些坐立不安了。方菲见她不自在,便善解人意地跟她不着边际地聊了起来。

  “听你小舅说你叫‘庄挽’,我叫你‘小挽’可以吗?”

  其实庄挽打心里面不喜欢别人这么叫她,因为李叔李姨和庄家那些大人都是这么叫她的,但她知道自己这样想有点奇怪,清清脆脆地说‘可以’。

  “现在念几年级呢,成绩怎样?”

  庄挽皱了皱眉,“下学期就念高三了,成绩……还好。”

  方菲一边帮她上药一边笑着说她肯定是谦虚了,“你是谦言的外甥女,他稍稍指导你一下都不会只是‘还好’这个程度啦!”

  庄挽又皱了皱眉,“方医生,我后背上会留疤吗?”

  方菲笑开了,“你方姐姐我可是医学博士后毕业的,再说了,谦言的吩咐我可是向来不敢不照办的,小挽放心好了,会保证还你一个光洁无暇的美背!”又补充一句,“还有啊,以后叫我‘方姐姐’,我跟你小舅又不是生人,你叫我‘方医生’可就显生分啦!”

  庄挽的眉皱得不能再皱了,胡乱应了句‘好’。背上凉丝丝的很舒服,方菲帮她把T恤放下。

  拿了一小袋药给她,“把里面的中药粒放在浴缸里泡澡,每天一小包,坚持七天。”庄挽点头,见方菲没别的吩咐,穿了校服外套欲起身。方菲却转过身来双手按着她肩膀,美丽的脸突然放大在庄挽眼前,温柔神秘地看着庄挽笑,压低了声音说:“小挽,方姐姐有一个忙想要你帮。”

  庄挽看着她弯弯的眼点了点头,方菲继续:“嗯……你知道,我跟你小舅其实挺难有机会见面的,以后能不能从你这里问一些你小舅的事。”可能她觉得这样说不妥当,又换了句话来表达,“就是,要你帮我留意一些你小舅的动向。”想了想可能觉得这样说更奇怪,方菲站起来用纤指点了点朱唇,碧蓝的眼睛打着转在思考。庄挽知道她的意思,站起来眨着眼睛说,“方医生,我会的。不过我小舅平时什么事也挺少跟我一个小孩子说的,嗯……要是他提起了关于你的什么话,而我又刚好听见的话,一定会立即说给方医生听的。”

  方菲忍不住揉了揉她头发,美丽的面孔更是如花朵一样展开笑颜,一开始以为是个木讷的,却原来真是很有灵气的女孩,“小挽真聪明,那,我们就这么说好啦?!”

  庄挽点头,指了指后背,“谢谢方医生。”

  两人出来客厅时,简谦言正坐在沙发上翻着一叠会议记录,俊眉微蹙,眼角线条上扬,抿着唇专注的样子格外好看,冷峻又妖冶,周身似萦绕着淡淡的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场,看得庄挽屏了呼吸,却发现方菲也站在原地用手托着下巴,一副观摩名画的表情,仔细看她眼眸还有些得意和欲望在里面。庄挽一个激灵喊了声:“小舅。”

  简谦言淡淡应了声“嗯”,收起文件回头去看她,“好了?”

  方菲巧笑倩兮地走过去,“好了!有我在,小挽的后背不会留疤的!你们这就要回去了吗?要不我们一起去外面吃个晚饭吧!”

  简谦言站起来,“不了,明天她还有课,估计功课还没写,现在太晚了。”

  方菲把手搭在庄挽肩膀上,“好吧。哎,不是我胡说啊,感觉你当了爸爸一样哈哈!”说着自己也笑得弯了腰,“不过小挽确实很聪明,以后我们一起聚时,记得把她带过来玩啊!”

  庄挽突然觉得鼻酸起来。简谦言挑了挑眉,像爸爸?这他倒是从来没注意过,如果真的像,那还挺糟。

  出门时庄挽又很是有礼貌地弯了弯腰向方菲道谢,方菲向她挤了挤眼,庄挽也眨了眨眼表示她会记得那个小约定。

  车上,简谦言看着前方专心开车,庄挽拿眼偷偷瞧他,又把眼移回正前方,双手手指绞着,如此来来去去看了几回,简谦言想不注意她都难,心里好笑,自己先开了口问,“想说什么?”

  庄挽的眼睛又从车窗外飘回简谦言身上,似乎很是艰难地开了口,“小舅,我知道这很不礼貌,但……嗯……我能不能知道,小舅你的芳龄?”啊不对不对!这都什么跟什么!庄挽拍了一下脑门,忙改口道,“年龄,对,年龄!”

  简谦言修养极好地听她说完没有笑出声,声音淡淡,“你知道,在国外,这是隐私。”歪了眼神玩味地看了她一眼。

  庄挽无措到把手指绞得更紧。

  “二十五。”一贯清冽的声音。

  “啊?!”庄挽这下愣得连手指都绞不动了,干脆把大半个身子侧过他那边,这么年轻?!好吧她承认他看起来怎么也不到二十五,但真的是只有二十五,庄挽又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这么年轻的人竟能有这么沉稳冷峻的气场,还有干练精明的作风,还有很多庄挽也说不清的感觉,总之是让人觉得想都不用想就敢依赖的气质。但这一切跟他清俊精致、藏也藏不住的妖冶魅惑外表完全不符,有时也让人觉得莫名契合。

  庄挽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愣住,良久才干干地回了句:“哦,这……这样啊,小舅比我长八岁呢。”

  简谦言不着痕迹地敛起眼里的笑意,八岁,八岁……早知道该说个小一点的数字。

  到庄家时,庄挽正解开安全带抱着书包下去,站在车窗前跟他说‘谢谢’,走了两步听见那人喊她“庄挽”,她转身小跑着蹦跳过去,弯着月牙似的眸子问他什么事。

  “我明天飞英国,伦敦分公司融资时遇到了一些问题。”抬起眼看着她,“可能很长时间不在M市,”顿了一下,“照顾好自己。”

  庄挽吸了吸鼻子说自己都这么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挥了挥手跟他说再见。

  简谦言的车子驶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庄挽站在偌大的院子里想起方医生说简谦言像是她爸爸一样,这回庄挽是真的鼻酸到想流泪。他何必呢,样样周到、暖入心脾,对她这样好,好到她都怀疑是不是超出了他为他姐姐赎过的程度、好到她差点要对并不存在的血缘关系信以为真,就像从前相信简尔芙、相信李叔李姨那样。

  风声飒飒,今夜竟是无月,半梦半醒间有什么年岁久远的东西入梦来。

  那时庄挽还在上小学,学校提前放了学。她记着那天是李姨生日,用自己平时攒下的零花钱给她买了一把挺精致的木梳,拿礼品盒包装起来。蹑手蹑脚走到她房门口,却听得李叔李姨好像在吵架,李叔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养都养了,还差这几年吗?送什么孤儿院?念完高中后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也不会不恩的!”

  李姨的尖锐声音:“现在学费越来越贵,多养了她一个,什么时候才能存够钱给我们京若上舞蹈学校?!”

  “你现在送去孤儿院,我们不是白养了她这么大吗?说不定日后她父母找到她,我们还能得一笔报酬……”

  庄挽退回自己的房间里,后面的话她没勇气再听下去,手里的礼品盒掉落在地,捡起那把梳子攥在掌心,梳子的齿嵌进她手掌里,留下一排深深地齿印。庄挽仰起脸也没用,眼泪止不住地从眼尾一串串落下来,溅在地板上犹如一朵朵盛开的水花。可惜她的童年在此刻之后永远地凋落了。

  睡梦中的庄挽又重新经历了那次凋零,天蓝色的枕套被她的泪浸湿大片,半夜醒来听见窗外的晚风呼啸,她冷得在床上弯腰蜷成一团,把脸埋在被子里无声地哭。

  不是她太凉薄、太戒备、不愿爱、不愿与人交心,她只是需要小心、再小心,否则,稍有不慎就会被这世界抛入深渊,万劫不复。

  高二第二学期的学校生活除了刚开始那点小插曲,依旧像第一学期一样平静又踏实,庄挽一心扑在学习上,她是被现实拘住的鸟,当然要用尽全身力气去挣脱。而漂亮的学习成绩至少让她在学校的生活不像在家里那样需要时时提心吊胆,避免在不知不觉间就被人伤害。老师看重她,同学也喜欢找她问学习问题,大半学期不知不觉就过了,很是充实。

  但她在学校的事事顺心的样子看在庄乔思眼里却冒出火花来,加上顾飞扬每次去庄家时,跟庄挽待在一起的时间是最多的。庄乔思在家里使尽小手段、小计谋,联合着简尔芙处处为难庄挽,可庄挽每次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些小手段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让庄乔思越打越气闷,没处发泄。

  陈芬茹也不再去参加任何富太太间的聚会活动之类的了,已故丈夫与早逝女记者间的风流韵事早就在她们这个阶层传遍了,成为了富太太们的饭后谈资,陈芬茹向来温婉,便避开不听,但心里早已堆积满了对亡夫和庄挽生母的怨恨,他们都已不在,这些怨恨自然而然地就转移到了庄挽身上。庄挽的存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的愚蠢及她丈夫的婚外恋带给她的耻辱,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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