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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单于夜遁逃


  老板从帐薄子里抬起头来,冲小二唤道:“小二,去把纸笔给那桌的女公子送去。”

  “好嘞!”店小二把手里的活儿放下,来老板那儿拿了纸笔给北川送了去。

  北川心中暗自纠结良久,终于迟疑着拿起笔醮了醮墨,一种万般无奈的凄凉从她的心底溢出,她想起当初义正言辞地对北沐说“既为文,当知何为风骨,既执笔,当羞为欺世盗名”,此时看来,当时不过是大放厥词了。想到此处,北川叹了口气,在那纸上落下一行字:“月黑风高夜。”

  船家看着北川拿着笔在那纸上严肃地勾画着什么,奇怪道:“这画的是什么符?”北川从纸张上抬起头来,疑惑道:“符?”

  船家说道:“我看过别人画符,但没见过这样的符。是替你弟弟保平安的符吗?”北川一怔,猛然想起这里并不是中国的古代,自己写下的字在他们看来确实不过就是一堆乱符。北川扭头向外看了一眼,饭铺的大门正对着对面饭铺的牌匾,上面书写着这个时代的字,北川自然一个也认不出来,她甚至根本看不出那匾上到底写着几个字。

  北川用笔杆搔了搔头,问船夫道:“你会写字吗?”船夫摇头道:“我这一辈子是个粗人,识都识不得几个字,更别提写字了。”

  北川又唤那小二道:“你会写字吗?”小二道:“字嘛,会写几个。”北川道:“那你过来帮我写几个字。”北川掏给小二一两银子的润笔费,小二便喜笑颜开地接过了笔,他把纸在自己面前摆正,对北川一本正经道:“客官,您说吧。”

  北川念道:“月黑风高夜。”店小二便在纸上写下一行歪歪扭扭不堪入目的字,待店小二说“好了”,北川便接着念道:“单于夜遁逃。”店小二一边极认真地写,一边问北川道:“单于是什么?”北川道:“是北方蛮夷的首领。”店小二“哦”了一声,为难道:“这个‘遁’字怎么写?”北川气得龇了龇牙。店小二也颇显得有些尴尬,他扭头对掌柜的喊道:“掌柜的,你来替这位女公子写几个字吧。”

  掌柜的正埋头噼里啪啦地拨算盘珠子,听见店小二的喊声便放下帐薄子走过来,他摔了店小二的脑袋一把,道:“不会写充什么大瓣蒜!”店小二从怀里摸出北川给他的那一两银子润笔费点头哈腰地给掌柜的,掌柜的收了起来,在桌前坐正,接着店小二那狗爬似的字往下写,这字迹就端正工整多了。掌柜的写完,“嗯”了一声。北川便接着念道:“欲将轻骑逐。”

  “嗯。”

  “大雪满弓刀。”

  “嗯。”

  “写完了。”北川道。

  掌柜拿着这诗作爱不释手,他反复地又看了几回,赞道:“难怪我见女公子气度不凡,原来也是个饱读诗书之人。”北川干笑两声,道:“对了,诗后的落款要写作‘北川’,北方的北,山川的川。”掌柜的便在诗尾又写下“北川”二字,

  北川拿出十两银子来交给掌柜的,道:“掌柜的,你只把这诗在你这店里挂十天就成了。”掌柜的接过银子,答应了,吩咐店小二把诗在店里最显眼的地方挂了。

  不知道的人见了这诗,自然只是以为这不过是一副歌咏得胜将军勇追穷寇的佳作,而在膨津山经历过那场生死刺杀的人就会猜到,这首诗其实是对洛辰皇帝尹铭枫被人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讥讽,特别是北川将单于解释为北方蛮夷的首领,甚至可以理解为有意侮辱尹铭枫。

  在第七天的傍晚,北川在永安城边上岸了。

  在古代,茶馆往往是人流量最大,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进了永安城,北川甚至连歇脚的地方都顾不得找,直接向人打听了最近的茶楼,背着包袱便直奔而去。事关北沐生死,片刻也耽误不得。

  正值晚饭过后,茶楼里也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北川走进一家名叫“街尾”的茶楼点了一壶茶。看台上正有说书人在拍着惊堂木说书,那说书人摇着一把纸扇,将故事说得跌宕起伏,险象环生,底下人亦听得聚精会神,恨不能将耳朵塞到说书人的嘴里去。不过要问这说书人说的什么,却正是自北川那首边塞诗改编而来的一个故事。北川不由得笑了笑,果然,声快于行,那首诗先她一步来到永安了,甚至都已经变成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了。

  茶馆的小二正挨桌给客人添茶,他肩膀上搭着一条白色大毛巾,时不时地拿起来往额头抹一把汗。小二按次序添茶添到北川的桌上,北川拿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道:“我问你几件事情,你如实答了,这二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小二的眼睛盯着桌子上那二两银子,咧开嘴笑道:“您问。我们这茶楼客源很广,消息极为灵通,这永安城的事儿我不敢保证全都知道,但也知道个七八成了。”

  “那就好。”北川问道:“龙泉山庄的龙庄主可回来了么?”小二道:“早回来了,听说……”小二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话音,他四下里瞄了瞄,小声道:“听说还带回来一如花似玉的歌妓,现下被太后关了禁闭了。”北川心中冷笑了下,道:“你可知龙庄主前些日子去了哪里吗?”

  “沪家湾呀!乘着他的麒麟轰隆隆就开去了。”

  “那他去沪家弯做什么?”北川直到现在才想明白龙易为什么那么大张旗鼓地去沪家湾,无非是想告诉那个刺杀者“我已知悉了你的行动,现在我来了,你最好不要那么嚣张”,可是没想到人家却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小二无比憧憬地说道:“还能干什么?沪家湾那种声色犬马之地……有机会我倾家荡产也要去玩一次,听说那儿的女人个个都貌似天仙……”

  北川怕小二把话扯远了,赶紧打住他,道:“那个说书人讲的故事是从何处听来的?”小二道:“那是有人在秦蜀的一个小饭馆里挂了一首诗,写的什么‘月黑风高夜,单于夜遁逃’什么的,见过这首诗的人都说这首诗写得太绝了,现在这首诗几乎传遍了整个永安城,大家都说写这首诗的人一定才华绝伦,该去乐府供职才对,不过据说留下这首诗的却是一个连字都不会写的女子,连在秦蜀饭店里挂的那首诗都是店老板和店小二代写的。”

  北川问着问着显得有些急了,在膨津山发生的事属于绝对机密,是绝对不能外泄的,因此她无法直接问自己想问的问题,只能如此旁敲侧击地打听,可是如此说半句咽一句,竟连北沐的半点消息也打探不到。想来想去,她终于直接了当地问了一个问题:“龙庄主除了在沪家湾带回一个歌女外,还带回来什么人没有?”小二被问得模棱两可,道:“没有啊。”

  这时,坐在茶馆前排的一个富家公子摔上台一个大元宝,道:“小爷不听这个,小爷要听风月娘!”北川随口问小二道:“那人是谁?一副张扬跋扈的样子。”小二连忙对北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嘘——可不敢乱说,那可是常巷的爷。”

  “常巷?”北川蹙了蹙眉,她好像以前在哪儿听谁说起过常巷,对了,在阳陵县码头的时候北沐不是说过自己在常巷住么?常巷里住的都是一些达官贵人,如果那里有谁出了点什么事儿一定传得沸沸扬扬的了吧?北川于是便问小二:“常巷最近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嘿嘿。”店小二意味不明地笑了,然而却缄默不语,他拿了桌上的二两银子揣在怀里,提着茶壶准备去别的桌添茶去了。北川急忙拉住小二,又偷偷塞给他五两银子,道:“我没有别的什么爱好,就爱听点这些街头巷尾的八卦事情。”北川向看台上努了努嘴,道:“这可比那什么生硬死板的书听着有意思多了。”

  小二将那五两银子一并收了,像做贼一样四下里瞄了瞄,干脆在北川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他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吧?前些日子皇上派了一个侍卫去阳陵县选妃了。”北川故作不知情的样子,好奇道:“不是听闻咱们皇上素来不近女色的么?”

  “哟……”小二掩嘴偷笑道:“都二十一二岁了,哪个男人忍得住……”

  北川尴尬地陪着小二笑了笑,道:“皇上派了谁去选妃?”小二道:“是一个姓北的侍卫,据说曾经舍命救过皇上,皇上破格在常巷赐了他一套宅子。”这小二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道:“可是舍命救过皇上又怎样?还不是下了大狱了!”

  “下大狱了!”终于探听到北沐的消息,北川又惊又喜,简直情难自禁了,小二却十二分不理解地看着北川,甚至带着些鄙夷。人家都下了大狱了这个姑娘怎么好像是很高兴的样子?小二道:“你一定与这个姓北的侍卫有过节吧?”

  “过节?”北川不明白小二为什么会这么问。

  小二不满道:“我说这个姓北的侍卫下大狱了,你看你乐呵的。”

  “不是不是。”北川匆忙摆手,可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便也懒得解释了。她一路上紧赶慢赶就是怕迟到一步,现在她知道了北沐还活着,怎么能不兴奋呢。北川问道:“既然是舍命救过皇上的,到底犯了什么大错要下大狱呀?”

  小二道:“据说是因为皇上不满意他选的那几个秀女。北侍卫把给皇上选的秀女的画像呈给皇上,听说皇上气得三天吃不下饭,皇上都把那三张秀女像张出来了,但凡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都说北侍卫下大狱不冤枉,看他选的那几个秀女真不知道是他没见过女人还是欺负皇上没见过女人呢!”

  北川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那些街头巷尾议论八卦的人总是以为自己就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了,但他们其实不知道,真相离他们所说的内容还远个十万八千里不止呢。那些表面上看起来是真相的东西往往只是为了掩盖真相而设的幌子,仅此而已。北川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要面见皇帝。

  北川问小二:“皇上现在还在选秀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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