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头颅里的子弹

　　夏梓萱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像一个布偶，被一只手拉着，走得跌跌撞撞。

　　一个黑色的身影不时在她眼角余光中闪现，她想转动一下脖子，看清身边的黑影，可却不能够，她的眼前只有眼前那条崎岖漫长的山路。

　　她昏昏沉沉被人拖拽着，转过一道弯，视野的尽头忽然出现一棵挺拔的樱树，漫天飘舞的粉色花瓣，像被施了魔法一样，静静悬停在空中，一切都是静止的，唯有倚在树下那个红色的身影是动态的。

　　她在对她微笑，笑颜如花，明艳动人，不是那个充满死气的笑容诡异的雕像，夏梓萱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姐姐的脸。

　　“咦？我家的小桃子，你怎么来了？”姐姐的声音仍和以前一样温婉动人。

　　夏梓萱忽然好想哭，飞身扑向树下的人影，却扑了个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像穿过她雾气一样的身体，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姐，我好想你。”

　　姐姐的脸上满是无奈不舍，伸手似乎替她拭泪，却突然眼光恐惧地看向她的身边，大吼：“你···你快放开她。”

　　这下变化突然，夏梓萱被吼得莫名其妙，忽然想起拉着她的那个黑影，难道···她虽看不到，但姐姐竟能看到她身边的黑影？

　　她下意识转头，身边却忽然传来一阵蛮力，她被拖拽得倒在地上，粗粝的石块像刀一样割着她的肌肤，刺痛的感觉让她眼前发花，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她已经置身在一片黑漆漆的空间中，身边的影子没了，只剩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她像瞎子一样摸索着爬起来，僵硬站在浓重的黑雾中，后背根根汗毛倒竖，突听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叫她：“小夏，你在吗？”

　　这是···沈翊晗？她挣扎着想回答他，但她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她急得额头冒汗，伸出手向发出呼吸的方向摸索过去。

　　下一秒，她眼前唰的一亮，她看见沈翊晗跪在地上，手里拿着枪，正不可思议地盯着倒在他面前的一具尸体。

　　夏梓萱悚然变色，在头顶绿幽幽的光芒照射下，她清晰看到姐姐僵卧在沈翊晗面前的地上，眼睛直直盯着他的脸，她柔美修长的脖颈下，潺潺聚起一汪猩红色的水洼。

　　她想都没想，合身扑了上去，却感觉脑门儿上突然一阵刺痛袭来，痛得她眼前闪过一串金星。

　　她手抚着脑门儿慢慢睁开眼睛，蒙蒙白光正从拉着的窗帘缝儿透进来，天已经亮了。

　　她迷迷糊糊对着那束光亮眨了半天眼睛，脑门儿上的刺痛，终于让她的意识慢慢回归。

　　她动了动脖子，先把自己抵在床头柜角儿上的脑门儿挪开，难怪这么疼，一定是梦里那个合身一扑，让她撞了上去。

　　这还真是倒霉催的，做恶梦也就算了，她竟然还在梦里自残，这是什么行为？这简直就是倒霉的加强升级版啊！

　　想到这儿夏梓萱用手揉着撞疼的脑门儿翻个身滚到床中央，又开始琢磨自己刚刚做的梦，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夏梓萱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看了沈翊晗手机里那几张照片才会做了这么一个怪梦，看来睡觉前看鬼片儿绝对是个大忌。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最终是被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声打断的，谁啊？这么早！夏梓萱揉着脑门儿懒得动，但枯燥的电话铃音很执着，她只得不情不愿抓过手机，一看是老妈，她心里又是哀叹一声，自从上次沈翊晗和老妈自报家门，直接沟通之后，老妈似乎一下子消停了，好几天都没给她打电话提那些相亲见面之类的老调调了。

　　这让夏梓萱一度欣喜地觉得有个男朋友其实也挺不错的，至少能起个静心口服液的作用。

　　不过····今天这么早，又是什么情况？

　　夏梓萱想到这儿，赶紧把手机放在耳边：“喂，妈？”

　　“咦，你竟然醒了？”老妈的声音有些含糊，好像正在吃早饭。

　　夏梓萱一头黑线地抱怨：“妈，您那铃声多执着，只要没死，植物人都能让你给叫醒了，好不？”

　　“醒了正好，”老妈自动忽略掉她的怨气，喝了口汤说：“我就是想赶着你上班前这个时间，跟你说个正事儿。”

　　您能有什么正事儿？夏梓萱翻白眼儿，心里腹诽，可嘴上没敢说出来，问：“啥事儿？”

　　“是这样，那天你男朋友不是和我通电话了吗？我听着声音挺好听，说话温温柔柔又有条理，人长得也应该不错，所以就跟你爸说，这次估计靠谱，你爸的意思呢，觉得还是要眼见为实，所以最近你找个时间，把他带回家来吃个饭，我们也顺便帮你看看。”

　　夏梓萱一听这话，惊得立刻就从床上坐起来了：“妈，你听我说，我们这时间还短，现在就见家长，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老妈明显觉得她这理由，莫名其妙，想了一会儿，忽然问：“时间长短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让你们订婚，他不自己说是你男朋友吗？那拉回来给我们瞧瞧不是挺正常吗？我们总有权知道自己的闺女在和谁搞对象吧？”

　　夏梓萱立刻被老妈这一连串反问，问得哑口无言，说实话，老妈问得句句在理，可问题是让她现在就跟沈翊晗说见父母，她又实在是张不开嘴，正两难着，就听老妈已经继续说：“行了，时间有限，你爸等着我和他出去买菜，就不跟你多说了，这事儿定了，你尽快带他回家一趟，你爸可是已经摩拳擦掌要给你们做好吃的了。”

　　“哎，妈，你等会儿”夏梓萱抓着电话垂死挣扎：“我们最近有个案子，挺忙的，所以这事儿等我们忙完这个案子行吗？真没时间···”

　　可惜她话还没说完，手机里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老妈已经撂电话了。

　　夏梓萱愣了两秒，嘟着嘴把手机扔在床上，用手揉揉还在跳疼的脑门儿，啊···的大叫一声躺回床上，今天真是没做好梦！这一大早儿，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

　　柳曼今天很早就醒了，吃完早餐走进研究所时，里面还空荡荡的，她原本打算把手里的资料再整理一遍，没想到经过沈翊晗办公室竟然发现他的门已经开了。

　　她好奇的探身向里瞟了一眼，却差点儿被沈翊晗的脸色吓了一跳，脱口问：“哎，这么早？你昨天不会没睡觉吧，怎么整个人都跟黑白照片儿似的？”

　　沈翊晗正坐在办公桌后皱眉盯着电脑，听到柳曼的声音才抬起头，用手搓搓脸，说：“我在看你给我的记录，正好，有个问题想问你。”

　　看来他昨天真的没睡，难怪脸色白得跟纸似的，柳曼心里叹气，她其实早知道把那案子的资料给他就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毕竟以前那个案子沈翊晗是亲历的，他的手下，组员，甚至爱过的人，每个跟他息息相关的人都在那次事件中或死亡或失踪，他不可能不去在意，而他作为唯一的幸存者，也必然要把那些血淋淋的回忆，再次挖出来经历一次。

　　这实在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感受，而且，人都是感情动物，就算他再怎么为人冷静，面对昔日同伴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想到这儿，柳曼有些担心地走到他身边，看着屏幕问：“你有什么发现？”

　　沈翊晗伸手揉揉跳到几乎麻木的额角，指着屏幕上纪梓涵的尸检报告问：“有个地方我一直想不明白，尸检报告显示她的头里有一颗子弹？”

　　柳曼心里咯噔一声，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当初纪梓涵的尸检报告上，的确显示她的头颅里有一颗子弹，而且根据他们事后调查，那颗子弹正是出自沈翊晗的配枪。

　　这件事儿，在当时还曾引起他们调查组内部的争论，有人认为这颗子弹也许只是流弹，因为当时纪梓涵的尸体已经残缺不全，很难认定她是死于子弹还是爆炸，但也有人认为，是沈翊晗开枪杀了纪梓涵。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年，柳曼早就已经把这事儿给忘了。

　　没想到，沈翊晗竟然第一天就盯上了这个细节，忽然，柳曼眉头微皱，不对啊，当年案子的资料线索，千头万绪，多如牛毛，就算沈翊晗一晚上不睡，也看不了全部，可他为什么这么快注意到这个？难道是谁给他提了醒？

　　柳曼斟酌半晌，最后还是反问：“为什么想起问这个？”

　　但沈翊晗察言观色的本事一向都是一流，看她表情已经明白了个大概，立刻觉得全身的血一下子都冲上颅顶，脑子里嗡嗡作响，低声说：“看来是真的，她头里的子弹出自我的配枪。”

　　柳曼一脸不忍，可证据就是证据，冰冷无情，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好说：“当时现场被破坏的很严重，她虽然头里有一颗子弹,可尸体残缺不全，根本没办法认定她是死于那颗子弹还是死于爆炸。”

　　“但也有可能是我杀了她，对吗？”这推论让沈翊晗自己都感觉指尖冰冷，因为手机里的那幅画，让他心生疑惑，所以拿到资料就开始一路追查纪梓涵死因。

　　现在既然柳曼都这么说，那就是说，那幅画里的场景很有可能就是真的，但这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杀阿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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