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焦虑
他跌跌撞撞的跑出来，胸前还绑着绷带，血染红了一大片。老爷顿时紧张，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跑过去扶住儿子，“别动，颜儿，你说怎样就怎样，别动，你看，伤口又流血了。”
他抓住父亲的手臂使劲摇晃，“爹，你最疼颜儿，求你，不要把娘子关黑屋子！”
“好好好，不关，不关。”老爷噤若寒蝉的摆摆手，冲倾城道，“媳妇，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谢谢爹。”倾城站起来走到慕容颜面前，从老爷手里接过他，柔声安慰，“我没事，放心。”
“娘子，伤口好疼，我们回去好不好？”
“好。”
“爹，这好吵，你让他们都走好不好？”
“当然好，你们，全部退下！”
她忽然觉得，此刻的慕容颜，虽然依旧是孩子般的语气，说出的每一句话却都条理清晰。他真的是个傻子吗？心头再一次怀疑……
容不得多想，扶着他，两人独自回房。
一碰到床，慕容颜就倒了下去，不停的呻吟。应该是最疼的时候来了，倾城叹口气，坐到他床边扶起他放到怀里，低声，“傻蛋，怎么那么笨？你一动伤口又裂开，现在知道疼了吧？我关黑屋子也没事……我很习惯一个人。”
“不要，我说了要天天陪娘子。”他淌着冷汗，虚弱道，“那里很多老鼠，还有小虫，我去过两次，每次都一个人在里面哭……我才不要娘子一个人躲在里面哭。”
“我不会哭。”
“骗人……我上次明明看到……”
“哪次？”
慕容颜自知失了口，立即缄口不言。倾城当然不知道，他说的是在靖王府，那次她和沈墨在树林热切拥抱的时候……慕容颜就躲在草丛里。
“反正……我不准你背着我哭。”
她一愣，想起沈墨冷冰冰的那句，“不许哭。”
果真是……截然相反的人啊。
她转开话题，“颜，你觉得好受些了么？”
“嗯，好像不那么疼了。”
“颜，有些话我想跟你说……”她顿了顿，望着他的眼睛，“嗯，如果以后我有任何地方让你觉得不高兴，或者任何人有任何让你不高兴的地方，希望你一定要原原本本告诉我。”
他望着她，不语。
“颜……我不希望你把事情都闷在心里。”
“为什么，为什么不希望。”
“因为……”她想了想，“我很在意，很在意你的感受。可是我又是个太粗枝大叶的人……每每伤了别人还不自知。”
他望着她的眼睛忽然有几分迷蒙，又有几分深情，“为什么在意我的感受？”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因为你是我丈夫。”
他眼里掠过些失望，又道，“如果有一天我不是你丈夫，你还会在意么。”
“当然会。”她笑笑，“因为颜是对我很好很好的人。”
“嗯。我会一直对你很好很好，倾城。”他轻轻合上眼，埋首她的怀抱，感受着她清幽的体香，“因为倾城是第一个……”
“第一个？”
“第一个什么？”
她低首，看见他的双眼已经紧紧的合上。他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呼吸也渐渐均匀，神色安静的令任何人都不忍心打搅。也许，只有与他朝夕相伴的人才能体会他的好罢？比如那个含烟……
我会么？
她突然茫然的问自己，最终却只有苦笑着摇头。
伤口还未抚平，如何有能力再去爱别人？
两人便静静的相依着，各自想着心事，进入沉寂的夜。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倾城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焦躁来。她轻手放开他，踱步到门前，打开一条缝往外张望。按估算，现在应该回来了……正想着，便看见锦华的身影悄然滑入庭院，快步向自己走来。她暗自舒口气，打开门。
“楼主。”锦华压低声音，走到她跟前，两人一并闪入房内，合上门，“一切办妥。”
“谢谢你，锦儿。”倾城轻轻揉她的头发，含笑道，“要不是你，今天的是我真不知该如何摆平这事。”
“这样真的就够了？”
“按我的估计，应该没错。”倾城的声音除了她们俩已经无人可听清，“她猜到我拿到钥匙不敢张扬，定会干脆前去偷上些东西让我下不了台。这样，我就有两重罪……钥匙被偷，我还作假隐瞒。这也是人之常情。没事，明天一早，再按计划行事。”
“好。”锦华点点头，“慕容颜没事了吧？”
倾城往里望一眼，目光柔和，“嗯，利器没有刺中要害。”
“对了，楼主，有事我倒忘了跟你说。”锦华的目光也移到慕容颜身上，叹了口气，“含烟，她摆脱楼主帮她治治慕容颜。”
“治？”
锦华就把含烟的话如数对倾城重说一遍。倾城眉头紧紧蹙起，听到末，缓缓道，“怕是饭菜被人下毒，所以导致神智失常。我尽量试试。颜也真是可怜，那么小就被人毒害……不知道这几十年在南王府怎么过来的，你看今天，连大夫都能轻易杀死他。”
锦华也叹口气，“按理，慕容颜不对任何人构成威胁，应该能清净了啊。”
“这也正是我疑惑的……”倾城缓缓吐出一口气，忽然低首，极轻道，“这个南王府实在是暗藏玄机，而且所有的矛头似乎都离不开……”
她凑近锦华的耳朵，轻轻吐出一个名字。
锦华默默点头。
“不过，线索也开始清晰了。”倾城笑笑，“锦儿，我们正坠入一个天大的阴谋里。”
“我早想到了。”锦华也微笑道，“否则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迎娶楼主。但锦儿既然愿意随楼主来，就不怕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
“锦儿，有你真好。”倾城摸摸她的脸，“早些回去休息，记得照看含烟，我们还离不开她。”
“嗯，楼主也早休息。”
她拔脚正要走，忽然紧紧盯着慕容颜，又望着倾城，吞吞吐吐道，“楼主……你晚上和慕容颜一起睡？”
“今天你不是看到。”倾城淡淡一笑，“我们会开一个地铺。今天就只有我睡地上。”
“嗯……当时我看到含烟脸都绿了呢，可是，她什么也没说。”锦华笑道，“那丫头心里是又气又高兴。楼主，只是我担心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若被人知道，楼主怕是会被赶出去。”
“走一步是一步。”倾城把她往门外推，“你不用担心，快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楼主别受凉……”
“好啦好啦，去吧去吧。”
锦华走了，倾城回到床边试图从慕容颜身后的两床被子中扯下一床……可是他现在睡得特别死，她又不敢碰到他。叹口气，最后，随意的洗了脸就趴在桌上睡了，她今日实在太累。
这才第一日……这才是正式做慕容家媳妇的第一日呢。
昏昏沉沉的，她梦见了母亲。
记忆力的母亲，是极美的。她死于三十出头，正值风华正茂，在倾城的印象里母亲的形象趋于完美……不会老去，恬淡温和，满庭淡淡的白梅香，好像是从她身上发出的清雅。母亲一定被很多人爱过罢？小时候她望着高贵美丽的母亲是总是忍不住暗思。爹爹娶了她十四年，十四年如一日的细心呵护，她很羡慕。
“汐雪。”母亲微微笑着道，“要乖喔。要坚强。要坚韧。”
“娘，你以后会不会离开我？”
“不怕，还有你笙哥哥照顾你呢。他会照顾你一辈子。”
又晃入那个男孩干净的脸。
“笙哥哥……”
她呢喃一声，眼角忽然滚落下一滴泪。
“娘子。”慕容颜独特的声音轻轻唤着，掏出手绢拭擦她眼角的泪。她猛然睁眼，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由桌面移到床榻上，浑身暖烘烘的。光线很强烈……她惊叫一声，“什么时辰了？”
“快正午。”
“天啊，我怎么睡这么久。”她手忙脚乱的穿衣，急急问道，“锦儿呢？”
“在外面等你很久了。”
“她怎么不来叫醒我……”倾城心知锦华是心疼她，昨日实在太累，就想让她多睡会……锦华哪知道，这已经坏了大事啊！
她飞奔而出，来不及和慕容颜说上一句话。“锦儿，快去找老爷。”她觉得自己已经要疯了！一看见锦华就拉住她，又准备急速飞走，没想到才到门口就撞见老爷……还带着一大群人。她停步，忘了该怎么反应。老爷怒气冲冲望着她，大声吼道，“倾城！你准备逃？账房的钥匙在哪？”
她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爹，倾城的错，昨日钥匙就丢了，倾城怕您责怪就没有告诉您！”
“怕我责怪……你可知，我们的账房和金库都失窃了！”
“爹，我……”
今日在老爷身后的是高挑的三夫人，她掩着嘴一个劲的笑，“钥匙在你那，还准备要逃的样子，我还想你是不是在贼喊捉贼呢？”
老爷眉头一皱，神色更难看，“倾城，你做何解释？”
她还未开口，慕容颜就冲了出来，“铁匣子是我弄丢的，不能怪娘子！”
“把少爷押回去！”老爷冷冷一声嘱咐下人，又回身面对倾城，“就算是颜儿弄丢的，你也知道他是个傻子！他傻，守不住东西，你也守不住？他不知道后果的严重性，你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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