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送葬

　　把楚言安顿好的凤飞花回到肖漠房中，见桌上已经摆了饭菜，坐下说道：“一个昏睡，这又倒了一个。”

　　阿九这一天都悬着个心，好歹得闲了，伸个懒腰，坐下道：“我都想倒下休息休息去。”

　　“你要是倒下了，这家里就没法转了吧。”

　　“我就是个管家的命啊。”

　　凤飞花笑笑，问道：“阿四的伤……”

　　“阿四的伤虽然重，但无性命之忧，只需好好静养。多亏你当时给她止了血，否则单单流血，阿四也会性命不保。”

　　用过膳，肖漠正悠悠转醒，看到阿九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阿九道：“有一会儿了，残叶我关在柴房了，他说要见你，你见不见？”

　　肖漠摇摇头，阿九了然，让凤飞花先照看肖漠，转身要去解决了残叶。

　　“等下，”肖漠叫住还未出门的阿九，说道，“一会儿把他带到正堂。”

　　肖漠从第一面见到残叶，两人就交上手了，总共也没说上几句话，肖漠倒是奇怪，他和她能有什么话说。

　　肖漠喝了药，换了衣服，才在阿九的陪伴下，缓步走进大厅。

　　阿九怕残叶死了，就给他简单处理过伤口，此刻残叶手脚都被绑着仍在地上，凤飞花倚在门口看着他，见肖漠来了，向她一点头，转身出去了。

　　残叶先开口说道：“肖姑娘看起来，状态不错。”

　　肖漠站着未动，淡淡道：“阁下看起来可不太好。”

　　残叶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见你？”肖漠闻言默不作声，见她对自己毫无兴趣，残叶道，“肖姑娘，帮我一个忙。”

　　残叶会让肖漠帮忙，这倒是奇怪，不过，肖漠听闻残叶的话后，依然不动声色，随意问道：“什么忙？”

　　残叶似乎有点激动，喘了两口，道：“杀了风起云。”

　　闻言阿九有些惊讶的看向他，肖漠终于抬眼看了看他，说道：“我没记错的话，风起云是你义父，也是他一手栽培了你。”

　　残叶道：“没错，”残叶看看阿九，对肖漠道，“我要和你单独说。”

　　肖漠闻言向阿九摆摆手，阿九担心她不愿出去，肖漠看一眼阿九，点下头示意她放心。

　　阿九说道：“我在外面等着，有事叫我。”才不放心的缓缓出了门。

　　阿九走后，肖漠依旧默不作声，等着残叶的下文。

　　残叶道：“他是养育了我，培养了我，但是我恨他，我不过是他利用的工具，只不过是比较高级的工具而已，”残叶自嘲笑笑道，“你们这些从出生就注定比别人高贵，从没受过屈辱的人是不会明白我从小受的痛苦的。风起云，风起云简直就是个变态。”

　　提起风起云，残叶有些恨得咬牙切齿，但眼中却又露出一种本能的恐惧，甚至盖过了原本的恨意。

　　眼前的人，任谁都绝对不会相信他就是那个不可一世，另无数江湖人闻风丧胆的第一杀手残叶。这个样子，大概也只有肖漠见过了。

　　残叶平复了下有点激动的情绪道：“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风起云的一切事情，他的武功，他的喜好，他的习惯，他的弱点……”

　　肖漠眼睛看着大厅中没有灯光的黑暗角落，似在发呆，又似在认真的听着，残叶的话一字一句流淌在大厅中，映着烛光，断断续续说了很久很久，肖漠就听了很久很久。一个他这样的人，外人把他当作战胜不了的神，身边没有真正的朋友，现在，面对对手，面对即将杀死自己的人，他终于将心中一切说出，不必带着这些离开这个世界。

　　今晚的天空虽然有月亮，但却时不时的被乌云所遮，阿九和凤飞花坐在大厅外的台阶上，抬头看着天上唯一的一点亮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直到，他们听到大厅内传来肖漠重重的咳嗽声，阿九迅速的转身，大厅的门几乎是被撞开的，阿九直接冲了进去。

　　肖漠捂着伤口，嘴角泛着血，不停地咳着。侧躺在地上的残叶睁着眼看着前方，眼中终于不再是冷酷无情，反而带着淡然欣慰。凤飞花探了探鼻息，人已断气。烈焰堂一代传奇，就此落幕。

　　残叶临终交代他一生仇人太多，若葬于某处，必定遭人掘坟曝尸，他不希望他死后，再有人打扰他的安宁，本来他就是个不明来历的人，既然从不知处来，那就向不知处去吧。所以肖漠按他的意思，安排将他火化。

　　残叶说他这辈子活在黑暗中已经够了，死后不想再睡棺材，肖漠让人为他做了一副担架，担架上挂了帐幔，既满足了残叶的心意，也保存了他的颜面。

　　出殡那日，正是原本残叶定的决战之日的第二天，沿街的酒楼客栈的窗户中都是一颗颗探出的脑袋。肖漠一袭白衣，衬得苍白的脸颊更加苍白，挑一个舒适的姿势坐于轿上，身后八人高抬着残叶的遗体。围观的人透过帐幔，隐约可见里面躺着一人。

　　昨日一天之中，岚图城内传言变了又变，直至晚间有人放出消息，称残叶已经命丧肖漠手中，但没亲眼所见，谁也不相信。现下，见街上这特殊的出殡仪式，众人虽未见过肖漠，但心想这是肖漠没错了，如此看来，残叶是真输的连命都没了。烈焰堂损兵折将，想必要好长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街上众人交相传信，一时间越来越多的人挤出来一看究竟。百姓伸着脖子垫着脚是图个新奇，江湖人除了确定残叶是不是真的死了，还想一睹杀得了残叶的肖漠长什么模样。

　　肖漠一袭素衣，泰然自若的坐于轿上，丝毫不在意周围聚集的人群，街上行人见这阵仗，也都自觉的让出中间的街道。不少人纷纷跟着队伍打算看肖漠要将残叶葬在何处，，于是给残叶出殡的队伍就越来越庞大。

　　肖漠命人一直将她抬上了岚山山顶，看着被柴火高高抬起的残叶，肖漠向阿九轻微点下头，阿九意会，命人点火。熊熊烈火渐渐将残叶的遗体燃烧殆尽，肖漠转身负手而立看向远处连绵的山脉。心中想着昨夜残叶与她说的话，或许这对残叶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残叶这葬礼引来无数人围观，肖漠对残叶的后事做的也算仁至义尽，在肖漠心里，残叶值得这样对待，他是一个不错的对手，该被尊重。按说，战胜了残叶，肖漠该高兴，可现在肖漠心里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残叶的死，反而让她心里生出些惆怅的心绪。

　　这边事告一段落，肖漠静心在岚图小院中修养，闲来搜罗了几株稀有的花种，遣了张治亲自护送回昌隆送给肖渊。前方战事顺畅，前不久，还是西离大军兵临岚图城下，现下却掉了个儿。只不过，西离大军的狼狈后退比起白灏的主动后退可差远了。

　　现西离大军毫无斗志，只半个多月，无月城便失守，被白灏顺利拿下，消息传回昌隆，又是一番振奋人心，冷子恩龙颜大悦，对白家大加封赏。

　　这就有人不服气了，白灏当初被左权逼的连连败退，是肖漠去了岚图，才扭转了败局，怎么说也得连肖漠一起赏吧，但是冷子恩对肖漠只字未提，未免有些厚此薄彼了。但人家肖太尉都没说什么，旁人也就只能发发牢骚而已。

　　上次楚言无心待在军营之中，这肖漠伤势稳定了，便又想起要去行营住几天，肖漠巴不得他离自己远点。现在她玩玩不动，闹也闹不动，楚言围在她身边，本是一番好意给她讲个笑话逗个闷子，结果她一笑牵动伤口就是一阵猛咳。所以楚言刚说了想去行营，肖漠麻不跌的就让手下人护送他走了。

　　养伤的肖漠平日里就躺在小院中的藤椅上悠哉悠哉的乘着凉，差凤飞花在身边给自己读几段佛经，平心静气。虽然在昌隆的日子也算悠闲，但终究不如在这里随心所欲，不用随时想着应对什么人，应对什么事，肖漠倒有点感激这场战争，让她远离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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