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场战斗
当夜，李阿秀就坐上了开往深圳的飞机航班，她是在凌晨时分到达深圳，直接提着行李从机场赶到了医院。
李阿秀一看见日思夜想的外孙女，眼泪刷的就下来了。盛棠仍在镇定剂的作用下睡着，可是睡的很不安稳，梦中似乎经历着极大的痛苦，眉心紧攒，手脚一直微微抽搐、发抖。
李阿秀摸着盛棠的发丝，一边流泪一边嘴里喃喃道：“我的心肝我的宝贝啊，你怎么这么瘦啊，外婆天天想你，我的囡囡啊，你怎么这么多灾多难啊，不过现在你不用怕了，外婆来了，外婆来保护你了……”
盛棠在睡梦中似有所查，慢慢睁开眼睛发现有人在抚摸她，立刻一个激灵，尖叫着躲到病床的角落，胡乱地挥舞双手喊道：“你走开！你走开……”又呜呜咽咽地哭道：“外婆，你快来救救棠棠，外婆，你在哪儿……”
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握住了盛棠冰凉的手，李阿秀老泪纵横，哭着说：“棠棠，你抬头看看，我是外婆啊，外婆来了，外婆来救你来保护你啦……我的囡囡，你不用怕了，外婆会把坏人都打跑，他们谁也不敢伤害你……”
盛棠慢慢抬起头看着李阿秀，似乎不认识她，又似乎在努力辨认，终于认出她日思夜想的外婆真的在她面前，她哇地一声哭着扑进李阿秀的怀抱里，先是嚎啕大哭，后来没力气就断断续续呜呜咽咽地小声哭，最后嗓子哑了只能不停地流眼泪。
李阿秀陪着盛棠一起哭，一边哭一边帮盛棠擦眼泪，一边安慰她：“棠棠，外婆来了，你难受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以后外婆再也不离开你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盛棠的眼泪终于慢慢止住了，杨曼云去买了清粥小菜让一老一小吃早饭。
这么长时间盛棠精疲力竭，但却因为恐惧而无法安睡，外婆的到来似乎把她最美好的童年时光也一起带了回来，盛棠就像儿时一样，在外婆温柔的抚摸下，听着外婆嘴里哼着的摇篮曲，缓缓地沉入梦乡，回到那段无忧无虑和外婆在一起的日子……
盛棠睡熟后，杨曼云要回盛宅帮她收一些换洗衣物，李阿秀也要和她一起去，杨曼云劝她一路奔波很辛苦留在医院休息一下，可李阿秀执意要和她一起去盛家看看。
其实李阿秀的用意是要去看看这些年盛棠住在哪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自从她轻微脑中风后，盛棠再也不向她哭诉被欺负的事情，每次打电话都告诉她一切都好。
李阿秀走进盛棠那间小屋，看到那张窄床、那扇高窗和悬空而下飘飘荡荡的白炽灯，房间小的一转身她就碰到了一台电风扇，李阿秀才发现这房间竟没有空调！
她顿时潸然泪下，骂道：“盛家的人都是没心肝的，他们一大家子人合着伙欺负我的棠棠，让我的棠棠住这么破的房间，夏天这么热，连个空调都没有，我囡囡住着得多难受啊……”
又指着杨曼云骂：“你这个死人，你也是当妈的，你高床软枕倒舒服了，你女儿过的好不好你看不见吗？这还不如咱们之前在外面生活的条件好！都是你……都是你爱慕虚荣，你走了倒把棠棠留在这个虎狼窝里……”
“呦，老太太这是吆喝什么呢，我们盛家可不是菜市场，谁都能来吆喝两句的……”盛天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倚在门旁冷嘲热讽地说道。
“你是哪根葱，让你们盛家老太太出来跟我说话！”李阿秀顶回去。
盛老太太缓步走出，“这是吵什么呢，还嫌现在家里不够乱吗？天心，你收敛点……”
“亲家母？你就是亲家母吧？”李阿秀问。
盛老太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李阿秀，“亲家母？不敢当……老太太来我们家有什么事啊？”
“我来这，我就想问问你们，棠棠是不是你们盛家的孙女，你们盛家家大业大，家财万贯，就让亲孙女住这样的房间……盛老太太，你走进来瞧一瞧看一看，这屋子是住人的吗，到了夏天没有空调，这屋子西晒这么厉害，得多热多闷气……”李阿秀越讲越气。
“呦，怎么就不能住人了，盛棠不是在这住的好好的吗，再说了，就你那外孙女，成天往外跑，屋子再大再好她又在家呆多长时间？前一阵子跑出去会她那个小男朋友，这一阵子倒安静了，没想到勾搭老师去了，这下好了，把人捅了，还牵连我们家阿森，真是个惹祸精狐媚子……”盛天心说。
“你放屁！我的棠棠是最懂事最善良的好孩子，你少给我往她头上倒屎盆子……这屋子这么热，棠棠不往外跑难道在家等着闷死，等着被你们欺负！你们盛家个个光鲜亮丽人模狗样，我看良心全给猪油蒙了，做出的事情猪狗不如！你们一个个大人孩子合着伙欺负我的棠棠……”李阿秀哽咽，“……不就是因为她这个妈不争气吗？现在老太太我回来了！我再也不会离开棠棠，你们再敢欺负她试试！”
“哎呦，怎么着，老太太，你外孙女赖在我们家不走，你还想跟着也赖在我们家……”
“放屁！你们盛家就是八抬大轿请我我都不会来！我和棠棠再也不会回到你们盛家来……倒是你们，欺负小孩子，小心天打雷劈，过马路的时候小心点，下雨天别站在外面，小心老天爷饶不过你们！”李阿秀久居乡间，骂人的乡村俚语一套一套，盛老太太和盛天心气得直瞪眼睛，却找不到话骂回去。
正对峙着，盛老先生下楼看见一堆人聚在这边吵架，不禁勃然大怒，“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吵架，你们女人是不是闲的难受，曼云，你和我到楼上书房，我有话和你说……”
杨曼云好说歹说才劝动李阿秀先回医院，李阿秀临走时还不忘骂她：“你这没心肝的，人家那么欺负你女儿，你还那么乖乖地听话，你到底看上盛家什么，不就是钱吗，你缺钱吗？你比你哥有钱多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够吃够喝就行了！”
李阿秀回到医院，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看见病房那乱糟糟的，一堆人挤在那。
走进一看，一对母女模样的两个女人正坐在地上哭嚎，其中那个母亲五十岁上下年纪，面皮白皙，看得出来平时很注重保养，那个女儿三十岁左右，一副上班族打扮。
可是这会，那两个女人完全不顾形象，呼天抢地地哭闹着想要冲进病房里，年纪稍长的母亲嘴里哭喊着：“我的儿子啊，他平时那么乖那么懂事，可是现在躺在那一动不动，医生说他不会醒过来了，都是那个女学生，她勾引我儿子还拿刀刺伤他，凭什么她好好的我儿子就要去死，我要让她替我儿子抵命……”一边说一边意欲往病房里冲，却被几个白衣护士死死拦住。
李阿秀气不打一处来，挤过去叉腰对骂道：“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自己倒先送上门来，你养的好儿子想侮辱我外孙女，没得逞还把自己命搭上了，我看这是报应！活该！你还好意思来闹，你看看我外孙女，你看看她被吓成什么样子，你儿子犯的是什么罪，意图□□幼女，要是放在以前直接拉出去就枪毙了……这次他要是死不了，你告诉我老太婆，老太婆我还要再补上几刀！”
“你……你……”何母气得手指发抖，指着李阿秀你了半天却接不下去。
“你……你……你什么？你赶紧去看看你儿子断气没有？你要是再敢来我外孙女这胡闹，耽误她养病，我就去你儿子病房门口贴大字报，上面写三个大字：□□犯！我让你们家的脸面都丢光！”
说罢气汹汹地走进病房，却发现盛棠正满面泪痕双手捂着耳朵缩在墙角里发抖，像是不知忍受门外的人辱骂了多久，李阿秀顿时气势全消，眼泪又落了下来，心疼地拉起盛棠抱在怀里。
待盛棠的情绪略平复了些，李阿秀抚摸着她的头发说：“棠棠，你是大人了，外婆和你说，遇到事不要怕，你越怕别人气焰就越嚣张，她凶你你就凶回去，要学会反抗，不能任人欺负，只要你认为自己做的没有错，你永远都可以理直气壮……”
“外婆，我怕……我不敢……”盛棠抬起头弱弱地说。
“别怕，孩子，外婆这辈子也怕过好多事情，可是越怕心里就越没底，越怕就越被人欺负，你怕一样东西就更加要面对她，比如说你害怕衣柜里有鬼，那你就要拉开衣柜去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鬼……”
“外婆……”盛棠还在呜咽着流泪。
“哎，”李阿秀叹气，“那些有父母呵护疼爱的女孩可以长成温室里的兰花，要是没有，咱们自己就得变坚强，变成路边的车轱辘草一样，风也吹不断雨也折不了，车轱辘碾压过去照样活得好好的，咱们得活的泼辣点，好不好，棠棠？”
“好……只要外婆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盛棠拥紧外婆，把头埋在她温暖的怀抱里。
下午杨曼云也从盛家回到医院，她一直悄悄地观察盛棠，似乎想说什么又几次都欲言又止，终于下定决心，掩上门说：“棠棠，我有点事跟你说……”又对李阿秀说：“妈，你先出去一下可以吗？”
“有什么是我老太婆不能听的，棠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妈，你真是的，好吧好吧……那我就直说了……”杨曼云说是要说，却仍然支支吾吾，“那个老师因为被刺中背部大血管和心脏有可能醒不过来，你们都听说了吧……盛森因为这个被派出所扣留到现在还没放回来，律师说盛森年满十六周岁，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被判定为防卫过当而被判刑……他们说如果棠棠承认是她刺中了那个老师，因为棠棠不满十四周岁可以不负任何刑事责任……”
“你放屁！你这是当妈的该说的话吗？”李阿秀一听就炸了，“嗬，原来你之前被盛老爷子叫去书房就是说这个是吧，他们盛家欺负完了棠棠还想让棠棠去顶罪，你是不是同意了？你还算是个人嘛，你也能算是当妈的，哪个当妈的让自己女儿去顶罪当杀人凶手！”
“妈，你小声点行不行？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盛森也是为了救棠棠才刺中那个老师，要是棠棠平时检点点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李阿秀勃然大怒，“你放屁，你不是人！你要是照顾好棠棠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哪有当妈的说自己的女儿不知检点，这世上最不知检点的就是你，你给人家当小三，你让棠棠被人家欺负……可是这些年，你看看，我骂你我打你，我恨你不争气，可我从来没有不理你不管你，因为你是我的女儿，你做错了我可以骂可以打，可是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一定站在你前面替你挡着，哪个当妈的不是这样……你呢，你让自己的女儿去给别人顶罪，这种话谁都可以说你不可以！你不配做人家妈，你不配！”李阿秀说着不禁泪流满面。
“妈，我知道你为我好，你就再为我着想一次好不好，她爷爷说了，只要这次棠棠去顶罪，他就同意我和天齐重回盛家，只要我回到盛家，我就可以就近照顾棠棠，再也不会让她受欺负了……”
“呵，”李阿秀冷笑出声，“说来说去，原来人家给你开条件了，你就为了重回盛家把你女儿卖了，你就为了重新当盛家的少奶奶让棠棠去顶罪……你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我从今天开始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孽障……棠棠，棠棠也不再是你女儿，以后她跟着我姓，姓李，我有口粥喝也决不让我囡囡饿着……你给我滚！”
李阿秀真的气急了，她一边怒骂不争气的女儿，一边拿随手摸到的一切东西往杨曼云身上砸去，水杯、纸卷、饭盒扔了一地，病房里乒乒乓乓地乱响一气。
杨曼云抵挡不过夺门而逃，李阿秀也跟着追出去，刚追到门口就天旋地转，扶着门框倒了下去。
“外婆！外婆！你怎么了？”盛棠扑倒李阿秀身边。
“妈，你别吓我……”杨曼云也折返回来。
护士站的护士立刻围了过来开展急救，其中一个问：“老太太以前有过什么病史吗？”
盛棠声音带着哭腔说：“我外婆以前得过轻微脑梗塞，求求你们快救救她！”
“通知神经外科的医生，赶紧过来支援！”
穿着白大褂的神经外科医生很快赶过来，杨曼云一看竟是顾家老二顾博暄，赶紧上前道：“博暄，你快看看我妈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忽然就晕倒了！”
顾博暄察看了下李阿秀的呼吸、心跳和瞳仁，下命令道：“符合急性脑溢血的特征，立刻安排脑部CT……”
脑部CT做完后，确诊为急性脑溢血，而且脑部出血量很大，顾博暄对护士长吩咐：“准备手术室，联系手术医生……秦教授现在是不是在手术上？”
护士长为难地说：“秦教授、莫教授都在手术上，刚才附近路口出了连环车祸，送来不少脑部重症患者，陈医生出急诊去了，而且也在排手术室，张医生休假，黎医生去外地参加会议去了，现在只剩下你了……”
“我？这种开颅大手术我只做过助手，没有做过主刀，给手术室的秦教授打电话！”
片刻，护士长跑回来对顾博暄说：“秦教授一时半会还下不了手术台，他说你的技术没问题，病人的病情不能耽误，让你先立刻开始手术，他下了那台手术马上过来！”
此时，顾博暄感觉有人在拉他的衣袖，往下一看是盛棠，她瞪着一对哭的湿漉漉乌黑发亮的眼睛祈盼地看着他，“求求你，救救我外婆，只要你能治好她，你们让我做的事我都会去做！”
“哎……好吧好吧，手术室准备好了吗？”
手术做了六个小时，前两个小时是顾博暄一个人在撑着，后面秦教授急匆匆地赶来。
杨曼云在手术室外急得走来走去，盛棠一直坐在椅子上双手抵在眉心祈祷，她祈求满天的神佛都听见她的哀求，求他们能让外婆手术成功、健健康康，她愿意把她的寿命分给外婆，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耶稣基督，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帮我救救外婆，我不可以失去她……
终于，顾博暄从手术室里出来了，宣布手术很成功，盛棠虚脱般坐在地上，才发现背上全是汗，腿脚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已经麻木僵硬的不能动了。
她对顾博暄说：“谢谢你，顾叔叔，谢谢你，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的……”
顾博暄虽然没有参加昨天晚上的密谈，可是他一直都知道事情的进展，他虽不知道盛棠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是聪明如他马上就猜测到是父兄和盛家人为了救盛森达成了某种协议，他理智的保持了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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