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又添新愁女儿身
“将军！卫长公主的贴身侍女求见！”周潼的声音在浴室外响起。
公孙小婵被这声音惊的一弹，翻身起来，半坐于温泉水中，魔怔仿佛一瞬被唤醒，沉着脑袋，平息着自己滚烫的脸颊。
霍去病的拳头在温泉水中狠狠捶了一个水花，沉呼一口气，对屋外不满的喊道，“请她去客房等着，我稍后出去。”
霍去病猛然起身，身上的水顺着浴袍滑落下来，嘴角带笑，向坐于温泉水中的公孙小婵伸去手。
公孙小婵只觉得心中酸涩，容颜愠色，望着霍去病泡的发白的手上，满是茧子，既有些心疼，又有些懊恼，索性不耐烦的将他的手推向一边，自己起身，向浴池走去，走路间，觉得青丝带风，散发着浓烈的皂角清香，“难道……他刚才为我洗了头发？”
思索间，只见霍去病裹了浴巾，像更衣的暖房走去，眉头紧锁，眼角间带着沧桑无奈。
“喂！你走了我怎么办？”公孙小婵欲要叫住霍去病，可是无奈霍去病已经走了出去。
“这可如何是好，没了衣物，我怎么出去，自己睡了一觉，都不晓得此时是什么时辰，误了晚饭，怕是要被董君赶出南苑了。”
公孙小婵虽是赌气，但也没有办法，只得泡在浴池之中等着有人来招呼自己。无聊中，看到一旁的箩筐中如白玉一般的碎花瓣，索性一扬手，将干花瓣都倒入了池水中，顿时间，幽幽淡雅之气，弥漫在空气中，沁人心脾。
公孙小婵沉入池水中，学着霍去病的样子，在池水中翻腾起来，阵阵皂角的香气随着屋里蒸腾的热气氤氲在鼻尖，一股酸涩的感动溢上了心头，小时候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右屠耆王王庭，娘亲还是右屠耆王最宠爱的女人时，娘亲和自己有单独的浴池房，那时候娘亲用不惯匈奴的羊奶皂，右屠耆王便会大费周章的去中原为娘亲带回皂角，皂角洗净的头发，清爽顺滑，乌黑柔亮，还透着一股自然的清新之气。
自从娘亲失踪后，自己到了后厨帮忙，整日的油烟醺呛，头发每日都会顶着油腻味，可是，再也没有了皂角可以使用，即便是到了南苑，男儿郎们也是猪苓洗发，猪苓虽加了香料，老远便能闻着是茉莉香还是牡丹香，闻着味道，便能判定是董君来了还是蔡青来了。
可是公孙小婵总会觉得猪苓的味道偏腻，怀念皂角的清香，以往也让酒儿和小青上街为自己采买了一些，可是洗出来的味道，总感觉差了一些什么。
可是如今，公孙小婵捧着自己的乌发，在鼻尖细细的闻着，这味道，分明就是小时候娘亲为自己洗发的味道，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这个霍去病，为什么总有种似曾相识，爱不得恨不得的感觉？”公孙小婵正紧锁着眉头沉思着，浴室门外响起了脚步。
公孙小婵下意识的往水中缩了缩，应声道：“是谁？”
门应声而开，一双女子的百花绣鞋踏了进来，再往上看去，一双熟悉的面孔映入公孙小婵眼中——卫长公主的婢女！
公孙小婵慌乱的扭过身子，眼睛中流露出不安，将干花瓣向自己身边拢了拢，遮住自己轻薄的浴袍。。
婢女的嘴角露出轻蔑的笑，扯着嘴角来到公孙小婵身旁，轻微欠身，“奴婢花印，是卫长公主的贴身婢女，见到公子。”
公孙小婵喉咙间像被钳住一般，紧的说不出话，只得将身子使劲往水里缩着，硬生生的道，“将军听闻是花印姑娘前来，已经去客房迎接了。男女授受不亲，在下在沐浴，还请姑娘回避，不要侮了姑娘清白才是。”
“是么？”花印的嘴角扯上一丝阴笑，伸出手指在公孙小婵裸露的肩颈上抚摸起来，“公子的皮肤真是细腻白皙，如女子一般，连花印都自愧不如呢。”
说着，捋开了袖子，伸出胖如莲藕一般的胳膊，穿过层层花瓣，顺着公孙小婵的脖颈向下伸去，直触到公孙小婵软绵绵的部位。
情急之下，公孙小婵顾不得那么多，从池水中猛然伸出湿滑细腻的胳膊，抓住花印的胖胳膊，使出浑身力气，用力一拽，只见花印的身子失了平衡，脚下一滑，整个人在空中画出一个弧线，重重的栽进池水之中，溅起一个大大的水花。
公孙小婵忙从水中起身，光着脚丫，背过花印向浴室外跑去，刚跑到门口，被闻声而来的霍去病撞个满怀。
霍去病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公孙小婵光着脚丫在冰冷的石板上踩着，一脸怒气，又听见浴室内花印淹在水中连连的救命声，冲着身后的周潼使了个颜色，脱下身上的袍子卷在公孙小婵湿漉漉的身上。
公孙小婵只觉得浑身一暖，霍去病衣袍上的体温中，还散发着幽兰一般的体香。没等反应过来，霍去病扛起她向寝屋楼走去，公孙小婵刚欲挣扎，被霍去病一个冷冷的眼神回了过去，眼看着太阳落山，心里直呼，“完了完了，这次祸闯大了！”
霍去病扛着公孙小婵进了自己的寝屋，将公孙小婵重重的摔在床上，又转身拿了男子的衣物放在床边，“换上衣服，不要染了风寒，一会儿我让丫环给你送碗热汤。”
说完，转身欲要离开，公孙小婵喊道，“你要去哪里？“
“给你收拾烂摊子！我的义弟。”霍去病一脸无奈。
“……”
霍去病的乌木眸子中虽是无奈，却带着一丝宠溺的笑。
“那你……是不是喜欢卫长公主？”公孙小婵说完这话，顿时脸上一片滚烫，心中直后悔，“我怎么会问出这种话？”
霍去病穿着洁白如蚕的里衣，轻佻着眉宇间那份惑人的邪魅，走向公孙小婵，轻弹这她光滑饱满的额头，“吃醋了？”
“鬼才吃醋！”被霍去病一番戏虐，公孙小婵羞涩全无，撇嘴啐道。
霍去病朗笑着随手从衣架上拿了件深蓝色的衣服走了出去，留个公孙小婵一个潇洒朗俊的背影。
公孙小婵蹑手蹑脚的从床上如虫子一般蠕动着起来，褪下霍去病的衣袍，裹于胸前，翻看着干净的衣物，是一身浅蓝色的男子衣袍，栗色革带，青玉束发。
“等等，这是什么？”公孙小婵掂起一块宽长的白绫，“他居然连束胸这东西都准备了，懂的倒是不少。”
公孙小婵三下五除二换了衣服，梳了男子发髻。对着铜镜左右相看，眼前的男儿郎哪里有女子的娇弱，分明是倜傥风流。
撑在窗户向外望去，天色已然暗淡下来，心中大呼不妙，“惨了，这个时辰，怕是董君已经回了南苑，酒儿和小青不知道能不能为自己兜住。”
公孙小婵在屋子里急的直转圈，想出门去与霍去病告别，无奈门口杵着两个仆人，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公孙小婵索性来个不告而别，撑起窗子，腾身一跃，上了房顶。
跨出几步后，回望霍府，心中涌上一丝愧疚，“对不起，我不能忘记尉迟。”
此时，霍去病端坐在客房中，花印在侍女的搀扶下，打着喷嚏，披着湿漉漉的发丝走了出来，一脸哀怨的望着正襟危坐，忍俊不笑的霍去病。
“花印姑娘可还好？”
“让将军担心了，是花印的错。”花印一脸怒色，又不能发作。
“没事便好，不知道花印姑娘为何会出现在义弟的浴池里？”霍去病嘴角微扯。
“这个……是花印迷了路，不小心闯进了将军的浴室，脚下不小心，跌进了水里，花印失礼了，还请将军原谅。”
“是在下保护不周，让花印姑娘受惊才是。不知道花印姑娘来府，可有什么要紧事情。”霍去病谦虚谨慎的说道。
花印一个冷笑，“我家主子回宫后，忽觉得将军的义弟，颇为眼熟，想来，是那静法寺与将军拌嘴的姑娘。所以，主子派我前来问候一声。”
霍去病本是轻浮的脸上，瞬间僵了笑容，眸子中翻滚着汹涌，继而又镇静下来。
“劳公主费心了，小婵姑娘虽是女儿身，但是骨子中却透着男儿的洒脱，我与她，早在大漠结拜，以兄弟相称。”霍去病定定的说着。
“如此说来，将军与小婵姑娘共处一池，将军倒是个不拘小节之人。”花印阴冷冷的说着，鼻尖嗤着嘲讽。
霍去病只觉得心中窝着许久的一团怨气再也憋不住，腾身而起，瞪着眼前的花印阴沉的说道，“我与小婵相识在大漠，她救过我的命。想我霍去病连战场的生死都不怕，还在乎男女有别这等闲话么？”
“你！”一番话，噎的花印说不出话来。
“还请花印姑娘带话给卫长公主，霍去病承蒙公主错爱，但是在下自在惯了，实在受不起皇室的规矩。小婵可与我在沙漠啃羊腿，喝马奶酒；公主身份尊贵，饮的是琼浆玉液，酒虽贵，人却不能洒脱。”
“霍将军这番话，可对的起公主对你的一片用心良苦。”花印被气的腾的一声站起，嘴鼻歪着，“将军可要想好，是大好前途重要，还是一个关外贱女重要。”
说罢，花印甩了袖子径直走向屋外。
许久，周潼回来复命，看着满目愁容的霍去病，上前轻语，“将军，已将花印送上马车。只是，你这番得罪卫长公主，皇上那边如何交代，卫大司马那边肯定又要责骂将军了，何必呢？”
霍去病狠狠的抬手重重落下，只砸的梨木桌子闷响，“这种窝憋日子，真是够了！”
周潼不敢再吭声，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满目愁容的霍去病，心里说不出的揪心，这样隐忍屈辱的日子，怕是霍去病从小就经历了太多太多，谁让他是个私生子呢。
“小婵呢？”
“回将军，小婵姑娘自己跳出窗户跑了，估计……估计是回了那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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