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穿越
宫闱深深,几重许。
刚过卯时,天才刚蒙蒙亮。青灰色的色调笼罩住整个世界。原本寂寥无人的永巷里走来一个太
监,他身后领着两个丫头,皆托一檀木雕花托案,案上摆着一觞一樽,其秀丽华美自然不在话
下。
这里长年幽闭着妃嫔和宫女,虽不是冷宫,却胜似冷宫。就如现在,日头虽才初绽,但这里不免冷清过头。远处传来一阵阵飘渺的歌声,唱的是“横揣俺天涯夫婿,永巷日如年。”其声句句含泪泣血,竟让人在大白天生出一身鸡皮疙瘩。若不是为上头办事,宫人们皆是避而远之,绝不会主动踏入这混账之处。
推开朱璜败落的门。不速之客的到来,瞬间打破了院内的祥和。窸窸窣窣的脚步踏过满地的落
叶,只听着足尖时不时传来干枯的叶子被踩碎的“咯吱”声。
一道简约双扇木板门分隔开两个世界,室内的装饰与外边一样淡然无味。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桌上摆着粗制滥造的茶壶。一旁的花几上却摆着一个青铜熏香炉,此时香炉里也正香烟缭绕着,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饶过绘着四季君子兰的屏风,一眼便望见正端坐在梳妆匣前的女子。明明已是深秋,前阵子降过几场雨后,天地之间更显寒气逼人。偏生女子就只着一件藕色广袖高腰襦裙,一头青丝用一支极简的雕花玉簪松松地挽着。
见来了人,她非但没有去理会,反倒是将目光落至窗扉外。影影绰绰的光亮穿过纱窗而入,落在她白璧无瑕的脸盘上,越发衬得她飘渺如谪仙。女子闭了闭眼,藏在广袖下的左手轻柔地抚着右手手腕上的玉镯。
躬身而进的下人走到她的身边。
“时候到了,老奴来送姑娘上路了。”
太监说完,摆了摆手。身后的丫头示意,便将手中端着的东西拿上前来。
“是宫中烈性最强的毒,老奴保证,姑娘不会有一丝的疼痛。”
身处深宫之中,替主子办多了这种下作之事,早已看透了生死。太监福一福身,顺手接过了丫头手上的托案,推至了女子的面前。
女子敛下眉,目光轻轻浅浅地在那樽酒上滑过。袖中原本抚着玉镯的手微微收紧,但面上却未曾泄露出一丝的情感。
短暂的静默过后,青葱玉指从袖中伸出,她举起酒杯。
“有劳公公了。”
清冷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太监的身躯微微一震。
他伺候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开口说话。但她的语气未免过冷,丝毫不比这窗外的寒秋
弱。这般凉意,还不如不说。
女子目光飘忽,移到镜匣上,她深深地望了镜中的自己一眼。举起酒杯,没有丝毫犹豫地便将里边的毒酒一饮而尽。
闭眼前的最后一刻,她仿若又看见那个身影,穿越千上万水而来。
她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他了,此时出现在眼前的他,也依旧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他依然不爱束冠,发尾只用一条玄色的发带随意地绑着。
只不过……
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眼前的万不该是他,这一切不过是自己临死前的最后一道夙愿罢了。
难得可悲……
女子凄惶一笑,脸色变得惨白。但眼里却像是飘着一片雪花,仍然是一片冰冷。
不甘心。
她用尽最后一口气,睁大了双眸,下一秒,那眸中却顿失光彩。
闭上了眼睛,女子搭在玉镯上的手终是无声地滑落。
领头太监见时候差不多了,他伸出手,探了探女子的鼻息。
已是一抹游魂……
他长吁了口气。
“交代下去,事情办妥了。你们为她梳洗一番,黄泉路上也不得让姑娘太过狼狈。”
提点了一番,他走出了内室。相较于室内的常年冰寒,外边早已被阳光熨暖。
他抬起头,看这满院的凄凉。
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这般结局,谁又能断言不是一种解脱。
******
高高的祭坛上,站在这个国家地位最高的首巫。
与高坛遥相呼应的是君主所在的位置。这个国家最有身份的人,都被集中在了这个地方。
底下熙熙攘攘的平民,更是一早便被勒令集中在此处。
琳琅满目的华服和祭品。种种都该是这战乱间不可多得的物品,却被集中在了一块。
人群中,衣衫褴褛的妇女小心地捂着自己怀中的孩子,才不至于被人群挤散。四周都是散发着刺鼻味道的平民,他们其中大多数人都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洗过澡了。战乱使他们食不果腹,衣不裹身,更别提那些身外之物了。
“娘,吉生肚子好饿。”
瘦小的小孩子挣脱开掩住了自己视野的破布。乌黑透亮的眼睛,巴巴地望着祭台上的祭品。
妇女呼吸一滞,赶紧将小孩包裹好。她神经兮兮地四处张望着,见已有目光向这边望来,她紧张地护着孩子,目光恶狠狠地回望过去。
入眼的竟是一群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老人。乌黑眼珠嵌在他们的脸上,就像两颗珠子嵌在一个骷髅上。
妇女悲哀地收回目光,冻得乌青的唇贴在小孩的耳边。
“吉生乖,等祭典结束,娘亲给你挖地瓜吃。”
“地瓜。”
许久没有吃上一顿饭的小孩子砸吧一下嘴巴,将脏兮兮的手指含入口中。好似现在就已经在吃香软的烤地瓜,反复咀嚼着。
妇女目光凄惨地从祭品上扫过,便匆匆收回。仿若只要多看一秒,便是罪。
其实她心底都懂,列国争战多年,课税重了,百姓民不聊生。身强体壮的男人们都被抓去充兵
库,多少年来都音讯全无。或许早已经都死在外边,连块尸骸都寻不到了。留下的老弱妇孺,多
半惨躯败体的,根本无力耕作,再加上今年的天冷得十分早,百姓早已经没有多余的食物了。
最近外边更是风声鹤唳,传闻一些残暴的人,竟已经开始以幼儿为食。搞得那些有孩子的家庭人心惶惶的。
她把孩子整日整日地关在家里,要不是因为今天的祭典,上头明文规定所有人必须到场,她是绝不会让孩子暴露在这些已经丧失了良知的人面前。
她安抚着身上的孩子。手掌触及的都是孩子的瘦骨嶙峋。
举目高望着祭坛上的首巫。
他们可以怀着十二分的虔诚,只愿上天能够停止这场漫长的杀戮。
天灰蒙蒙的,明明早上还是阳光温暖的,却突然之间变了天。
猎猎的寒风吹着高台上首巫的衣袍。
他的前方摆着一个石台,这原本是国家进行天葬的地方,如今石台上却躺着一个女子。
她衣着一身红色的华服,双手交叉规矩地摆放在肚子上。女子的肤白如雪,两腮上被抹上均匀的胭脂,红唇胜血,让她看起来更加明艳动人的。
但她平静地躺着,许久未见起伏的胸膛昭示着她已无生命迹象的事实。
另一边的高台上,篱南国的老国君看着眼前焚烧得差不多的香,他抬了抬手,示意祭典可以开
始。
首巫点了点头,双手奋力一拍。长袖飘扬,举手间,满身璎珞撞击出清脆的声响。他一边舞动
着,一边念念有词着。
祭典正在有序地进行着。
老国君目光直直地瞪着高台,已经紧张到不能言语。
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四国争霸,篱南原本就是个地少人少的小国。多年的战争,早已使这个小国不堪重负,岌岌可危了。
这唯一的一次机会,也是他们唯一的一次救赎。
让他看看,上天是要庇佑篱南国,还是真想将苦难降于篱南,将残忍降于百姓!!
祭坛上的首巫念完最后一句咒语,举起双手。顿时天地变幻,一阵强风袭来,空气中带着刺鼻的硝烟味。
似是从遥远的战场传来。
强风吹得底下的百姓七零八落的,但巫台上的首巫却稳稳地站在,衣袍翻涌,但他却连脚步都未曾偏移过一丝一毫。
刹那间,天地失色,一道刺目的红光,撕破了层层的云雾,从天际的那端穿射而来,直直地投在祭典上的女子身上。
女子的身体仿若一个磁铁,红光被吸附着,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身体中。
强烈到令他们无法直视。但人们舍不得闭上双眼,他们瞪大眼睛看着红光柔和地将女子拖住,眼角似要决眦,但就是不舍得闭上双目。相反地,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让人们的心中涌出了一阵阵的感动。
天降祥瑞,是不是意味着战争就要结束了。
穷苦的人们跪倒成一片,匍匐于台阶之下。抑制不住的泪水源源涌出。
不过短短的数秒,红光散尽,强风骤歇。祭坛上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只不过,太安静了。时空如同被静止,竟不见一丝生机。
仿若暴风雨前的宁静般令人不安。
人们抬起头,来不及去看祭坛上的情况,一阵强烈的撞击声响彻云霄!
大地重重地颤抖了一下。
守城的士兵,火急火燎地奔跑而来!
“报!城墙外有敌方突击!”
话语刚落,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刷”得一片惨白。那些养尊处优的高层,深处国家最中枢最安全的地方,虽不断地听说外边已经打得热火朝天,但哪里真有亲眼见到过。此时打到了家门口,他们才禁不住地慌乱起来。
年迈的国君足尖失力,一下子跌坐在龙椅上。
“可看清楚是哪个国家的军队吗?”
“看清楚了,是……”士兵欲言又止,斟酌了一番,才为难地开口“是北定国。”
国君一听,似乎在一瞬间被抽光了所有的气力,他重重地靠在了龙椅上。
北定国啊,是北定国啊,四国之内最骁勇善战的国家。
底下的百姓更是抑制不住地躁动起来。他们被捧上了希望的高处,又被这般重重地摔入绝望的深谷。亦真亦假之间,生的喜悦有多重,死的痛苦便有多重。
东边的城门处,不断响起一阵阵撞击城门的声音,一声声,那么真切地敲打在人们的心尖。他们哭着喊着,终于在一声响彻苍穹的巨响之后,压倒了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百姓们恐惧地四散逃窜开来!
场面顿时慌乱到不可收拾。
铁蹄阵阵,城门一打开,敌军的战将便蜂拥而入。北定国的士兵脸上带着杀过瘾的冷冽以及病态
的优越感,挥起的大刀毫不留情地砍向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民!
一片哀嚎中,祭坛上原本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女子却奇迹般地苏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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