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想自杀的人

　　陆伟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边上挤了半天也挤不进去，正打算往后退的时候，突然听见里面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别过来！你们谁也别过来！”

　　大家吓得急忙后退，险些把陆伟忠带个大跟头。但是大家一退，就把陆伟忠前面的路给让开了。他定睛一看，只见前面两辆车停着，前面是一辆宝马X5，后面是一辆捷达，中间隔着一段距离，显然是两车刮蹭了，但是看起来两辆车只是掉了点漆皮，车本身没有太大问题。捷达驾驶室旁边靠着一个相貌普通的人，满脸扭曲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单看这人，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丢到人堆里根本找不到。但是，他手里的东西却不普通：一捆大个儿的二踢脚，足有十好几根，用绳子结结实实地绑了，紧紧握在他的左手中；而右手里面拿着一个一次性打火机，似乎随时准备点燃引信。虽然黑火药的威力并不是特别大，但是这一大捆二踢脚，如果真的点燃了，周围的人也许都会受到波及。所以恐惧之下，大家都往后退了好远，以此人为圆心，空出一个大圈子来。

　　在圈子的另一侧，有好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正分散开来，满脸紧张地盯着这边的动静。原本看好戏的围观群众却有点紧张——这人手里可是简易炸药包哎，万一点着了，你知道它飞向哪儿？虽说如此，大家却也没法随便走开：路就这么宽窄，车还都停到路上，你想走，能往哪儿走啊？再者说，本来两车相撞，占据行车道，旁边能供行走的宽度已然极其有限。加上警察分散开来，占据了几个不同角度的位置，通行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其实大家倒不是都喜欢围观，只是车走不了，坐在里面实在太闷，就只好出来透透气，顺便看看热闹了。

　　路上倒不是完全不能走：原本四车道的路面还是挺宽阔的。只是被崭新的宝马X5和不太新的捷达歪歪扭扭地停在那里，占去了近三个车道；而警察们部署了一下，加上广大围观群众的人和车，另一个车道也占掉了大半。如果想通过这段路的话，就必须从紧急停车带，压着凹凸不平、带有警示作用的白色实线小心翼翼地开过去，在经过一连串的震动，耳朵都快振聋、胳膊已经发麻的时候，还要把好方向盘，以免发生危险，再给警察叔叔雪上加霜。无怪乎后面塞车塞了几公里，迟迟开不动了。

　　陆伟忠越看越糊涂，就拉住身边的一位中年大叔问道：“您好，麻烦问一句，这边是怎么回事啊？”旁边那位大叔一看陆伟忠是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也就打开了话匣子：“小伙子，你不知道。我开车路过的时候离这里不远，现在车就停在后面不远处。这会儿人挡住了，看不见我的车。”陆伟忠忙点头称是，就听那人继续说道：“我正开着车呢，只听见前面吱嘎一声急刹车，然后就听见有车撞到一起。喏，就是这两辆车——一辆宝马，一辆捷达。看起来大概其是前面这辆宝马想并线，后面这辆捷达呢，开得太快，一不留神，哐，就兑在一起了。好在这两辆车性能都还不错，比较皮实、扛造，没撞太厉害。捷达左前车头碰到了宝马的屁股，蹭掉了一块漆；而宝马的屁股被捷达的车头顶了一个坑。你说这么好的车，高速上面被追尾了，搁谁谁愿意啊？车里的人也暴躁，一左一右下来俩大小伙子，一人手里提着一个大铁棍子，冲到陆捷达面前就想跟他理论理论。没想到里面这主看车开不动了，拎着一捆二踢脚就出来了。那俩人没想到他跟中东的恐怖分子一样的做派，就被吓回去了。”陆伟忠趁他顿了一顿的时候，赶忙问道：“既然退回去，那不是就容易解决了吗？”那中年人说道：“你们年轻人想问题未免太简单了。哪里有这么容易？”看陆伟忠一脸疑惑，那中年人又增加了几分得意：“要不说你不明白呢。那个小伙子啊，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跟炸了毛的公鸡一样，逮着谁就跟谁瞪眼，警察来了也白搭。”陆伟忠奇道：“啊？这么久了一直在这里耗着？”那中年人一歪脖子：“那可不？这人就一直在这里耗着不挪窝。警察跟他喊话，他就跟没听见似的，理都不理。但是不管是不是警察，一有人往前迈一步，他就跟踩了电门一样，连嚷带吓地让人退回去。这不，一个多钟头了，这还在这里僵持着呢。哎，不知道多久才能把车开出去。你说，我当时要是没打算并线超车，现在至少能在右边慢慢地蹭过去啊。偏偏把我的车给堵在了最左边车道，这下说什么也动不了了。”

　　陆伟忠早就有点嫌他啰嗦，这下听完来龙去脉，就准备告辞走人了。结果进来的时候不容易，想出去也不容易：后面也一层层密密匝匝地围住了。无奈之时，又听见那个中年人谈兴未尽，自言自语地说道：“唉，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呢。寻死觅活的，还非得大庭广众面前弄这么危险的东西。你说他在这里要死要活的，家里父母得多挂念他啊。哎，对了，大家有没有人认识他，或者能联系到他家人啊？赶紧叫过来劝劝。”陆伟忠料想，周围要是有认识这个小伙子的，恐怕不需要中年人喊，就得早早去劝他并且联系他的家人了。但是，如果大家都不知道，怎么通知他的家人呢？幸好现在的网络发达，借助“人肉”搜索，也许能很快找到他的家人和朋友。想到这里，陆伟忠赶紧掏出手机，调成照相模式，对准不远处手持炸药的那人拍了一张照片，并简短地描述了一下这里的情况，匆匆发到微博上去。孰料事情发生后不久就有人拍照发微博了，而且不断有热心人更新该事件的进展。在短短一个多小时内，这个事件成为了热门话题，并像滚雪球一样引来了更热烈的讨论。

　　平心而论，这次警察的出警速度还是非常值得赞赏的。但是，他们来到现场之后就陷入了没完没了的僵持状态中。倒不是他们没有本事，而是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难下手：几人轮流对他喊话，喊得嗓子都冒烟了，他连理都不理；想派人上去制服他，拿掉他手上的炸药，他却警觉得很，一有风吹草动他立刻就能发现。要是在平地上或者是在市区，可以派两个人迂回过去，从背后制服他。但是这里是机场高速，而且恰好是一段高架桥，后面根本没办法迂回。其实对付这种炸药的方法不是没有，就是兜头一盆水浇下去，保准他浑身湿透，炸药想点都点不着。但是这个距离实在是有点远，不可能把水浇过去的。而且，即便是找了消防车，路上这么拥挤，也完全开不过来。即便开到附近，也已经打草惊蛇。如果那人受惊而点燃了炸药，那反而是帮倒忙了。

　　警察们不敢轻举妄动，还是保持略有些机械的喊话，以期那人心软之下而改变主意。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连他们自己都失去了信心。正在众人彷徨之际，那边人群分开，一个警察带着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朴素，左手攥着一个帆布兜，从上到下透着一身土气的中年妇女过来。手持****的那人见状一愣，嘴唇张了张，什么也没说。中年妇女虽然在来之前已经从警察口里得知了这里的情况，一见之下却仍是大惊失色，连忙大声喊道：“孩子，妈来了。你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跟妈说，千万别吓唬我啊。”

　　那个年轻人一见之下，原本趋于麻木的表情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手里的****和打火机攥得更紧了。他用力地舔了舔嘴唇，似乎用了很大力气对自己的妈妈说道：“妈，儿子不孝，对不起你了。培训学得不成，女朋友也跟人跑了。现在，就连他们也看我不顺眼。刚才两个人拿着棍子想打我，现在又喊了一帮警察来抓我。我算看透了，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我活得这么落魄，什么人都可以欺负我。要不是我手里拿着这个，他们早就把我按倒抓走了。”

　　这时候警察喊话的声音又响起：“梁文豆请注意，我们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没有恶意。请你为你母亲着想，听从我们的安排。”

　　那个手持****，名叫梁文豆的年轻人听后面色狰狞，咆哮道：“骗人！我听过无数次劝告，被骗得还不够惨吗？你们还想继续玩弄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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