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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双九之年


  是夜,郭嫣躺了许久没有睡着。只睁着眼盯着床幔,望了半天,不知在想些什么。睡在床边垫子上的大白呼噜呼噜地喘着气,听起来睡得正酣。郭嫣侧耳听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爬起来,披上衣裳下了床。

  家里还有一个丁泠泠,好在倒是没有吝惜炭火,屋子里不冷。

  郭嫣没有点蜡烛,蹲在炭盆前,拿叉子拨弄了一会儿,看着火星明明灭灭的,稀里糊涂地想着,要是没蹲稳,一个不小心一头栽下去可就糟了。估计脸要烫成花的了。

  本来就没多漂亮。

  拨弄了一会儿,她忽然觉得饿了起来。这样的夜晚啊,应该有热腾腾的芋头在火边烤着,聊着天,芋头就烘熟了,撕了皱巴巴的皮,瓤儿又沙又甜。

  可惜辽东没什么人种芋头......

  她忽然想起了那日遭灾,丁泠泠让她救出来的那颗花苗。辽东土地虽好,气候却不好,好些作物都种不活。那天救的是个什么来着?好像是株花儿?后来连盆给她抱去符府玩了,也不知种活了没有,都长了些什么......

  芋头是吃不上了,大半夜的,哪里去找芋头?郭嫣蹲了一会儿,只觉胃里呱呱直叫,便站起了身,去厨房里寻些吃的。年节前头,厨房里倒有些存货。郭嫣找着了一小把面,还有些煮肉剩下的肉汤,便煮了起来,拨了些腌白萝卜,窝了个鸡子儿进去。翻翻捡捡找了半天,厨房里没什么现成的浇头,好在半夜三更,倒也吃不下太多,因此也不觉简陋。

  面煮好了,郭嫣便连面带着汤,一股脑倒进了大海碗里。面汤太烫,不敢碰碗,就那么在灶台上放着,那竹筷扒拉着吃。

  鸡子儿,白萝卜,郭嫣咽了两口,只觉那腌的白萝卜太咸,面条又煮的太烂,不好吃。不知道当初那锅拿鲜萝卜煮的滋味如何?小师兄说好吃,他说阿嫣煮的,就是白萝卜和鸡子儿也一样好吃。

  郭嫣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腌萝卜有点辣了眼睛。

  汤稍稍放得凉了,郭嫣捧了碗,油乎乎的,凑过去喝一口汤,就给烫了嘴。海碗太厚,摸着不烫,实际却还烫着,一不小心就失了手,把一整碗砸在了地上,汤还溅起来烫了脚。

  很疼,可又不太疼。至少在刚刚泼上去的时候不如何疼,疼痛是一点点侵袭上来的。

  郭嫣足足反应了一会儿方才爬起身去外面的水缸里舀水,扯下了睡鞋,一点一点地把冷水浇上去,浇在一大片红肿水泡上头。水缸摆在屋里,虽是屯的井水,却也不如何冷。浇了一会儿,又觉不止疼,就哆哆嗦嗦地跑去外头,院角堆着的积雪那里舀了一盆积雪捧回卧房,直接扣在了脚背上。

  这么一盆雪扣在脚上,直把郭嫣冻得打了个哆嗦,只觉一下六腑通透,整个人都精神清明了,一点睡意也无。

  她拖过了个小凳在黑漆漆的卧房里,忽然想到怎么不把脚塞进盆子里头,还省得雪水化了一地了。脚上冰冷冷的一片,虽是屋里火盆烧的旺,却也忍不住一阵一阵地打哆嗦。郭嫣坐着忍了一会儿,想起来家里也没有烫伤的药膏,随便将脚上的雪水擦了擦,一溜烟跑到了床上,把自己拿被子裹了起来,牙齿咯吱咯吱地打颤。

  冰冷冷的脚不小心踢到了床边的大白,大白喉咙里咕哝了一身,微微茫然地醒转了过来。

  “睡吧,睡吧......”郭嫣伸出冰凉的手探过去抚了抚它的脑袋,“对不起,弄醒你了。”

  大白似乎感觉到了安抚之意,哼唧了两声,慢慢躺倒了回去,郭嫣也慢慢缩回了手。

  那盒茉莉香的胭脂给她放在了枕边,她嗅着那香气,不一会儿就不再发抖了,总算是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

  前一天夜里黑瞧不真切,隔天一早起来,郭嫣便看见脚背上起了几个水泡。这不是她头一回烫着了,上一回也远远比这回严重得多,手臂上乌七八糟地留下不少疤痕。虽是不算严重,疼却是真的疼,以至于她几日走路时都有些古怪,尽量减少着鞋面与脚背的摩擦。

  不过当年吃了那么一丸丹药,倒不白吃。饶是数九隆冬的天里穿着件单衣跑了出去,也就是略有点鼻塞头疼,自己煮了姜汤灌了便好。许是当年她娘知道,她往后必定有许多年的岁月没人照料?倒是多亏了这丹药了。

  接着,年节便来了。

  郭嫣心里想起当初丁泠泠手里的那只蛐蛐,总是难免拧了疙瘩,不肯在小丫头跟前杀鸡,便买了几只在外头寻了屠户来杀。鸡血辣炒,鸡杂收拾了煮熟冷拌,鸡卸了块,肉在外头冻着,骨架熬汤。当然还有两只是专门给大白的。

  当初在无垢山庄时,山中虽不能食荤,好在竹林里多得是兔子松鼠,也容易捕食,大白没委屈着。那时候皮毛光鲜,每天都打理得干干净净的。

  后来跟着她北上,风餐露宿的,毛都不及早先顺滑。

  大白虽个头长得大,在雪狼里,却还未成年,倒是她这主人不尽心,委屈了它了。

  这年过得热闹,也比前一个年头在会宁时安宁。

  腊八,符府提前染了红的桃仁杏仁,一大早煮起了粥,煮了全猪全羊,全府上上下下祭了神之后分食。辽东各家亦是祭神,街上都是粥香肉香。郭嫣只有她与丁泠泠两个,倒是省俭,只是煮了锅粥、煮了几块肉祭上,也不等烧过了高香就与丁泠泠趁着热吃了饭。

  小年,郭嫣起了个早,下了厨忙活。熬糖、炒芝麻、炒桃仁——她没怎么尝试过,不过先前特地问过法家婶子,打算自己试试弄,把未完全凝固的糖团倒进锅里,一边拿长筷子搅和,一边把芝麻桃仁慢慢搅拌进去,然后把糖团放进容器拍打定型,在趁着还未完全冷却切成薄片放凉。最后出来的成品,糖熬得久了些,吃着有些焦糊味,却挺香甜,郭嫣分了几分,给各家送了,又给丁泠泠留了些。丁泠泠虽说好吃,倒不贪嘴,大多是郭嫣自己拿去磨牙吃了。

  除夕夜,师灵均怕她两个人过得冷清,便让她带着丁泠泠在府中用了年夜饭,一起守岁。符匡仍未与师灵均坐在一起吃饭守岁,却过来逗弄了一番符弥,师灵均在一旁瞧着,看不出情绪来。

  符匡很喜欢丁泠泠,也逗了一会儿。符弥年岁还小,丁泠泠却已经能说会道,倒是逗得符匡笑了几回。

  年初一师灵均带着妇人们包了饺子,煮给了将士,郭嫣亦跟着忙活了一日。

  到了十五上元节,便就到了郭嫣生辰。师灵均果真依先前所言,将先前的图样找绣娘绣了衣裙给她,双九年华的少女,一身红裙上身很是漂亮。丁泠泠亦不知是何日的生辰,郭嫣便在这日给小姑娘也一样置办了新衣,两人一人一碗寿面,一年到头,也便算作是长了一岁。郭嫣思及多年以前梅姐对她所说,以后姐妹两个的生辰都算作了这日,再看看小小的丁泠泠,心中不由有些唏嘘。竟如轮回一般。

  符匡不知听谁提起了她的生辰,也差人送了东西。一副金饰,拿红布遮着,来人说是贺郭姑娘芳辰。郭嫣不如何喜欢,但也没必要拒绝。过去的半年她称得上尽心竭力,拿了这小玩意儿倒也问心无愧,便就收进了箱子。另有一个小小的金铃铛,像是给大白的,倒是有心了。郭嫣给大白比划了一番,见它不喜欢,嫌脖子上绑着带子难受,便也一并收起。自家用不着这些金贵玩意儿,若有机会,拿去换钱倒是不错。

  年节方过,并州厉氏,冀州殷氏并上徐州军,浩浩荡荡地兴兵南下,征讨拥立了新君,方才在金陵城里站稳脚跟的穆辸。

  原本在辽东,消息闭塞,外面的变动也不会有人专门说与郭嫣,往往都是传开了才能知道,这一回却知道得早了不少。关起门来议事,到底都还是男人们的事,只是这回,却多少跟郭嫣有些关联,倒也让她也掺和了进来。徐州地域狭小,前一年赶上涝灾,年节方过便出兵,只得强征了粮,大本营却已是粮绝了。

  徐州粮绝,会宁前一个年头却年景极好,开垦的出地屯起大量的粮食。

  这些粮食,在徐州,足以炒出不合理的高价。

  这些粮食可以换来大笔的金钱,负担起辽东与会宁不算大的土地上的,庞大到恐怖的开销。

  这事儿她做得来,过去的半年也做得不错。春寒料峭时,郭嫣便又褪去了方才穿了没多少日子的裙装,换起了男子的儒衫,趁着河水开化,沿水路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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