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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雄戟辟旷悲血途


  医护营里医官郎中严重不足,物资,特别是止血药非常缺,只能用土办法,或是用手掌捂住伤口,或是用黄泥糊了伤口。城里的郎中和学徒全都出来帮忙来了,懂点包扎技术的也在医官的指导下用布条缠绕伤口。这里的医护营收容的不仅仅是黑水营的伤者,雕匪和城里联军的伤者也在此地接受救治。

  “先救我兄弟,他是为了替我挡刀才重伤的!先救他,你他娘的姓不姓我砍死你,自己兄弟不救先救这些山贼!你良心被狗吃了!”一个蒙了一只眼的大汉提着把刀抓着一个医官怒吼,包扎他眼睛的布条都渗出血来,而在他身边,几个胸口中刀的战士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闭嘴,你是医官还是我是医官?”被他用刀威胁的这医官也是个硬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医者父母心,我恨不得自己多长几双手来救人。但是,条件只有这样,我只能带着大家从最容易救活的人救起。你这两个兄弟,就是有药材有入手,能救活的几率也不到一成。你难道想让他们在战场上获得的荣誉和威名,倒在这战场之下么?”

  “我……”那汉子虎目含泪,心疼的说不出来,哇的一声就哭开了,“兄弟啊……”

  “能动手的,都跟着我们学,轻伤交给你们包扎,我们要集中救治这些重伤员!”医官一脸肃然,咬牙切齿的硬是硬起了心肠,“别他娘的哭得像个娘们似得,回归盘古的怀抱有什么不好的。我们活着的人才是应该承担更多。”

  他这一喊,其他人也清醒了过来,便是那些受伤的山贼也不得不感动一二。

  王摩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他狠狠的攥紧了拳头,脸色铁青。

  都是他做的不够好,都怪他!

  但他更清醒的知道,抱怨,自责根本没法解决问题。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拿起了布条,跟着医官学起了包扎。

  “府主……”受伤的年轻战士看到王摩来搀扶他,顿时就是一惊,身子向后缩去。

  “别动!”王摩轻声道,“来,我给你包扎。今天,大家都立功了。你们都是好样的。”

  “府主,你来这做什么!”刚才那说话的医官看到王摩,眼中一动,但还是毫不客气的指责道。“你不是和我们讲过,每个工作都有自己的职责。你身为府主,难道还想和我抢饭碗?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做哩。”

  王摩点头受教:“我知道,但是我忍不住。你这里很缺跌打损伤中成药?我知道一种,等你忙完了来找我。你先忙你的吧,我看看我的兄弟,是我对不起他们。”

  当初王摩就将制作羊肠线,曲针缝伤口,布条制作绷带,制作夹板,切拔锐器等急救手段强制贯彻了下去,还有开水乃至盐水消毒。可黑水营实在是太缺人,医官太少,经验也少,材料就更少。

  “你做的已经够好了。”医官擦了擦额头的汉,叹道:“至少,他们知道吃饱了是什么感觉,至少,他们是为了大业而战死。好了,不和你废话了,我救人去了。”说完,他继续麻利的朝其他伤员走了过去。

  王摩记住了这位医官,依稀记得,他好像姓许,这人雷厉风行,生就一股仁心,遇事冷静,委实是个人才。默默记下此事后,他继续为战士们包扎。

  在他的不远处,一群战士在一名医官的带领和指挥下,正在用水清洁烈士的身体。他们首先取走他们的身份铭牌,然后记录在册。

  “记录,黑水营一连甲排甲班战兵赵二狗,战没。”医官用平静的语气念到,他一边翻看铭牌一边念,仿佛自己见证的不是一条生命的逝去,而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然后,战士们倒水的倒水,拿抹布的拿抹布,将他们擦得干干净净的,尽量拼得完完整整的,然后,用草席或者布盖住了。

  “二狗子,你走好,你是个好兄弟。你放心,家里人我会帮你照顾的。咱们现在有田有地,是堂堂正正的汉家人,死了没给祖宗丢人。府主曾经说过,你们这些战死的,会选个孤儿继承你们的名字,替你延续血脉,家里有孤寡老人的,军政府给养老送终。。。”说话的战士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哗哗哗的就流了下来,“兄弟,你怎么就先走了呢……”

  数百具遗体,就这样一排排整齐的摆放在平地上,那些山贼,也是如此,但他们没有身份铭牌,也不知道来自何方,只能一起合葬了,这样,家里人也知道该在什么地方祭拜。

  “身为华夏的子民,盘古的化身,今日,为了自由和荣耀,我们又有一批兄弟回归了后土尊神的怀抱。英勇作战的人将成为英灵,继续庇佑这片土地上生存的人和灵,而那些**的人,也会用死亡洗涤他们的原罪,重新回到后土尊神的怀抱,听从尊神的引导,成为崭新的灵魂。这是祖神盘古赐予我们的荣耀,这是皇天后土的恩泽。让我们念诵《后土往生经》,愿生者安康,逝者安息!”

  紧接着,有人念起了《后土往生经》,是圣教的一位圣者——邱辉。他受壶中子之命外出传教,结果,有幸目睹了这场胜利。作为最早被圣教洗涤的圣者,作为主持各种仪式多年的巫师,也作为一个觉醒的汉人,他感动了。他决定在这里进行他的第三次布道。

  “尘归尘,土归土,灵魂归于后土。

  然而,汝无需痛苦和哀伤,死亡是生命的循环,并无丝毫掩盖,虚伪,黑暗。

  吾身化六道,就是为了使汝等不至于消散,不至于堕落。

  道从不蔑视,是为混元,从高而向下看,更不需蔑视,高不是为了舍弃低而存在,而仅仅是为了守护和引导而来,是让汝等知道,汝等是永恒的种子,吾却是汝等的父母,引导汝等走上真义之道,在这之前,吾愿生生世世,守护于汝等。

  这心愿,就是吾之大行,也是吾之根本法门。”

  穿着葛布衣裳,头发绾成一个道士混元髻,脚下芒鞋,手里竹杖,身上一个小包,一脸愁苦的他跪倒在地,用最郑重的礼节向着英灵跪拜了下去,然后,嘴里虔诚的念着《后土往生经》。

  在这哀鸿遍地的战场,这一缕清音不知道搅动了多少人的心神。不少人也虔诚的向烈士大礼跪拜下去。

  王摩心有所感,想起了一首很久很久以前的歌。他大声而虔诚的颂唱起来

  “身既死矣,归葬山阳

  山何巍巍,天何苍苍

  山有木兮国有殇

  魂兮归来,以瞻家邦

  身既殪矣,归葬山阿

  人生苦短,岁月蹉跎

  生有命兮死无何

  魂兮归来,以瞻山河

  身既没矣,归葬山麓

  天何高高,风何萧萧

  执干戈兮灵旗矗

  魂兮归来,永守亲族”

  冥冥中的那股力量或许真的存在,将死的战士眉目含笑,疼痛的战士忘记了疼痛,山贼忘掉了自己的罪与恶,静静的聆听着王摩用沉痛而澎湃激昂的声音唱咏这古老而神圣庄严的歌谣。

  它有一个不一般的名字——《国殇》!

  远远的,走来了一批人,当先的昂首挺胸,落后的狼狈不堪,身边,还跟着一群虎视眈眈的黑水营战士。或许是陪同,或许是押送,谁知道呢。

  他们也有点惊奇于医护营的气氛,更好奇黑水营的打扮,也为黑水营的战力而震怖。迷惘,忐忑,欣喜,不屑,厌憎。

  但不管怎样,他们终究是来了,终究是要面对黑水营这个陌生而强大的势力。

  “来了!”王摩不再吟咏,他随意的在身子上擦了擦手上的血,然后,拿起布条继续为下一位战士包扎。“听说座山雕杜充同你们说了三件事。我这个人比较好,我的事情少一点。所以,我要和各位约定两件事。”

  “第一,军政府要接管掌控整个江口分州,顺我者昌逆我者丧,希望诸位有自知之明,更希望诸位了解清楚了军政府到底是怎样的政府,做出明智的选择,好生配合军政府改造自己,重新做人。否则,我认得你,我手中的刀须认不得你。”

  “第二,明儿保宁府的杜若飞要到这里来演一场大戏,我呢,就需要诸位陪着我同他演一场大戏。还望诸位好生配合一二。”

  “最后,一个小小的请求,因为前面是要求嘛,这个请求就算不上要求了。”王摩笑笑,一脸和煦,又竖手指了指那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遗体,“这里缺少入殓的棺木,布匹,草席,香烛。希望诸位对这些救了你们小命的恩人尊重一点,感恩一点,拿出一点行动。你们,懂我的意思么?”

  众人面面相觑,这可和他们情报里的王家大少有点不一样。对面这人浑身上下脏兮兮的,穿着一身麻布衣服,上面甚至有破口,脚下一双草鞋,哪里有一点公子哥的样子。但就是在这么个人的指挥下,官军数年都奈何不了的雕匪被全歼于此,甚至他们人数都没有雕匪多。官军没雕匪强,雕匪没他们强,这……

  何况那王家的管家石敢当现在已经占了镇内的库房,正清点物资呢!打败了雕匪,又迎来一群比雕匪还凶的虎狼之徒,何苦来哉!

  “老夫铺子里还有五十匹细布,一百匹粗布。老夫愿全部捐献!”一个反应快的人首先响应。这是城里一家商行的老爷子,他闻弦歌知雅意,当场表态,然后,其他人也回过神来,你一句我一句的捐出了许多物资。

  “只要不是作奸犯科之辈,那就公平买卖!”王摩回了一句。“我们军政府不是土匪。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众人点头称是,至于心底里到底怎么想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他们各自回去安排,很快就按实数将物资送到了原本雕匪扎好的营地。王摩也召集干部开起了临时战后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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