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去死就生再赢输

　　子默，你来啦。”刘坤一快步迎向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

　　“小叔，你还和我说这些。你出山，我这把老骨头怎么能不站出来。”刘长佑颤巍巍的走上去，边走边咳，一边哀叹，“老了，真的老了。看着叔叔你，再看看我，真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

　　来人正是湘军干将刘长佑。他是整个湘军系统中最早成为直隶总督而到天子脚下坐镇的第一人，他还是楚军的奠基人，他也是刘坤一的族侄。

　　这个人，勇于任事，但缺乏变通；忠厚温和，但机敏不足。

　　光绪七年初，他上疏提出具体计划：

　　“伏乞皇上先暴日本之罪，简大臣宿将有威望者起东三省之兵，出松花江以临库页岛；别命一军出朝鲜，以扼其西；而后选明习韬略、熟习水师之将，由宁波、定海率舟师趋长崎，以攻其南。或虑来扰海滨，则东南沿海久设练军，亦自有防御之具。硫球臣民喜复疆土，必将有助顺之师。凭庙算之长，海外有截，天戈远震，四夷戟兵，朝鲜、暹罗、缅甸诸国可免蚕食，不独越南也。”

　　可惜当时朝廷没有采纳他的建议。等十二年后，倭寇从朝鲜、台湾等地攻入神州，清廷才想起之前有人上过这么一道奏疏。

　　刘长佑今天过来，是来给刘坤一撑场子的。

　　朝廷命刘坤一自行筹饷筹兵，只给了官名和权利。刘坤一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号召自己的乡党亲族，门人故旧，出人出钱，购枪购炮，同时招募民壮，准备入川。

　　他还责令驻藏帮办大臣崇纲、湖广总督裕禄、陕甘总督升允、尚在留任的四川总督丁宝桢，恪尽职守，整饬军务，四路大军由青藏、陕甘、湖广、川中，一起进军，围剿反贼。

　　务必要将反贼控制在川东地界，东不可越过秦岭沿线，西固守成都，北锁死大巴山，而刘坤一将从南方进击。

　　总的策略就是，守住成都平原，其他四方四路进军，合击反贼。可惜因为中法大战，云贵总督岑毓英督军在广南作战，否则，他的人马，还可以堵上反贼南逃的路线。

　　可现在，刘坤一不得不加快步伐，因为，贵州云南空虚。若是和各部苗蛮合流，甚至流入广西十万大山，那麻烦就真大了。

　　问题是，现在，他的人马征召的太慢太慢。

　　当年湘军是站起来维护乡里社会的秩序，等他们强大时，无论是征战的掳掠犒赏，还是朝廷给的封赏，都让第一批人死的死，残的残，剩下的，功名利禄赚够了，哪里还有多少心思去厮杀。而现在征召来的这些人，看看，面黄肌瘦的，哪里有一点兵样。

　　还有武器物资也少的很。因为打仗，武器坐地起价，这涨价不说，还有价无市，根本买不到东西。而且，湖南为了支持战场，很多物资都掏空了。哪里有东西给他？

　　这是他让这些族长、乡绅、商会来谈一谈的根本原因。在家养病的刘长佑被他特意请出来，压压场子。

　　“人到齐了。我先说两句。”刘坤一站了起来，会场也安静下去。

　　在座的很多人都和他有过照面，这些年，他赋闲在家，关系淡了不少。刘长佑不一样，刘长佑是致仕，他是被革职。刘家在当地也是大族，离长沙也没多远，所以，请帖发出去，大部分人还是买面子的。

　　“四川挨着我们，川东更是直接和湖南湖北接壤。川东乱了，要不了多久，势必会波及到咱们三湘子弟。闹不好，比当年长毛还闹得厉害。”刘坤一一开场就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会场一阵惊呼，当年长毛闹得是多狠，湖南乡野，几乎是家家户户都在披麻戴孝。特别是那些乡绅官僚，更是七死八伤。要不然，他们如何会结民团自保呢。

　　要是再来一场，在座的能有几个幸存的？

　　“所以，我再不想出山，也得去抗下这个烂摊子。但这不是我刘某人一个人的事儿。我需要大家的帮助。”刘坤一的语气非常恳切。

　　这次的会谈非常成功，各家都答应助饷助捐。反正，只有一个条件。万万不要让那些反贼闹到他们这里。

　　不仅如此，刘坤一还请出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

　　胡光墉。说另一个名字，恐怕天下人都会为之震惊。

　　胡庆余堂胡雪岩。

　　“雪岩兄，你我都老了，我好歹还有几亩薄产度日，可你就甘心这样死？”刘长佑颤巍巍的看着另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

　　车马劳顿，更让这个一袭青衣的老人老态毕露，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他仿佛迎风就能倒，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岘庄，我都这步田地了，还能帮你们什么。”胡雪岩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月牙儿，拿我的药来。”

　　一旁一个布衣钗裙的俏丫头连忙翻出了几粒药丸，塞到他嘴里，又在他后背上连连拍了拍。

　　请胡雪岩来，是刘坤一没接到圣旨之前就动的心思。因为张之洞和他说，南边物资加紧，需要一位理财圣手帮着疏通关节。刘坤一想来想去，这天下理财，谁能比得过贼狐狸。

　　虽然他栽了，但那事儿委实不怎么好说。只是，接到圣旨后，他就没有心思去帮张之洞，而是需要这位贼狐狸给他出谋划策。

　　“雪岩兄，你我相交多年，我也不说什么两家话。这次，我筹了三十万两军饷，全部交给你经办。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想必不用我讲。我还有一说，这入川所得，我同样悉数交给你。”刘坤一画出一个老大的画饼，一脸热忱的看着胡雪岩。

　　“刘坤一，你胆子挺大的啊。”胡雪岩冷笑。“这点东西，找我？”

　　“胡雪岩，你敢去斗洋人，胆子比我还大！”刘坤一也冷笑，“雪岩兄，当年你不过是钱庄杂役，没用多久就成就天下美名。怎么，你甘心死了都带着这一身耻辱去下地？你没几年好活了！再不拼，真没机会了。”

　　当年，胡雪岩从扫地、倒尿壶等杂役干起，三年师满后，就因勤劳、踏实成了钱庄正式的伙计。正是在这一时期，胡雪岩靠患难知交王有龄的帮助，一跃而成为杭州一富。

　　王有龄死后，胡雪岩搭上了左宗棠。在左宗棠任职期间，胡雪岩管理赈抚局事务。他设立粥厂、善堂、义垫，修复名寺古刹，收碱了数十万具暴骸；恢复了因战乱而一度终止的牛车，方便了百姓；向官绅大户劝捐，以解决战后财政危机等事务。

　　左宗棠去平定回乱，粮草军饷同样是胡雪岩出马和人商谈的。他还协办船政，福建马尾的船厂，有很大一部分功劳属于胡雪岩。

　　胡雪岩生意做得最大时，在各省设立阜康银号20余处，并经营中药、丝茶业务，操纵江浙商业，资金最高达二千万两以上，是当时的“中国首富”。因功被授予江西候补道的官位，同时获得慈禧亲授的红顶戴和黄马褂。

　　这之后，胡雪岩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那就是研制中成药。胡庆馀堂“胡氏辟瘟丹”、“诸葛行军散”、“八宝红灵丹”等400多种中成药药品备受欢迎天下欢迎。他也赢得了“江南药王”的美誉。

　　但之后，胡雪岩转战丝绸业，花了2000多万两在在上海开办蚕丝厂，但是，生丝价格逐年下降。他发现，原因在于华商各自为战，定价权落在洋人手中，这不是办法。所以，胡雪岩高调的选布，同洋人大战商业，高价抬高生丝收购价格。

　　他眼看就要赢了，欧洲意大利生丝突告丰收，再就是中法战争爆发，市面剧变，金融危机突然爆发。

　　他惨了，次年夏，被迫贱卖，亏耗1000万两，家资去半，周转不灵，风声四播。各地官僚竞提存款，群起敲诈勒索。十一月，各地商号倒闭，家产变卖，胡庆馀堂易主，宣告关门倒闭。接着，慈禧太后下令革职查抄，严追治罪。

　　破产后，他把所有的姨太太都叫到跟前，每人给了几百银子，让她们另找归宿。他遣散姬妾仆从，可姬妾仆从宁死都不离开胡雪岩。

　　同时他也把债主们划了三个等级，有权的、当官的为一等－－－－这些人得罪不起，生活过得贫困的，每月只有几银子的－－－为三等，三等债主也是每月一定要的。最后来就是二等了，他们的银子每月一百两，同时他们也不愁这银子过日子，可还可不还。

　　最终留在胡氏身边的，除了正房还有一个九姨太，为什么留九姨太呢?九同“久”一个音，预意长长久久。

　　靠着胡庆余堂的微薄收人，胡雪岩凄凉地度过了他的晚年，直到刘坤一找上他。

　　他不再是叱咤天下的雪岩公，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身边也只有一个幼女照顾，连老妻小妾都重病在床，儿孙在外苦苦打拼。或许，一家人都熬不了多久了。

　　他不甘，他真的不甘啊。可回想这一生，成也兵事，败也兵事。

　　这临老了，他还要亲近白虎堂中人么？？

　　但是，刘坤一说的没错，这是一次机会，一次绝好的机会！成，胡家就翻身了，他胡雪岩也正名了。败，还能比现在更惨？

　　“岘庄，要我出马，可以。但是，此事与我胡家无关。也没有胡雪岩这个人，只有胡误人和胡媚娘这对父女。还有，我不要你的缴获。我只要川省境内三年不收我的税。”

　　胡雪岩猛然间直起了腰杆，眼神似箭，仿佛当年那个说一不二，天下无双的人又回来了。

　　“爹！”胡媚娘大急。

　　“好！”刘坤一大笑，“我答应你。即使是朝廷不同意，我也答应你！”

　　无兵无饷，狗屁朝廷，要不是为了这天下黎民，三湘父老，我刘坤一会出山？

　　战则战，非是为朝廷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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