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朕要立后
“万一他不知道呢？”钟离瑞泉道：“朕答应北川的事情便不做了吗？”
“他一定知道的。”龙易推测道：“皇上知道北川与北沐是一对姐弟吗？可是皇上看他们的年纪像吗？皇上可还记得北沐如今二十一岁，可是臣曾在暗中调查过他，臣只查到了他六年间的活动记录，也就是说在他十五岁之前是不存在的一个人。皇上想想，有谁可以在长达十五年的时间中可以做到在这世上一丝痕迹也不留。这两个人奇奇怪怪，却又明显有共通之处，臣怀疑他们是某个神密民族的后人，这本兵法便是这个神密民族的智慧之大成，这书中的字便是这个神密民族的文字。因此，如果北川读得懂这书，北沐也一定读得懂。”
“不。”钟离瑞泉蛮横地固执己见道：“朕以为只有北川读得懂。朕现在命你速速追查钟离临与北川的下落，务必将北川毫发无损地带回破译这本天机兵书。”
“皇上。”龙易道：“你这是在将军国大事视为儿戏！难道一统天下的宏图霸业在你眼中还比不上一个女人吗！”
在龙易义正辞严的厉喝声中，钟离瑞泉无力地瘫坐在龙椅上，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龙易，朕的心里已装不下这天下了。自见在龙泉山的老树下看见她的第一眼，朕心里就再装不下这天下了……”
“好一个你的心里已装不下这天下了！”一个愠怒的女声陡然响起，这声音端庄威严，叫人不由自主地愿意服从。话音落，一个身披凤袍、头戴凤冠的美妇人踏入殿中，这便是乌弄国的太后——云落影，她虽只有二十七岁，但却颇有凤临天下的威仪，虽然眉目尚清，然而态度却不失端庄稳重，便纵是五六十岁、历尽沧桑的太后也未必能有她这一半的风范。
龙易退在一边对云落影行礼道：“太后。”
云落影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从龙易身边走过去，一步步踏上御阶走近钟离瑞泉。钟离瑞泉从仓皇站起，道：“母后。”
云落影甩开凤披在龙椅上坐下来，她斜倚着扶手，侧支着头，不徐不疾地说道：“哀家听你们一口一个北川，一口一个北川，这女子到底是谁，长得什么狐媚模样，能将皇帝迷得神魂颠倒，连心里头已装不下天下了这样的混帐话都说得出口？”
龙易道：“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钟离瑞泉瞪了龙易一眼，喝道：“龙易！”
“那皇上说她是谁。”
“朕……她是北沐的姐姐。”
云落影翻着龙案上被钟离瑞泉丢在一边的《孙子兵法》，道：“传北沐。”云落影闭上眼睛，食指嗒嗒地轻叩龙案，钟离瑞泉静默地垂首立在龙案一侧，龙易也默不作声地站在龙阶下，乾坤殿里回荡着云落影百无聊赖的敲击桌面的声音。
不多时，北沐被两名侍卫带上殿来。多日的牢狱生活消耗掉他往日的奕奕神采，他消瘦许多，面色憔悴，形容枯槁，皮肤呈现一种终日不见阳光的苍白。原本乌黑光泽的长头现如乱草一般披在身后，干枯毛躁。他的眼睛里是一种被消磨掉全部意志的无望与伤感，整个人都显得疲软不堪，一点精神头儿也没有。
云落影漫不经心地将《孙子兵法》递给高临炔，高临炔双手捧着那书走下阶去将书交给北沐。北沐一见这蓝册子封皮上的“孙子兵法”四个字，立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反应与当时的北川如出一辙。
北沐接过《孙子兵法》，手指细细地摩挲着书皮上“孙子兵法”这四个字，内心涌起万端感慨。不想在这里竟还能见到这一笔一画的方块字，真是久违了啊，久违了。
太后的目光一直钉在北沐的脸上，不放过他不经意间流露的任何细节。龙易问北沐道：“你识得这字？”
北沐不作声，捏着封页将书翻开，他也看到了北川看到的那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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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此时该称你为北川还是钟离槿末，但只要你不是林月皎，你是谁就都无关紧要。我知道这本书一定命途多舛，可只有你和你弟弟能够看得懂，所以我并不担心。这书终归会落在你手里。这是我送你的一份礼物，你欠我一个人情，日后我会来向你讨的。
——苏曼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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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沐神经质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的样子：“我姐姐还好吧。”
云落影道：“她很好，你若将这书中的内容破译出来，哀家便放你与你姐姐回家，并保证你们一生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北川缓缓合上书页，手上的镣铐在碰撞时哗啦作响。他将书还给高临炔，道：“回太后，罪臣不认得里面的字。”
“是吗？”云落影笑道：“可你姐姐说你认得。”
“是吗？”北沐微笑着反问。六年尔虞我诈的生活让北沐没有落入云落影的圈套，北沐神色恭敬，态度坦然：“我姐姐一定没有说过这话。”
“你怎么知道她没说过。”云落影道：“你姐姐亲口说只有这世上只有你和她两个人看得懂这书，你莫不是想诓骗哀家，隐瞒这本书的内容？”
北沐淡淡地笑了，说道：“太后莫再诈卑职了。我姐姐知我读不懂这本书，定然不会说这种话。”
北沐与云落影一来一回，你来我往，彼此都在试探对方。北沐虽然心里没有底，但却硬着头皮将装作了然于胸，坦然得无懈可击，北沐在赌。
云落影见问不出什么，只好改口道：“那你姐姐能译出这书来吗？”这一问便露了馅，等于是告知北沐北川不在他们手里。
北沐这一次真的笑了，笑得风轻云淡。北沐说道：“太后何不传我姐姐来亲自问她呢？”
云落影阴沉地瞪着北沐，北沐不卑不亢地迎着云落影的视线，良久，太后说道：“带他下去。单独关起来。不许任何人探视。”
钟离瑞泉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对两人的交锋不置一词，此时却突然开口道：“等等！”
北沐道：“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钟离瑞泉道：“北川到底是你什么人？”
“回皇上，是罪臣的姐姐。”
“你愿意为她死也不让她受半点伤害吗？”
“卑职发誓如此。”
“你如何证明你说的话。”
“臣的手铐和脚镣已经为臣证明过了。”
钟离瑞泉明白北沐说的是在膨津山时他为了救北川而执刃刺伤尹铭枫的事，钟离瑞泉道：“那好。”继而对带北沐上殿来的侍卫说道：“给北侍卫打开镣铐。”
“皇上？”云落影与龙易同时脱口而出，云落影震惊地从龙椅上站起来，道：“你在做什么！”钟离瑞泉却并不理会，他心无旁骛地对北沐下令道：“北沐北侍卫听旨。”
被松开双手双脚的北沐愣了一下，赶紧撩了衣摆单膝跪地，道：“卑职听旨。”
钟离瑞泉道：“北侍卫自今日起官复原职，朕命你即刻率人追查钟离临与北川的下落，不得有误。钦此。”
北沐仰望着负立于龙案一侧的钟离瑞泉，他双目坚韧，含威不露，周身汇聚着一股王者之气，说话时虽然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这一刻，北沐深深地为钟离瑞泉所折服，他终于深刻地明白了什么叫君临天下。一个真正的帝王，可以让所有人心甘心愿为他赴汤蹈火也毫无怨言。
北沐便愿意为钟离瑞泉赴汤蹈火。
北沐接了旨，这才起身问道：“皇上，我姐姐她……”
“她在皇陵被钟离临劫去了，朕现在要你找到北川，并把她毫发无损地带到宫里来。”
云落影眯眼看向钟离瑞泉，道：“你把她带到宫里来做什么？”
钟离瑞泉道：“朕要立后。”
刹那时，满殿皆惊。
“荒唐！”云落影勃然大怒，她一掌拍在龙案上，有力的五指竟生生将龙案抠出五个指印来，云落影道：“这是个什么女人！她究竟什么身份、什么来历，你张口便要立她为后！我堂堂乌弄国要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岂能是大街上随便找来充数的女人！”
钟离瑞泉道：“母后，她愿收留这天下，我才肯坐这龙椅上，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成全她。”
“你、你……”云落影难以置信地瞪着钟离瑞泉，扑通跌坐在龙椅上。钟离瑞泉接着说道：“她若看不上这天下，我便写了退位诏书，随她去浇园耕田，种豆织麻。”他直视着云落影的眼睛毫不退让，一字一顿说得坚定，如同在颁布一道法令。
云落影道：“你、你是认真的？”
“君无戏言。”
云落影徒然瘫软在龙椅中，她喘息了半晌，终于迫使自己相信眼前这样的一个事实，她看着阶下，无力地对北沐摆手道：“北侍卫，皇帝都快不要这皇位了，你还不快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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