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一个女人”与“那样的男人”
“小姐”？流舒吃了一惊，钟离槿末以前也对细叶子过敏，可哪一次也没说不如死了算了……流舒被钟离槿末吓住，她使劲掰开钟离槿末的手，道：“小姐，你可不能乱说啊！”
钟离槿末气得跺脚：“可你看看我这个样子，还像个人吗？”
“哪有，小姐还是很漂、亮。”流舒向来不会撒谎，一撒谎便打结。
“我……”钟离槿末又急又恼，却又不知自己现在的这种迫切心情到底该如何跟流舒解释。流舒扶着钟离槿末要她坐下，道：“小姐，你先坐着歇会儿，我去告诉王爷给你请个大夫来瞧瞧。”
钟离槿末赌气与埋怨道：“别去了，他才不会给我请大夫，他盼不得我自生自灭算了。”
流舒眨眨眼睛，道：“小姐，你忘了今天是放灯节呀！王爷就算平日里再怎么不情愿，今天也一定会先给你请个大夫来瞧瞧的。”
钟离槿末瘪着嘴呆愣半晌，禁不住“嘶——”了一声，她坐直腰，凝起眉心问流舒道：“流舒，你说我娘到底幸福不幸福？”流舒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幸福呀！怎么不幸福！”
“幸福什么啊，还那么年轻就过世了。”
流舒流露出一副无限憧憬的神情，说道：“王爷是什么人呀！一个女人，能叫那样的男人那样惦念一辈子，难道还不幸福吗？”
“可我娘不到二十岁就死了。”
“一个女人，能给那样的男人生孩子，就算死了也是幸福的。”
“可我娘只是我父王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一个女人，能做那样的男人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还不幸福吗？”
“可我娘……”
“哎呀小姐，一个女人，对那样的男人而言能是特殊的，就已经很幸福了。”
钟离槿末奇异地盯着流舒，她开口闭口以“一个女人”开头，以“幸福”作结，将钟离匡正美名为“那样的男人”，难道一个女人就该绑定在“那样的男人”的身上吗？
“‘那样的男人’，是‘哪样的男人’？”钟离槿末问道。
流舒想也不想：“就是王爷那样的男人啊！”
流舒抱着拳自我憧憬着，突然觉得钟离槿末的眼神不对，红着脸匆忙把手放下，道：“小姐，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钟离槿末道：“我在想，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告诉父王我需要请大夫来看看我的脸。”
“呀！”流舒跳起来，匆忙跑了出去。
钟离槿末站起身来在槿西园里闲走，她的右手划拉着左手手背上的红疹子，想想流舒刚才说的话，禁不住心潮迭起，思绪连篇。
“一个女人，能叫那样的男人那样惦念一辈子，难道还不幸福吗？”
“一个女人，能给那样的男人生孩子，就算死了也是幸福的。”
“一个女人，能做那样的男人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还不幸福吗？”
“一个女人，对那样身份地位的男人而言能是特殊的，就已经很幸福了。”
钟离槿末失神地抚着胳膊上的红疹子，不禁然又想起钟离瑞泉，对一个女人而言，她这辈子求的是什么呢？对一个女人而言，这一辈子的幸福又该如何定义呢？
钟离槿末默默地回房间去，从橱子里拿出一条淡白色的面纱系在脸上，她重新坐回铜镜前，看着镜中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自己，她看到的是自己，然而透过自己，看到的又不是自己。
钟离瑞泉温润如玉的笑容在铜镜里若隐若现，她想见他，这迫切之感在心脏里撞击，无法自控，然而她脸上却平静得毫无波澜。
只有心明白这平静有多么艰难，也只有心明白，这思念简直要使她发疯、发狂。
瑞泉，“那样的男人”是“哪样的男人”？
钟离槿末拿着自己做的天灯倚门而立，太阳还远远没有折腾够，离地面还有三尺多高，她拿着灯，盼着它落。钟离槿末对灯说：“我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见你，可是我想见你：我不知道若见了你该与你说些什么，可是我想见你：我不知道见了你该怎样称呼你，可是我想见你：我也不知道若见了你该怎么跟你解释这一切，可是我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
我只是想见你，单纯、偏执而疯狂。今晚过后，我便再不必躲着你了……她忘了自己周身遍布丑陋的红疹，无法克制的思念让她的整个身心都显得那样迫不及待。
钟离槿末倚着门框，一动不动地从太阳看到夕阳。
流舒带着一个身量瘦小，驼背佝偻的老大夫来到钟离槿末的面前，还未开口，钟离槿末像做梦似的呓语道：“流舒，太阳要落山了。”
“嗯。”流舒道：“天快黑了，大夫，你快帮我家小姐看看她的脸。”
钟离槿末神情木然地转向大夫，她心中知道，已经这个时间了，就算是神人也不可能让她的脸在面对钟离瑞泉的时候恢复如初，因此她已不作什么挣扎了。
老大夫将钟离槿末脸上的面纱摘下来，拨着钟离槿末的脸左右看了看，又看了钟离槿末手上的斑疹，道：“这大概要旬月才下得去。”
“我知道。”钟离槿末淡淡地说道。她声音低缓，如死气沉沉的槁木，本就不抱什么希望。
老大夫进屋子替钟离槿末开了药方，拿着方子出来交待钟离槿末，钟离槿末摆摆手，示意他跟流舒去说。
半空腰里，一片夕阳正一寸一寸地往下沉，像齿轮一样碾压一颗挣扎而期待着的心。
乾坤宫，高临炔迎着满面春风的云落影走进来，云落影环视整个大殿没有钟离瑞泉，便问高临炔道：“皇上呢？”
高临炔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太后的话，皇上歇下了。”
云落影扭头看看殿门外的天色，说道：“这才什么时辰啊，歇这么早。晚上还得去炎王府的放灯节，皇上的灯可备下了么？”
高临炔道：“皇上说他不去了。”
不想钟离瑞泉竟然在这节骨眼上掉链子，云落影凤眉一蹙，不快道：“怎么回事？怎么又不去了？”
高临炔如实答道：“皇上说他没心思去。”
云落影愠怒道：“那他做什么有心思啊？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云落影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些微的怒意阔步往内宫走去。
钟离瑞泉果然在龙床上躺着，他侧着身子，面朝里侧，身上只搭了一条明黄的锦缎薄被。见太后颜色不对，高临炔赶紧过去轻轻推了推钟离瑞泉，说道：“皇上，皇上，太后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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