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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阴谋施 一


  时间要拉回到稍早的时候。

  嬴稷自那日在市集中见了乐毅一剑断了那冥恶的手臂,男孩子崇拜英雄的心,就此萌发。虽然他也明知道,如张仪这样的策士,一言能够胜过万千将士,可是终究这还需要时势造就,背后有大国支持。人若是落了难的时候,有一张利舌,实不及三尺青锋,一身武艺。

  他虽然目睹过母亲一言煽动诸游侠的本事,但终究以为,母亲只是妇人而已,无法有高强的武艺,而单凭言语的能力,遇到事情,却是缓不济急。

  尤其是在他入秦以来,接二连三,看着自己一行人遭受火灾,被宵小欺凌,甚至流落西市,若是他不是这么一个弱小的孩童,而是一个有着高强武艺的男子汉,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不会敢有人欺负于他们,不会让母亲受这么多苦,更不会让女萝姑姑无辜惨死。

  这个念头死死地缠绕在他的心中,纵然芈月有所察觉,用了许多的例子去劝说他,他只是表面上听从了,内心却是不曾改变过。

  他这种心思,自然也是被那些游侠儿看出来了,而且他也是不断地向那些游侠儿请教武艺。只是那些人若当真有军旅中出身的本事,就不会混在西市了。要么如段五冥恶之流,凭着一身蛮力和不怕死性子,在游侠群中自小打到大,练出几分“实战经验”之类的,又或者似乐毅这般,心怀大志,视这等武艺为下,而视策论为上的人。

  所以他在游侠当中混了一年多,虽然也学了一些皮毛功夫,练得手脚灵活,也长了几分力气,但终究与那些武艺高强之人不能相比。

  前些时间,便有一个叫段五的游侠,同他说自己知道西市中隐居着一个高人,武艺极高深,却是不与人交往,若是向他学习,必能够进步神速,说自己当日只被那人指点一两下,便受用终身。又说自己出身卑微,不敢去求那人,似公子这等身份尊贵,若去拜他为师,他岂有不肯之理。

  一来二去,嬴稷被他说得心动,这日段五又说,自己已经说动那高人,今日就带嬴稷去见他。嬴稷毕竟年少,经事不多,听了他的煽动,连芈月也不敢告诉,便仗着脸熟,去那肉铺中赊了一刀肉,去酒馆中赊了一斤酒,提着那酒肉同段五去找那“世外高人”。

  眼见着段五引了他走进小巷中,嬴稷看着地方越走越是偏僻,诧异地:“段五叔,那位高人真的住在这里吗?”

  段五转头笑道:“是啊,那位高人平时不太与人来往,他就住在里面的一间房子里。”见嬴稷有些怀疑地看着他,段五故意道:“算了算了,那人脾气又怪,你若不愿,不如找别人罢。”

  嬴稷见状急了,认真地道:“我就想拜他为师,他不收我,我就用诚意打动他。”

  段五嘿嘿一笑:“嘿,你这小孩,还真有点血性呢!到了,就这家。”此时已经走到巷底,大门虚掩,段五推开门,指了指里面道:“估计这会儿他不在,你要不要先进去把酒肉放下。”

  嬴稷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走进门内,放下酒肉仔细打量,却犯了疑心。但见这小院甚是破落,家什物件丢了个乱七八糟,旧衣破裳挂在树叉上,也似好几日未收了。

  他虽然年纪尚小,却有些见识。若说是世外高人,再怎么不理俗务,与人不相往来的样子,这屋子可以空旷积尘,却不能肮脏邋遢。

  世外高人的院子,可以是落叶不扫,青苔淹阶,却不能是破凳烂桌、食物残渣堆积;世外高人的院子,可以是炉香袅袅辨不出是哪几种香合制的,绝不能是无名恶臭不知从何处来。

  嬴稷见状,顿时顾不得许多,将酒肉一扔,就想离开。不料他方一起念,便见那段五早已经不知何时溜走,却听大门啪的一声已经关上,一个大汉站在门边,拴上了门拴,朝着他狞笑着走来。

  夕阳斜照,拉得他的身影又长又恐怖,嬴稷认得出他的脸、他的狞笑,这曾经是他好些日子以来的噩梦,这人便是那日在西市上杀了女萝的冥恶。

  嬴稷见此情况,便知道自己已经上当,只是自己身小力弱,却被他引诱至此,关上门来,只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此时情景,却比当日西市之上,更险了三分。

  嬴稷一步步后退,只是他毕竟年纪小步子慢,只退了两步,便被冥恶一把揪了过来。

  冥恶用左手将嬴稷提到空中去,狞笑道:“小兔崽子,想找人学功夫,不如某家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功夫吧!”说着将狠狠地将他掷到地上,再踢上一脚,嬴稷被踢飞出去,撞在土墙上,跌落地下,土墙上的黄土瑟瑟抖落,嬴稷缩成一团,嘴角鲜血流了下来。

  冥恶瞧着嬴稷缩在墙角,整个越缩越小,似觉得这样就可以躲过灾难似的。他心头大为快意,摸了摸空落落的右臂,心头仇恨涌上,他自没了右臂,养伤养了数月,日子越发艰难。再去寻那个当日支使他的人,却被逐出门外。他当日仗着蛮力,欺凌弱小,如今残疾了,当日的仇家也一并报复,被人毒打了数次,更是生不如死。

  偏生机会又再度降临,如今自己既可以报仇,又可得到利益,岂不快意,想到这里,更露出残忍的笑容来,叫道:”大道三千,你偏寻进此死路来。小子,到了黄泉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投错了胎……”

  说着,他又上前揪起嬴稷,待要慢慢折磨,不料手才触到嬴稷,却见嬴稷直接向着他扑上来,一把抱住他,他虽然身高力大,但吃亏在只剩一只手了,正想去揪嬴稷,忽然只觉得心头一凉,低头看去,却见胸口插着一把短剑,剑柄却正握在嬴稷的手中。

  他一只手已经揪住了嬴稷后心,却痛得无力再将他掷出去,只痛得大吼一声,待要用力。嬴稷见他相貌狰狞,吼声恐怖,心头一慌,手中短剑却不拨出,而更用力插入,双手握着短剑转了一圈,绞了一绞。冥恶心口插了一剑,本还残余的一口气,被他这样一绞,顿时死得不能再死,整个庞大身躯就此歪歪斜斜地倒下。

  嬴稷虽然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却死死地握着短剑,连滚带爬地躲开冥恶倒下的身躯,只觉得阳光刺目,缩到阴影角落里,只顾瑟瑟发抖。

  虽然听得踹门声呼叫声一声高过一声,但脑海里只余一片茫然,耳边只有嗡嗡作响,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了。

  直至芈月冲进门来,冲到他的面前,他听到母亲熟悉的叫声,虽然泪眼朦胧,但母亲熟悉的气息和手臂还是让他终于恢复了神志,丢了短剑,扑到母亲的怀中,号啕大哭:“母亲,母亲……”

  芈月心疼地抚着嬴稷的头,安抚着:“子稷不哭,子稷不怕,有母亲在呢,子稷不怕……”

  嬴稷抱着芈月,纵声大哭。

  众人看着冥恶的尸体,亦是猜想出发生了什么事情,想着这少年中了陷阱,却居然还能够杀了冥恶,不由地啧啧称奇。

  芈月扶起嬴稷,正欲离开,忽然间人群喧动,两个胥吏打扮的人从外面挤进来,手中还拎着枷具铁链。

  便有人惊呼道:“是廷尉府的人。”

  那两个胥吏走上前来,看到地上冥恶的尸体,惊呼道:“果然有血案,是谁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杀人?”

  嬴稷惊魂甫定,听到吓得惊叫一声:“母亲——”便缩进芈月的怀中发抖。

  那胥吏一眼看到嬴稷面前扔着的带血短剑,便走到跟前来,拾起短剑,喝问道:“这是谁的?”

  人群中使有一个叫道:“是那个小儿杀了人,匕首就是他的。”

  芈月循声看去,那人却是躲在人堆之中,只说了一声,便躲了个没影。芈月心一沉,知道这必是有人设套。

  果然那胥吏拿着短剑对着冥恶胸口比了比,便对着嬴稷喝问道:“这短剑可是你的?”

  另一胥吏便已经同时问出:“可是你杀了此人?”

  嬴稷已经吓得晕晕沉沉,听了这两声喝声,更是混乱,又点头,又摇头哭道:“是我的……是他要杀我……”

  那两个胥吏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便甩出铁链,叫道:“带走。”说着上前就要带走嬴稷。

  芈月听得这两人同时喝问,便知不妙,这般淆乱恐吓的问法,便是大人也要入其套中,何况嬴稷这个已经被刚才局面吓坏了的小儿,果然那两人神情显示这不是普通公案,来得这般迅速,只怕也是要早安排。她紧紧抱着嬴稷,一边退后一边叫道:“慢着,我儿是歹人骗到此处,差点被恶人打死,众人皆可作证,他乃是出于自卫。”

  那两个胥吏交换了一下眼色,一个神情凶恶者就要开口,却被一个神情狡诈者阻止,后者上前嘿嘿冷笑一声:“其中情由经过,你自上公堂与廷尉讲去,我们只管捉凶。”

  芈月瞋目裂眦,厉声高叫:“我儿乃是秦国质子,要带走他,须得行文与秦国交涉。”

  那凶恶之胥吏不耐烦地将芈月一把拉开,芈月待要抗拒,竟发现此人孔武有力,远胜普通胥吏,自己也算有些武艺,竟被他扼住手腕不能动弹,那狡诈之胥吏趁机从她的怀中揪走嬴稷。

  那凶恶之胥吏将芈月一把推到在地,冷笑:“你说你是质子就是质子吗?谁人相信,堂堂一国质子会跑到这种贱者居住的西市来?杀人凶手还有何话可说,带走。”

  便那见狡诈胥吏就扛起拼命挣扎的嬴稷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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