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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病重


  顾博雅送到医院后头部缝了六针已无大碍,但还需要留院观察。

  正巧顾家小弟顾博暄在这家医院实习,当晚正轮值在急诊科值班,看到大姐满头是血昏迷不醒地推进来,吓得肝胆俱裂,整个人浑浑噩噩,只能“大姐大姐”的哀叫,完全忘记急救措施从何做起,后来还是护士急忙找了其他医生救场。

  第二天顾博暄小弟的“英雄”事迹传遍了整个医院,据说把神经外科的秦教授气得捶胸顿足浑身发抖,足足骂了顾博暄半个钟,骂他一个堂堂神经外科的实习生,连头部止血缝针包扎都做不了,还做什么医生,赶快回家,不要丢人现眼!

  顾小弟是顾博雅从小带大的,和大姐感情最为亲厚,本就被教授骂的一肚子气,又听说大姐被姐夫包养的情妇推到摔伤,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在病房里就要对盛天齐报以老拳,还是被清醒后的顾博雅喝止了。

  “大姐,感觉好点了没有?”顾博暄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一边剥桔子一边问。

  “好了好了,只是偶尔头痛,不过我以前也经常头痛,是老毛病了,你赶快回去上班,被秦教授抓到你偷懒看不把你的皮揭下来!对了,我都住了几天院了,伤口也好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可以出院?”顾博雅问道。

  “脑部CT的片子出来没问题应该就可以了,你着急出院做什么,回盛家继续做牛做马?哎,大姐,我真不明白你,那个盛天齐……”

  “叫姐夫!”

  “ok,姐夫!姐夫包养情妇,私生子都十岁了,那个情妇嚣张到把你推倒撞破头,他和盛家还把不把我们顾家放在眼里!还不准我收拾他!你还忍他做什么,哼,姐你赶紧离婚!”顾博暄愤愤道。

  “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不是那个女人故意把我推倒的,是不小心的,天心这个大嘴巴……,我是盛家的儿媳妇,盛家对我很好,你姐夫看到我受伤,也很担心害怕,你没看到他腿脚不方便还跟着医生跑来跑去。”

  顾博暄用看着外星人的眼光盯着大姐看,“大姐,爸爸总说你是我们姐弟三个之中最聪明最通透的,我看你现在怎么糊里糊涂的,姐夫如果对你好,这十年来会对你和阿森不闻不问?盛家呢,是因为你是顾家的长女才谄媚奉承,之前金融危机,如果不是咱们顾家出手相助,盛家恐怕早就破产了!”

  “博暄,不要乱讲,赶紧去工作!”顾博雅拍拍小弟的肩膀赶人,又补充道:“特别是在你姐夫面前不要乱讲话!”

  顾博暄不情愿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剥好的桔子往大姐手里一塞,一边走一边咕哝:“真不知道你上辈子欠了他什么!”

  顾博雅躺在病床上呆怔了半晌,幽幽地叹了口气,轻语道:“还不知道是谁欠了谁。”

  刚走出病房,新来的实习美女护士小林通知顾博暄到秦教授办公室,顾博暄嬉皮笑脸地搭讪道:“林妹妹,你知道秦老头找我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有个神经外科爱徒,却连急救都不会,秦教授又想起来忍不住要碎碎念。”小护士促狭地笑说。

  呃,顾博暄满脸黑线,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以后他还怎么在院里泡护士美眉。

  顾博暄走进秦教授办公室,意外发现盛天齐也在,秦教授见他来了,示意他坐。

  秦教授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两个,然后缓缓从办公桌上牛皮纸袋里抽出一张CT片子插到CT发光仪上,问顾博暄:“你看一下这张脑部CT,有什么问题?”

  靠,这老头,有必要当着盛天齐的面考他吗?

  顾博暄仔细地查看了一下CT片,一边看一边断断续续说道:“没有出血点,没有钙化点,呃,这边的阴影……是不是肿瘤?可能是胶质瘤,这个位置很难手术……老师……”顾博暄抬头疑惑地看向秦教授。

  “你说的对,这个病人患了脑部肿瘤,初步判断是四级胶质瘤,是进行性恶性肿瘤。”秦教授沉默地盯着顾博暄看了一会,又接着说道:“这张CT是你姐姐顾博雅的。”

  空气在一瞬间冻结凝滞了,顾博暄还保持了原来的姿势却良久不动,好像武侠片中被高手隔空点穴了一样。

  “不可能,博雅不可能得脑瘤的,秦教授,你再仔细看看,会不会是看错了?”盛天齐最先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问秦教授。

  “盛先生,我知道你一下子很难接受太太的病情,但是我们专家组会诊过了,证明我的判断没有错。”

  “那我们可以吃药,多贵的药都没关系,还可以做手术,如果国内不行就去国外,秦教授,只要能把博雅治好……”

  “盛先生!”秦教授打断盛天齐的话,“你太太的肿瘤生长在脑部功能区,你也听到博暄说的,这个位置很难手术,国内外目前都没有成功的先例,只能采取保守的放化疗治疗,不过……”秦教授顿了顿,咽了口口水,艰难说道:“根据肿瘤目前的生长情况来看,治疗的效果恐怕不会太好,也许……最多只能坚持半年时间……希望家属能做好思想准备。”

  “不会的,不是这样的,我大姐不会得脑瘤的,我大姐不会有事的,她不会有事的!”顾博暄终于反应过来,声音黯哑地嘶吼,整张脸都因为痛苦而扭曲。

  突然看到身侧的盛天齐,怒从中来,一抬脚把盛天齐连人带椅子踢翻在地,又扑过去恶狠狠地拎着盛天齐的衣领把他拽起来抵在墙上,“是你,都是你,是你害得我姐姐生病,你娶了她却从来不爱护她不关心她,这十年来我姐姐没有过过一天舒心日子,你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你知道她也有多心痛吗?”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拳头毫无章法地向盛天齐脸上、肚子上砸去。

  他的大姐,他温柔的大姐,还那么年轻,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都是面前这个男人,遇见他就是大姐的劫难!

  盛天齐一声不吭,丝毫不反抗,一霎那间他所有的思想和情绪仿佛都被那个噩耗抽走了,顾博暄疾风骤雨般的拳头仿佛是打在别人的身上。

  “顾博暄,你越来越有出息,现在连打架都会了,你还想不想当医生了,你还把不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你给我住手!”秦教授怒吼。

  “啊!”顾博暄痛苦而绝望地地怒吼出声,用冒火的眼睛愤怒地盯着盛天齐,终于放开扯着盛天齐衣领的手,把拳头狠狠地砸在盛天齐脸侧的墙上,不顾流血的手指,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大踏步地走出了秦教授的办公室。

  盛天齐用冰块敷过脸,打理清爽后端着餐盘回到病房。顾博雅的病房在一楼,此刻她靠在床头,手里摊着一本书,人却望着窗外的夕阳发呆,整个人笼罩在橘黄的光晕里,让她的表情温柔又朦胧。

  “博雅,吃饭了。”

  顾博雅仍出神地望向窗外,幽幽道:“天齐,你闻到茉莉花的香味了吗,你看,朱瑾也开花了,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朱瑾和茉莉也开得正好。”

  顾家祖上是上海滩的民族资本家,家族成员遍布海内外,顾启昌这一支的父辈在四九年留在了中国,把产业全盘交给国家,博得了红色资本家的美名。

  □□期间顾家受到了很大的冲击,顾启昌和太太作为反动资本家住牛棚被□□挨了很多苦,总算挺了过来。

  改革开放后,顾家骨子里隐藏的那份经商天分终于有了施展的空间,看到了深圳作为改革开放前沿的优势,八十年代举家搬迁过来,凭借精准的眼光和海外亲朋的资助,迅速地在深圳的商业圈站稳了脚跟。

  盛家祖上是潮汕人,早年就迁来深圳,到了盛天齐的父辈,算的上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潮汕人的精明让他们准备把握了深圳改革开放的步伐,抓住了珠三角“三来一补”产业的发展契机,也在短时间内累积了一笔财富。

  两家在深圳各有优势,合作也就顺理成章,所以少年时盛天齐才会跟随父亲来赴顾家的家宴。

  那个黄昏也像今天这样,大地都笼罩在朦胧橘黄的光晕里,他第一次见到那个羞涩明媚地对着他微笑的小姑娘,那个站在一片火红的朱瑾花中的小姑娘,她对着他自我介绍:“我叫顾博雅,大家都叫我雅雅,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甜蜜又清脆的声音在那个黄昏的花园里流动,仿佛一条清澈见底潺潺涌动的小溪。

  之后的很多年,他们一起在顾家的花园玩耍嬉戏,一起读书长大,那个少女的声音一直围绕在他的身边。

  “天齐哥,你闻到茉莉花的香味了吗,就是这种可爱的小白花,香不香?”

  “天齐哥,你看,木棉树开花了,好美啊!木棉花上鹧鸪啼,木棉花下牵郎衣……没听过这首诗,真笨!”

  “天齐哥,这道数学题我不会,你教我……哇,这么快就算出来了,你真厉害!”

  彼时她的脸上带着盛开的朱瑾花般的甜蜜,和春日杨柳风般的无忧忧虑。

  “算起来,我们认识已经快二十年了,二十年,好像弹指一挥间。”顾博雅轻轻地叹息,转向盛天齐,“天齐,你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不小心撞到了,快吃饭吧,博雅,饭菜都凉了。”盛天齐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顾博雅。

  顾博雅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饭菜就推说饱了不肯再吃。

  盛天齐一边收拾餐具一边道:“生病了要多吃东西才好得快,这么大人还跟小时候一样,一生病就不愿意吃饭。”

  “天齐,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发高烧,什么都不想吃,我妈特意叫了你来哄我吃饭,你坐在床边拿着碗一勺一勺喂我,硬是逼着我喝了一碗白粥才肯罢休。”

  “记得,你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忘记也难!你看我每次生病的时候都要多吃一点饭,这样才好得快嘛。”

  顾博雅轻笑出声:“你有一次打篮球摔断腿骨折,石膏打了一个月,我每次去看你都要带好吃的,吃饭的时候你也比平时多吃点,说是这样才能养好骨头,结果骨头养好的时候足足胖了十斤。”

  两人望着对方大笑出声,这二十年有多少美好甜蜜的往事,这世上有谁能比对方更了解自己,他们是少年时的玩伴,是这辈子的老友,是夫妻,也是——怨侣。

  从什么时候开始博雅不再那么无忧无虑地微笑,从一个备受宠溺不谙世事的少女变成一个忧思过度的妻子、母亲,面对一个金屋藏娇不回家的老公却一直隐忍不发,内心那些持续发酵而不能宣之于口的痛苦是不是就是让她得脑癌的源头?

  “天齐,告诉我真话,我到底得了什么病,我本来今天下午就能出院,现在医生护士绝口不提出院的事情,到是医生来了一拨又一拨,我是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

  “哪有,雅雅,不要胡思乱想,你很快就会好了。”盛天齐慌乱地从顾博雅身上移开目光,转向病床上蓝白条的床单。

  “天齐,你还是老样子,一撒谎就不敢接触别人的目光。”顾博雅轻笑。

  “我本来就没有撒谎嘛。”盛天齐倔强地看向顾博雅,却忍不住眼眶发酸。

  顾博雅抚摸着盛天齐肿起的脸庞,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博暄来看我的时候眼睛红通通的,一看就是哭过,还非要说沙子迷了眼,又说包扎的手指是因为不小心摔倒撞破的,你的脸又伤成这样,你们打架了对不对?就因为我的病打的架对不对?”

  盛天齐不自觉地又调转了目光看向别处。

  顾博雅轻柔地理着盛天齐的鬓发,目光温柔地落在他的身上,“天齐,看着我。”

  顾博雅用双手固定住盛天齐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你了解我,知道我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如果……如果我的病很严重,如果生命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你至少……至少要告诉我,让我对剩下的时间有个安排,让我不要有遗憾地离开……”

  “雅雅,不要……不要逼我……”盛天齐伏在顾博雅的腿上痛哭失声。

  雅雅,请你原谅我,原谅这十年我对你的苛待。

  雅雅,请你不要离开我,请你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

  盛天齐心中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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