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除夕重逢吐情思
耳边一阵阵传来熟悉的倩音,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拼命睁开双眸,和煦的光扑进自己的眼中,眼前一片陌生,魏莙谣精致的妆容频频而现。
“晓鸥,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魏莙谣一脸焦急。
郭晓鸥转动着眼眸,打量着四周,只觉身体乏累,嘴中干渴,“我这是在哪里?”
“医院呀,早晨让你填块面包你不听,低血糖又犯了吧,扑腾一下倒在地上,真是吓死人了。”魏莙谣的发际处凌乱着几缕碎发,顾不上整理,数落着郭晓欧。
“我晕倒了么?怎么感觉浑身酸痛。”郭晓鸥撑起软塌塌的身子,靠在枕头上,脑中一片混沌。
“能不疼么,那么硬的青石板子,好在没什么大事。”魏莙谣用食指弹着输液的瓶子,“于教授带着孩子们先回去了,等你滴完这瓶葡萄糖,咱们就可以走了。”
“哦…我刚才……”郭晓鸥回想着刚才梦中的场景,那般真实,可是说出来,又有谁信呢。
“你刚才做梦说胡话,使劲叫着梁子。”魏莙谣坐在床边,斜睨着打趣,“你不会暗恋人家吧。”
“不要乱讲,我渴了,想喝热水。”
“诺!小的这就去给您茶水伺候。”魏莙谣站起作揖,拎着水壶出了病房。
空荡荡的病房里,只剩郭晓鸥一人,低头沉思,想来可能是自己对梁子太过在意,才会做这样的梦境。
病房里的暖气并不太管用,郭晓鸥只得往被子里缩身。被子碰都手臂,一阵疼痛传来,郭晓鸥捋开袖子,眼前的一幕让郭晓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手臂上殷红一片!
使劲摇晃着脑袋,努力再次睁开眼睛。
手臂上殷红一片!
“不!不!这不可能!”郭晓鸥努力回忆着梦境,是自己拿着天地之鉴宝的竹简划破了自己的手臂。
难道是因为这样,才让自己脱离梦境,醒了过来?
可是,既然是梦境,又怎会真的伤到自己?
“这一切到底何为真,何为梦?”郭晓鸥感到自己的头快要崩溃,越是细想,越是头痛欲裂,似万蚁吞噬。
魏莙谣提出水壶推门而入,郭晓鸥抬头与其四目相对,猛然间,郭晓鸥觉得背部一阵阴冷,魏莙谣的脸上有一种陌生到她看不懂的表情。
“水来了,还是少喝些,不然一会要跑厕所了。”魏莙谣兑了温水,自己试喝了一口,将杯子送入郭晓鸥的手中,察觉郭晓鸥有些呆滞,“你怎么了?是不是还不舒服。”
“没有,只是稍微有些冷。”郭晓鸥摇头。
魏莙谣四处张望,将邻床的被子抱来,盖在郭晓鸥的身上,眼睛中流转出无微不至的关怀,“反正暂时没人盖,先给你盖上,再睡会吧,等滴完了,我叫你。”
“不睡了…”郭晓鸥摇着头,“陪我聊会。”
“嗯,你说。”
“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说过,从小到大,我经常会做同一个怪梦。”
“记得,一个身着甲胄,披剑跨马的将军,在战场上勇敢厮杀,身姿卓越,气盖山河。”
“对,我刚才又梦到他了,而他的脸,是梁子!”
“哇哦,不要告诉我,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魏莙谣抿嘴而笑。
“不是的,很真实,我梦见,他是冠军侯,是霍去病,而我,却只能远远的看着他。”说着说着,郭晓鸥开始语无伦次,眼眸微湿。
“好了,不要多想了,可能是你最近太累了,春节好好休息一下。”魏莙谣握住郭晓欧的手,感到有些微凉,不免有些感触。
魏莙谣的手纤长而细滑,郭晓鸥的手则是娇小白嫩,两人的玉手叠在一起,惺惺相惜,“我们是此生最好的姐妹,要做互相的伴娘。”
跨年的夜是万家灯火万家团圆的日子。处处洋溢着喜庆与祥和,远处的炮竹声声传递着千古来的传承,夜空中大放异彩的烟花绽放着新年的万物更新之象。
郭晓鸥夹在看烟花的人群中,呼出哈气,和人群一起惊叹着新年夜空的璀璨绚烂,全然忘记了冬日的寒冷。
“哇,好美,好大,好漂亮!”郭晓鸥拍着手,跳跃着,任帽子上的毛球和自己一起上下舞动着,肌如白雪的肌肤上,被冻得通红的鼻尖,绒毛湿润,显得可爱极了。
天空中的烟花此起彼伏,时而金菊怒簇,时而牡丹盛开,时而银龙摆尾,时而蝴蝶蹁跹,一团团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继而花瓣如雨,纷纷坠落,华丽谢幕,纵然只有短短一瞬的光华,却也将整个夜空装扮的五彩斑斓,婀娜多姿,如同白昼。
郭晓鸥看的如痴如醉,不知不觉跟着人群向前挪动,离燃放烟花的广场越走越近。一场场烟花谢幕,等了好一阵,天空中依然寂静,人群中出现了些许躁动,等待不及的人们不停的向前张望。
“怕是最后的压轴烟花要上演了,在做最后的安全准备工作吧。”
“压轴烟花?是什么?”郭晓鸥听见旁人议论着,好奇的问了一嘴。
“姑娘,这你都不晓得,就是今天晚上最大最好看,花银子也是最多的烟花表演啊,在这杵了两个小时,就是为了看着最后一场,那才叫一个过瘾呢。”
“哦哦。”郭晓鸥兴奋的等待着,寂静漆黑的夜空,那一场盛宴开幕。
“砰!”随着一声巨响,夜空再次被照亮,天空出出现一匹巨型奔驰的骏马,层峦叠嶂的山脉间,肆意的奔驰,继而幻化成一个女子的模样,采摘着花瓣。
一幅幅由烟花组成栩栩如生的画面,在天空中如真如幻的出现,引来人们一阵阵欢呼。
继而空中落下一片片烟花散沙,让前排的人群迅速的向后退去,待到郭晓鸥察觉到,自己已经被挤到了广场的边缘。
此时,前面两个男人因口角争执起来,推搡间,一个踉跄,郭晓鸥从看台上跌了下来。
未等郭晓鸥叫出声来,一个坚实的臂膀将其接入怀中,待定睛一看,是梁子!
梁子一个旋身,将郭晓欧落下的力气卸下,旋转中,郭晓鸥看着黑夜中依旧桀骜冰冷的面庞,只是此刻梁子的深眸中流露着一股似水的柔情,穿越冰冷的空气,落在郭晓鸥羞赧的红颊上。
“你…怎么在这里?”郭晓鸥站稳,望着眼前头戴皮帽,一身黑衣的梁子,心中惴惴。
“执勤。”梁子从黑色皮手套中,伸出手,轻扫着郭晓欧额前的火药碎渣。
“我出来看烟花,烟花很好看。”
梁子没有言语,盯着郭晓鸥脖子间系着的藕色围巾,小朵朵水仙花簇拥在衣襟间,随风轻舞,不禁嘴角微扬,眉头飞扬着按耐不住的喜悦,侧身看向烟花飞舞的夜空。
“我知道你在笑。”郭晓鸥亦然转过身,耐不住喜悦的说着。
一场近似盛世狂欢的烟花,在人群此起彼伏的赞声中,终然落幕,人群散去,刚刚人满为患的广场,顿时只剩下烟雾缭绕。
“我送你回家。”梁子的深眸中尽是温情,驱逐着夜晚的寒冷。
“你不要执勤么?”
“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是我的职责所在。”
“我…不想回家,爸妈都在国外,回不回家过年,都一样。”郭晓鸥鬼使神差的说着这话。
说罢,不禁觉得自己真是笨到极点,明明是想和梁子多呆一会,怎么说的像约炮一般。
梁子端看着此时宁静的郭晓鸥一脸犯难的样子,终究憋不住一笑,“看你的样子,好像良家妇女,怎么说出如此不被君子赞赏的话来?”
被梁子一顿羞,郭晓鸥又紧又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慌张道:“我回家了,再见!”
郭晓鸥转身欲离开,梁子本是阴沉的脸,忽然间挂上一个不羁的邪笑,拽住郭晓鸥的围巾,将其揪回到自己面前,他仿佛又闻到了她身上清雅的水仙香气。
“既然如此,回家给我包饺子。”
“回家?包饺子?”
“没错,去我家,给我包饺子,陪我过年。”梁子将郭晓鸥拽得更近,两个年轻的面庞近的只剩下眼眸间的那缕丝丝绵绵的朦胧薄雾。
“不要,不合适。”郭晓鸥如此近距离的看着梁子,一时间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后退两步。
“走吧,又不是第一次了陪我过年了,我家中也无人。”梁子再不顾郭晓鸥的拒绝。
抓起郭晓鸥娇小的手,走在寒冬间的新年中,眉目间毅然坚定着看着远方的清澈,心中燃烧着不可言喻的感慨:“小婵,无论你是否记得我。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永生不负。”
郭晓鸥忐忑的跟着梁子,行走在万家灯火却清冷的寒夜,虽是寂寥了些,却温暖无比。
“梁子,你不回父母家过年么?”
“很小开始,我就开始一个过年了。你呢?”
“我和你差不多,父母常年在国外,做访问学者,我一直住校。”郭晓鸥想来,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父母了。
一阵寒风吹过,梁子停步系紧郭晓鸥脖子间的围巾,脱下手套,暖着郭晓鸥冰冷的脸颊,“冷不冷,你穿的这么单薄?”
“不冷,习惯了。”郭晓鸥摇摇头,“我自小就不怕冷。”
“还和从前一样,再冷的冬季,也是一身薄衣过冬。”梁子心中默然,淡淡一笑。
梁子的家及其简单精致,郭晓鸥坐在沙发上,左右打量着,灰色主基调,处处打理的干净有序,“真难得,一个单身男人能把屋子收拾的如此利落。”
“喝口热水,我去准备包饺子的东西。”梁子退去外衣,着一件浅灰色的紧身家居服,结实的线条清晰可见。
郭晓鸥只觉得这种画面愈发的熟悉起来,许久,才觉得自己盯着梁子看了许久,害羞的低下头,轻抿杯口。
“这茶叶的味道……”郭晓鸥细细品尝,一遍又一遍,“奇怪,看起来极为普通的碧螺春,却夹杂着一种奇异香的味道。”
“来吧,一边包,一起看春晚。”梁子端着面板,上面腾着饺馅,面团,擀面杖。
看着梁子熟练的擀皮,填馅,捏皮,一双宽厚的大手中,几个拨弄,一个玲珑饱满的饺子呈现在篦子上。
郭晓鸥学着样子,笨拙的包了起来,不一会便着急的额头上渗出滴滴汗珠,手忙脚乱间,已是满脸满头沾满了面粉。
梁子看着郭晓鸥笨拙的样子,一如当初大漠中的小婵,笨手笨脚的为自己洗衣搓背,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喜欢这样一个没有女孩子家样子的姑娘。
也许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郭晓鸥好半天倒腾出一个想象的饺子,满心欢喜的捧给梁子显摆一番,“你看你看,像不像一个小元宝。”
四目相对,郭晓鸥看着梁子对自己满眼的娇宠,一时羞涩,低头垂目,小声娇滴,“有这么好看么?”
“好看,无论你什么样子都好看。”
“你……为何要说匈奴未灭,何以为家?”郭晓鸥思忖半响,终是忍不住要问上一句。
“你说什么?”梁子神情紧张起来。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郭晓鸥一字一顿的说着。
“你记起来了?你记起我们的誓言了?”梁子一时激动起来,上前握住郭晓鸥满是面粉的手。
郭晓鸥看着梁子满心期翼的样子,实在不忍说出自己不是小婵的话语,只能低颔,轻轻摇摇头。
“那日我在茂陵晕倒,恍惚中做了一个梦,一个自称柳娘的女子,给我看了一段历史,我仿佛知道了些什么,可是却什么都记不起来,柳娘说,我是中了七杀巫蛊,所以才忘却了记忆。”郭晓鸥缓缓的说着。
“柳娘?”梁子陷入沉思。
“梦中,我划破了自己的胳膊,醒来后,胳膊上却有着和梦中一样的伤口。”郭晓鸥伸出自己的手臂,露出一道浅浅的疤痕,“我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可是,却不得不去相信你。”
“小婵,我不知道怎样去和你解释这一切,但是我要你知道,无论今后再多的困苦,我是你夫君,由我来扛。”梁子握住郭晓鸥纤弱的手臂,青茬在手指间摩挲着,一脸宠溺。
“说什么呢?人家可没答应过你。”郭晓鸥缩回手,面带桃花,继续包起饺子。
梁子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盆花,放在梁晓鸥面前,“喜欢么?”
“是水仙,我最喜欢水仙花的味道了。”梁晓鸥眼前一亮,凑上去贪婪的嗅着,朵朵白花间散发出的清幽,“梁子,你可知道,水仙还有一种名字叫什么?”
“玉玲珑。”梁子浅浅道来。
“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对花却如此熟悉。”郭晓鸥托着下巴,斜着眼睛戏弄着。
“不是我熟悉花草,是因为你喜欢,我跟着喜欢罢了。”梁子抱起蹲在地上的郭晓鸥,拽入自己怀中,“听着,关于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但是,你记住,你依旧是我的小婵,你和从前一样,喜欢水仙,善良坚强,回到我身边好么?”
郭晓鸥静而不语。
“小婵,你不必思虑过多。我会慢慢告诉你,我们之间的一切,我是谁,你是谁,也许这一切,对于你来说是不可思议的,是一场荒谬的梦魇。但是,我们曾经生死相随,永不言弃。”
“梁子,不必说了,即便我们没有过去,我现在,依旧喜欢你,第一次在橘子洲头,我便对你不能忘怀。”郭晓鸥此时感到自己的心快要从嗓子眼儿一跃而出。
“小婵……”梁子的深眸中翻腾着如深海的波涛骇浪,击打着郭晓鸥的心房。
“梁子……”郭晓鸥轻轻的将一头秀发贴在梁子的胸膛。
两个炽热跳动的心脏,在此刻此起彼伏的为对方舞动,相濡以沫,相知相伴。
跨年的钟声,在远处古老的城楼间响的雄浑悠远,彻响了整座古城,一盘盘饺子从滚烫的汤水中捞起,盛放在瓷白盘中。晶莹剔透的饺子在梁子的唇边轻吹,转而送进郭晓鸥的嘴中。
深夜,万家灯火进去静谧,梁子搂着郭晓鸥卷缩在沙发中,缓缓诉说着他们曾经的过往,一遍又一遍,郭晓鸥沉静的听着,仿佛那些岁月就在昨日。
“那时候的你,总是不太听话,我要打理军务,就只得把你圈在我的营帐中……”
梁子低头望去,郭晓鸥已经静静睡去,长而微卷的睫毛如千年初遇时一般,盖在深眸之上,均匀的呼吸声,带着雨后芭蕉的湿润,不时间嘟囔出一句模糊的“将军”。
梁子痴痴的看着怀中娇嗔的女子,不由按不住心中的欲望,冰冷的薄唇轻轻触碰着郭晓鸥如桃花瓣一般粉嫩的双唇,生怕碰碎了她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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