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不特殊

　　一个捕快拽着铁链，又有几个捕快在身后推着耿军往外走。耿军这才大梦惊醒，他扭动着被锁住的双手，挣扎着不肯走，口中啊啊啊地大叫着，他回头看耿大娘，耿大娘正被一个捕快拦着，嗓子都哭喊得哑了。北川张嘴一口咬住那个拽着铁链的捕快的手腕，那捕快一脚踢开北川，“啪”甩了北川一个耳光。北川立时头晕目炫，眼冒金星，跌坐得老远，良久站不起来。

　　耿军毫无办法，只能啊啊呀呀地向捕头和捕快们作揖，然而这也无济于事。捕快们拖拽着耿军从那破门板上走过，把那木板终于踩得七零八落，再也拼凑不起一个门板了。

　　捕快们带走了耿军，耿大娘一口气提不上来，竟昏死过去。北川还在晕眩也顾不得了，她爬起来跑到耿大娘身边急忙掐耿大娘的人中，久久也不见耿大娘有反应，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耿大娘突然闷咳了一声，终于缓了过来。北川一把抱住耿大娘，哇地哭了出来。然而耿大娘却如同木偶一般，既不哭也不笑，只是两眼发直地坐在那里，脸色发白，嘴唇乌青。

　　北川摇晃着耿大娘，带着哭腔道：“大娘！你别这样好不好？你哭吧，你哭出来就好了。”

　　耿大娘呆滞的目光转到北川脸上，含混不清地问了一句：“闺女儿？”北川急忙点头：“嗯嗯嗯，是我，我是北川呀大娘！”

　　耿大娘突然号啕大哭：“我的儿呀……老天爷你好没天理呀，你对我这一个老太婆好狠的心呐……”她捶胸顿足地大哭，最后趴在了地上，泪和着黄土，黏在她满是褶皱的苍老面孔上。

　　正是大清早上，耿军家闹腾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村子，村子里不少人围在耿军家门口，耿大娘掏心掏肺的哭声让这些围观者也不得不动容。

　　北川一边扶住耿大娘，一边回头看那些站在门口的乡里乡亲，他们之中有人忍不住抹起眼泪，有人摇着头哀声叹息，北川看着他们的面孔，突然错觉这些脸谱千奇百怪。

　　无疑，任何人都无法对别人的苦难感同身受，所以才可以在表达自己的同情后泰然走开，并且因为那一点少得可怜的同情而把自己摆在一个近乎崇高的位置。然而有些人不。他们如常人一样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时无计可施，然而他们将要做一些事情以无愧于自己的良知。

　　北川扶住耿大娘的肩膀，红着眼圈承诺道：“大娘，你放心，我一定替耿大哥讨回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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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军被带走后，耿大娘一病不起。北川不得不担负起耿家的杂务与生计，那些曾经背后议论北川总是赖在耿军家白吃白喝的人此时却羡慕起耿大娘捡了个好女儿，跟亲闺女似的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有人说：真是老天有眼。

　　北川喂耿大娘吃过早饭，洗洗刷刷后，拿起昨天晚上就准备好的包裹，准备出去打听打听耿军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了。那些捕快口口声声说耿军杀了人，她和耿大娘都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耿大娘躺在床上侧着头看着北川把包裹打了结背在肩上，叮嘱北川道：“小川呐，你认死理儿，你先去打听打听耿军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了，或者是得罪什么人了。什么都弄明白了咱好找人去说理，你可千万别跟官家拧着来，再把自个儿搭起去了。”

　　北川笑道：“大娘，我知道了。只是……你一个人在家我不太放心，要不我还是带你一起去……”耿大娘摇头：“你带着我就是带着个累赘，你一个人走个来回都得一天了，带着我耽误事儿。你快去吧，我一个人在家能行。”

　　北川虽然犹豫，可这是与耿军性命攸关的大事，实在耽误不得片刻。三个多月以来，即使过的清苦，北川也一直沉浸在穿越时空女主角的幻想中无法自拔，她偷偷地以为只需要一个时机，她就可以在这个被氧化的时代里翻云覆雨，在那天耿军被带走之后她才隐约意识到她太过于理想化了，特别是在有一个捕快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的时候，她明白了自己对这个时代而言并非是特殊的。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北川以为这个时代只是一块未打磨过的石头，将任由她雕琢，现在她清醒了一点了，然而还不够彻底。她依然保留着一丝幻想，潜意识中不肯放弃自己的优越感。未来终将有什么更残酷的事情将告诉她，在这世上，没有谁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为所欲为，人与人彼此相互制约，人与人的关系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你在这个体系中，这个体系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容许你胡作非为。无论你为善，或者为恶，都是如此。

　　北川大汗淋漓地站在窝窝山的山脚下，回头望着窝窝山，她设想过千种万种自己翻出窝窝山的情境，却从未想过是因为这样的理由，然后又以这样的形式。现实总是来得让你措手不及。不过北川又想，如果不是如此，依她这种安于现状的性子，怕是要在这窝窝山里终了一生了。她走出了山，或许将大有可为。

　　有个樵夫背着一捆柴从山上下来，北川赶忙问那樵夫道：“大叔，你知道县城怎么走吗？”樵夫指指南边，道：“先往那边走，不过远着嘞。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去城里干什么？”北川道：“我去那里办点事情。”樵夫笑道：“那你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北川笑着谢过了樵夫，往南边走去。

　　走出窝窝山的范围，北川偶尔会迎面遇上一两个人，也会有人从她的身后赶超过去。越往前走，路上的行人越多，也越热闹，沿途偶尔能遇见叫卖的，再往前走，有驾着马车的车夫远远的吆喝着：“让开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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