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感叹光阴之最
绝处又逢生，柳暗见花明。
本是穷途末路之际，黑暗中却掠过一丝来之不易的微小曙光，触手便可碰，得失只在一念间。
然而终究事与愿违，常逆己心。
曙光依旧，但只可眼睁睁观之，近在咫尺，却似可望而不可即！
仿佛到头来又全都成了一场空。
现实总如此无奈，可是上苍不解人情？
他无声，他无奈，他亦...无力...
...
时间的概念，仿佛变得已不再重要，一连过去的数天，这里都犹如静态般萧然冷寂。
“你还在犹豫。”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北祖老人终于看向风萧逸开了口说话。
“我无法做出选择。”
沉默虽久，声音虽不大，但他终究是出了声。
“你别无选择。”耿齐老人沉声道。
“别无选择本身已是一种选择。”风萧逸道。
“人生多拘执，又是为哪般？”
北祖老人静静看着风萧逸，道：“一生只为无憾，可你胸中有憾，既如此，又何不力求无缺，顺从心意。”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北祖老人这是攻战人心！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此理不局限于战争，一切均可适用！
“你也无需介怀，因为这不仅是在帮你，同时也是我们的真实意愿。”
刚柔并济，耿齐老人也适时开口。
“说起来，若不是被封印于此数万载，我俩皆早已为亡故之人，而纵然如此，因年代太过久远，我二人寿元将尽，离枯寂之年亦不远矣。”北祖老人感叹道。
“在生命将尽之际，能最大限度发挥其余热，何尝不是件意义非凡之事。”耿齐老人道。
两位老人你一言，我一句，说得看似入情入理，可确实一时之间是难以驳论。
风萧逸亦半晌不见启齿，显然是被二老之话阻塞于喉间不能一时疏通。
“我无法说服自己。”
任二老说辞再巧妙，可他依旧不动摇最初的本愿。
“世间最复杂之物，莫过于人心，所谓相由心生，境随心转，人性之根本，亦随心而定。”
北祖老人低声自语，由衷叹道：“当真是，只要过了心里上的那一关，世上便再无难事！”
北祖老人双目沧桑，历经人生百态，而此刻也不免有一丝淡淡的怅然若失。
“可否答我？”他低声问道。
风萧逸嘴唇微动，声音传出：“请前辈明言。”
“问世间谁能不败？”北祖老人诚心问道。
风萧逸认真冥思，最终如实明言心中所想，道：“光阴最是无敌。”
二老轰然一震，触动心弦。
“不错！论问世间之强，感叹时光之最！”二老极度认同，抑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深广感触。
北祖老人套问，原是出于劝说他的本意，可风萧逸的回答，却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直击他们心间，令其不禁拍案叫绝！
于他们而言，此答石破天惊！
此时的两位老人，凝望着那虚无的远空，不免回想起了往事种种，重温了这一生的百态旧梦。
言笑不及弹指间，一眼已是万千年。
坐看斗转百星移，沧海终归化桑田。
“时过境迁，物是已人非，不变的...仍旧是那亘古流动的光阴。”
这是从风萧逸一答之中，乃北祖老人悟得所感。
封神路上白骨砌，悠悠岁月亡人魂。
问世孰能永不败，光阴正是最无敌！
“不问鼎封神，枉你人杰天骄惊艳古今，不过万载有余，到头来，也几近化为了黄土一抔，消亡人世间。”
“也就唯独光阴，才可立于不败之地，斩尽万古天骄无数。”耿齐老人同样感叹道。
一番畅言，感慨无限，两位老人如获至珍，仿佛剔除了心灵上的一层蒙尘，得以释怀。
北祖老人欣然一笑，随即却是略感遗憾，道：“你我生不逢时，相见恨晚，如若不然，此生又可多添一名知心挚友了。”
“忘年之交，倒也无妨。”
耿齐老人微微一笑，和蔼地道。
两人辈分极高，相对而言，算是当世古老的那一辈人了，与风萧逸都不知隔了多少代，可他们依旧不在意那些陈旧的世俗辈分准则，愿与后人结交为友，以我辈中人而论。
“两位前辈德高望重，辈分之高，晚辈远不及以友自居，还望见谅。”风萧逸道。
“我们倒真是希望能有你这样的一名知友。”
北祖老人他们由衷地道，但他们也知道这是不太可能的了，毕竟辈分相隔甚远，想要成为无隔阂好友，多少有些欠缺现实。
不过，虽然因为年龄差距原因，成为好友不易，但是他们更希望此生再多一名弟子，以师徒相称，那仍是最好不过。
只可惜……
“真是相见恨晚，虽然结友不成，但多希望...你能成为我们的弟子。”
两位老人目光温和，就像一名慈祥的老人在观看着自己的孙儿一般，浑浊的双目静静地流露出那种喜爱之意。
他们的笑容苍老慈祥，是那么的和蔼与祥和，犹如风雪暗夜里的一抹烛光，不仅照亮了冰冷的黑暗，还温暖了人心。
可是那柔和的暖人笑意，却仿佛在眼中看来正慢慢的变得凝固，继而支离破碎，悄然无息的永久离去，渐行渐远，消失殆尽……
他们在笑，平易近人的笑意，可风萧逸看在眼中，却本能反应地感到似是不妥。
“你无需做出选择，我们来帮你决定了。”北祖老人轻柔地道。
“噗！”
在说话的同时，两位老人似是早有默契，体内一股无形之火倏地腾出，事情的突然性，令眼前的风萧逸措手不及。
“前辈...”
风萧逸的失声脱口而出，可后续的话语却凝固在了喉间，宛如一团硬物，梗塞于那儿。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麻木地看着，看着那无形无色的火焰，将北祖二人团团包裹住。
灵魂之火一点燃，走向灰飞烟灭路。
别情多苦亦徒然，从此世间不挽留。
这是亘古不变的定论，迄今为止，世间仍未见有传闻何人曾打破！
火焰逐渐燃烧壮大，两名老人的身影也越来越变向透明，虚无的空间被炙烤得扭曲，可却无一丝力量溢逃出周边半丈外。
这是两位老人将力量掌控至极致，避免波及到他，否则一旦散开，瞬间将周遭十万里内一切焚烧成虚无。
无一丝声音再从他嘴内传出，下方的双手轻轻颤动，似是欲紧握起，然而却僵硬得难以动弹。
又一次！又是同样的情景重蹈覆辙！而他能做得依旧还是什么都没有！
当初是那样，现在仍旧是这样！
为什么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他一点改变的能力都没有？
又为什么除了眼睁睁看着，他还是只能被动的去接受，连拒绝的那个能力都不具备丝毫？
紧绷而僵硬的双臂逐渐松弛，内心深处的世界也逐渐归于沉寂，因为孱弱的他，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孩子，不同于我们，你的路还很长，不应止步于此。”
北祖老人亲切的声音，就如同一名慈爱的老人在劝导着一名小孩。
“离开这里，获取新生，勇敢地去踏出自己的路。”耿齐老人亦和善地鼓舞道。
燃烧的无形之火凶猛升腾，炙热的灵魂烈焰释放出无尽力量，虚无的空间节节凹陷破碎，一道数丈庞大的漆黑大裂缝逐步成型。
“呼呼！”
漆黑的虚空大裂缝内，无数的空间乱流如刀光剑影纵横交错，那可怕的凌厉度，哪怕是北祖老人等绝世强者坠入其中，一个不慎，都是在瞬间被撕裂成碎片。
“开！”
两位老人一声轻喝，汹涌的灵魂之火扑入虚空裂缝，刹那间，凡是飞射而来的空间乱流，三丈范围内，均被焚烧得一干二净！
此处不同外界，乃魔神昔年封神而开辟出，要撕裂界壁，遇到的空间乱流异常恐怖绝伦，足以伤到真正的封神人物，而也唯有以生命彻底陨灭的代价，北祖老人他们才有足够的力量压制住那些空间乱流。
但是，这些空间乱流实在是太过强大可怕，北祖老人他们也只能暂时撑住，不能维持太长时间。
他们的人身已被瞬间焚烧于虚无，灵魂也燃起火焰，透明到了极致，即将消失于世间。
“走吧。”
看着丝毫未动的风萧逸，本想豁达走完最后这段人间路程的两名老人，却还是不得不一声叹息。
一股轻柔的力量涌来，瞬间将风萧逸卷走，两位老人亲自出手，把他送入虚空大裂缝内。
虚空大裂缝内，灵魂之火弥漫，肆虐的空间乱流暂时无法越雷池一步，平静的裂缝深处，忽然间，一片茫茫海面的景象浮出。
北祖老人凝眉观之，只是一下，心中便有了定论。
“世人称我为北祖，你出去之后，所到达的地方是葬神海，只要大概这么走，一直下去，就能着陆了。”
北祖老人轻语，说话的同时，一缕细光跟着射出，飞向裂缝内的风萧逸，进入其脑海，呈现出一幅粗略的路线图景象。
只是一瞬间，那副路线图景象便又是消散而开。
“嗡嗡！”
下一刻，虚空大裂缝内传出阵阵翁鸣声，灵魂之火转动，形成一道空间漩涡，要将风萧逸给吸扯出去。
时间无多，北祖老人他们不得不尽快将风萧逸送走，否则情况危矣！
“古老的传闻中，你们这一脉世人称为‘被诅咒的血脉’，希望你出去之后...多多保重。”
眼前的风萧逸逐渐被空间漩涡带离远去，北祖老人的轻喊声也随之追去。
“还有...”
最后关头，北祖老人终于还是再次开口，心有不甘地轻喊道：“希望你出去之后...有朝一日，替我们弄清一些隐秘之事。”
“他是我们的弟子...对于他的心性，我们...知根知底...不相信他会那样。”
“另外...在此生中，我们还有一位弟子，他又究竟何样了，还望帮我们一并查清楚...”
所有的话，在风萧逸被那空间漩涡卷走消失于眼前的前一刻，一字不漏地传入其耳内，而北祖老人他们，在下一刻，也被燃烧的灵魂之火完全吞没住。
“嗷！”
虚无的世界内，那道被撕破出来的裂缝极速愈合上，归于平静的空荡世界里，然而，凄厉的嘶吼声却不合时宜地响起。
“你终究不是他了，或许...也不该再存在了。”
这是北祖老人他们彻底陨灭前之际，看了那团挣扎顽抗暗影，心情复杂地叹道。
看着那团邪恶的暗影被他们的灵魂之火焚烧成虚无，他们也仿佛是在目睹自己一度引以为傲弟子亲自彻底了断于他们的手中。
刹那间，心如刀绞，心如刀割！
苦不堪言。
回想当初，镇压这暗影之时，此獠甚是穷凶极恶，对他们怒吼连连，煞气冲霄。
然而当那蠕动的暗影逐渐变幻成他们所熟悉的那名黑发男子模样之际，在那苦命挣扎的思想斗争之下，男子无比内疚地朝他们艰难下跪，以着颤抖的声音艰苦喊出的那一声师尊，瞬间令活了长久岁月的他们忍不住老泪纵横。
曾经无敌的封神强者啊，如今又为何成了如此的模样？
“我已不再是我，愧对...这个世间。”
这是黑发男子趁着还残存有一丝微弱含糊不清的理智，最后吐露出无限凄苦的悲壮心声。
从这句话中，两位老人仿佛得到了心中才想的印证。
但是！他们始终无法让自己相信，他们曾经最骄傲的弟子啊，怎么可能会败入黑暗？
可惜事实究竟是如何，他们都再也不可能会听到了。
虚无的世界恢复平静，其余的一切不复存在，这里一如既往地沉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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